62. 第62章 真沒看見!(1 / 2)

回學校的路上, 周難妹抱著從寧蕎那兒借來的名著,心情愉悅。

她一路都在說崔家的事。

不怒自威但對閨女格外寵愛的父親、明事理的奶奶、懂事陽光的弟弟,以及溫柔美好的母親。

“崔妙妙生長在這樣的家庭中, 條件實在是太優越了, 所以才會覺得任何人都矮她一截吧。”

“其實我最喜歡的是她媽媽,沈阿姨一看就是有文化有學識的阿姨, 知書達理的。知道我在崔叔叔麵前有點局促,她就催著他回房去, 太善解人意了。”

“而且,阿姨做的飯還這麼好吃,那道糖醋排骨, 我都還沒吃夠呢!”

“好羨慕崔妙妙和她弟弟, 有一個這麼好的媽媽……”

寧蕎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著周難妹的話, 回想與沈華琳相處時的一幕幕。

與崔父以及老太太極力遮掩的傲慢不同, 即便是初次相見,在全然不知自己的身份時, 沈華琳同樣真誠。她看過沈華琳在江珩兒時寫的日記,日記本中的每一行字, 都承載著沈華琳對孩子的愛與期盼。

沈華琳曾與江父一起帶著江珩去公園玩, 給江珩做手工風車和撥浪鼓,甚至還將路邊掉落的小花撿起來, 夾在日記本的其中一頁, 備注這是一歲多的江珩第一次開口,發出“花”這個音。

對於江珩而言, 她曾是個好母親。

可也正是因為年幼時對母親過於依賴,才使得他無法接受她的不辭而彆,從此再不表露出對她的惦念。

寧蕎已經可以確定, 崔妙妙的母親就是沈華琳,準確來說,應該是繼母。

可崔沛又是怎麼回事?

公交車到站,寧蕎坐在窗邊,望著窗外變幻的景色。

天都黑了,周難妹借著車廂裡微弱的光,閱讀好不容易才借來的外國名著,揉了揉眼角,有點發酸。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問道:“你認得回去的路嗎?”

“認得。”周難妹奇怪道,“怎麼了?”

“你先回去吧。”寧蕎說,“我想去看看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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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爺子已經聽說,江珩升上正團級,並且很有可能調到京市北城軍區。

清安軍區離他們這裡遠,消息傳不過來,但京市部隊裡的事,住在乾休所的老乾部們多少能收到些風聲,隻是尚未確定。

江老爺子聽得滿心歡喜,晚上連飯都多吃了一碗。

老孫酸溜溜道:“有一句老話說得好,孩子大了,最怕的就是娶了媳婦忘了娘。你看看這些孩子,連親娘都能忘記,更彆說是爺爺了。你都一個人住在咱們京市的乾休所這麼多年了,也沒見你大孫子提申請要調到京市來,他媳婦才剛來京大念書,他就立馬遞了申請。”

江老爺子斜他一眼:“挑撥離間門?”

“你怎麼說話的!”老孫脖子一梗,沒好氣道。

江老爺子上了年紀,卻耳聰目明,沒這麼容易被挑撥。

當年要住到乾休所去,是他自己的意思。江珩做事乾脆果斷,同樣的話不會重複說,可卻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希望他和幾個孩子一起搬到海島。老爺子不願意去,是認為孩子們已經成了江珩的負擔,如果再加上他一個老家夥,大孫子是真娶不著媳婦了。

後來幾年,江珩和寧蕎有時間門就會來乾休所看他,他也常去海島過年過節,再加上書信往來是從未斷過,除了當年的顯赫戰績之外,最讓老爺子自豪的,就是家裡的孫輩們一個比一個孝順。

要想挑撥老爺子和孫子孫女孫媳婦的關係,那簡直是妄想。

“日子是我大孫子和大孫媳婦自己過,他倆扯了證,要過一輩子的。我孫子不為媳婦調軍區,難道為了我,調到咱們乾休所,陪我過一輩子?”江老爺子一臉莫名道,“我勸你一句,要是你平時都這想法,把手伸這麼長,你兒子兒媳得離,閨女女婿得離,孫女孫女婿得離,孫子孫媳婦也得離。”

“還有外孫女和外孫女婿,外孫和外孫媳婦!”老爺子嚴謹地強調。

老孫被老江氣得差點從凳子上蹦起來。

但乾休所裡其他老同誌來說公道話,你一言我一語的,讓他幾乎沒法回嘴。

江老爺子往邊上一退,看好戲去。

正樂嗬著,抬眼看見一道嬌小的身影走近,他定睛一看,更樂了。

“還說人家家裡的孩子不孝順,你看看是誰來了?”

“老江的孫媳婦又來了!”

“開學才半個月,這孩子都已經來好幾趟了,不僅陪老江吃飯,吃了飯還陪著在大院裡溜達消食。”

“老孫,你成天說彆人家的孩子不孝順,自家的孩子多好多好,怎麼不見你家孩子經常來看你?”

“也沒見他們給你寫信啊!”

老頭老太太們簡直是把江老爺子心底想的全都說出來。

他這會兒是真的心滿意足,快走幾步,精氣神兒十足:“爺爺在這兒呢!”

寧蕎小跑上前,扶著老爺子回屋。

江老爺子騰出胳膊:“彆扶,我這老胳膊老腿,比你的還利索。”

江老爺子知道孩子們都喜歡吃供銷社和糕點店賣的零嘴,習慣性在家裡備上一些。

他喜氣洋洋地從五鬥櫃拿出餅乾盒,打開遞到寧蕎跟前。

老爺子想著,估計寧蕎是想來說江珩要調到京市的事兒。

但等了半晌,沒見她開口。

江老爺子很精明,猜到自家大孫子還瞞著大孫媳婦呢,便也不主動提。

再聊下去,察覺大孫媳婦欲言又止,還提起古樓老家裡江母留下的日記本,他忽地神色一頓。

“你碰見沈華琳了?”江老爺子平靜地問。

寧蕎怔了一下:“爺爺,您知道她在京市?”

江老爺子沉默許久。

其實在老人家心中,他們都還隻是孩子。

寧蕎理解他不願對自己說起過去,便溫聲道:“沒關係,您覺得難受,就不提了。”

“京市很大,這麼多年過去,我還以為你們永遠都碰不上沈華琳了。”江老爺子歎氣,“沈華琳剛走的時候,孩子們都還小。他們成天問我,媽媽去了哪裡,我能怎麼說?說她不辭而彆,沒幾天就又嫁人了?”

在十四年前,沈華琳離開之後,江老爺子查過她的去向。

雖大致猜到她是吃不了精神上的苦,才拋下孩子們,可以他對這兒媳的了解,始終不認為她是這麼狠心的人,擔心她出了意外。

然而查到的事實是,沈華琳壓根沒走遠,她就在京市,選擇二婚,跑去給彆人當後媽。

“那男的姓崔,家裡有一個一歲的兒子,還有個大幾歲的閨女,估計跟江源、江奇差不多年紀。”

“當年我就是生怕孩子們在街上碰見他們母親和她的繼子繼女,才帶他們離開京市,去彆的城市生活。”

“後來,六七年那會兒,聽說姓崔的升為革委會主任。這十多年,也算是混得風生水起了。”

寧蕎心情酸澀。

再婚是沈華琳的選擇,但那時江珩他們的父親屍骨未寒,她直接拋下一大家子人,甚至還有仍在繈褓中的江果果,成了彆人的後媽,難怪江老爺子對她如此怨恨。

可以理解江老爺子當年為什麼要帶著孩子們搬離京市,年幼的他們,如果真在路上碰見沈華琳,肯定想不明白,為什麼她寧願要去當彆人的後媽,都不肯留在家裡,當他們的媽媽……

“蕎蕎,你剛才說,沈華琳是你室友的母親?”江老爺子問。

“我剛從他們家出來。”寧蕎解釋,“崔妙妙的父親,確實是革委會領導,她還有個弟弟,今年十五歲。”

江老爺子語氣嘲弄:“姓崔的早就看上沈華琳,但沈華琳沒看上他,選了江珩他爸。十幾年過去,那個姓崔的,妻子早逝,急著找一個二婚對象照顧他的兩個孩子。沈華琳倒是好心,放著自己剛出生的閨女不管,去給那個一歲的娃當後媽。”

“其實改嫁很正常,我能理解,但當年的事,她真做得不厚道,太狠的心了。”

“她走的時候,果果還不到一個月大。她是連夜走的,留下果果一個人,她二哥三哥睡隔壁屋,我住在醫院,她大哥陪護。第二天她大哥回來,聽見果果的哭聲,我們才知道沈華琳走了。”

“幸虧那時候果果還不會翻身,如果她會翻身,摔到地上,磕到腦袋,讓江源和江奇怎麼辦?他倆當年也隻有四五歲!”

“爺爺,您彆生氣。”寧蕎安慰道,“都過去了。”

“我犯不著為這種人生氣。”江老爺子說,“倒是你,彆被她的外表迷惑,她特彆會收買人心這一套。估計是想要拉攏你,再讓你幫她修複和孩子們的關係。”

寧蕎笑道:“爺爺,我機靈著呢。”

江老爺子本來還很氣憤,沉著臉,此時抬眼望見孫媳婦孩子氣的表情,卻不由笑了起來。

“不過這事,你還是得告訴江珩。”他說,“至於那幾個小的,就彆提了,能瞞就儘量瞞著。”

“好,我一會兒回去給江珩寫信。”寧蕎說到這裡,嘀咕道,“他都好久沒給我寫信了,到現在開學半個多月,一封都沒收到!”

江老爺子知道寧蕎是有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一把年紀了,什麼風浪都見過,也不至於為沈華琳的事壞了好心情,臉上恢複了慈祥的神色。

果然,江珩到現在都還沒把調軍區的事告訴他媳婦。

“一封信都沒給你寫?這小子。”

“可能是還在出任務,沒回來?”

“接新兵不用這麼多天,當誰沒接過似的,他就是懶,懶得寫。”

“爺爺,您剛才還說孫爺爺挑撥離間門呢,現在怎麼輪到您來挑撥離間門了……”

江老爺子朗聲大笑:“等這小子下次過來,我好好幫你敲打敲打他。”

寧蕎吃著餅乾,喝了一口水,無奈道:“下次還要等好久。他月初送我來京市上學,已經用了今年的假,估計今年是來不了了,等我放暑假,您和我一起回西城還快點兒。”

“這可說不準。”江老爺子樂嗬嗬道,“你就等著吧。”

寧蕎抬頭:“等什麼?”

江老爺子起身,又往五鬥櫃走去:“我還給你買了桃酥,差點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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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開學典禮之後,寧蕎成了京大的紅人。

她的表現讓不少學生印象深刻,也有男同學像甄高義那樣,試圖給她寫情信。隻不過,這個年代的人,做事還是稍稍保守一些,遞情信之前,到處打聽她的情況。

倒不是打聽她是否已經結婚,看起來青春靚麗的女同學,滿身的朝氣,大部分人還以為她頂多二十歲不到,沒往那方麵考慮。男同學們到處打聽,是想要了解她的行事風格,彆像她們宿舍另一個女同學梅舒似的,能直接把情信給撕了退回去,太不給麵子了。

但一打聽,大家夥兒就聽說了寧蕎結婚的消息。這個消息,讓不少人悵然若失,漂亮優秀的年輕女同學,怎麼就已經領證了?

這些愛意剛冒頭,就被掐滅。

寧蕎基本上不知道這些事兒,隻是偶爾聽說過,還是從崔妙妙口中得知的。

而崔妙妙的這些消息,則是她對象告訴她的。

崔妙妙的對象,是數學係的學生,這是個風雲人物,一表人才,很受歡迎。崔妙妙自己對這對象非常滿意,但她對象,心思卻不少。他認為崔妙妙的家世足夠配得上自己,卻又嫌棄她的長相平平無奇,不夠好看。

“咚咚咚——”

周難妹去開了門,見崔妙妙回來。

崔妙妙往床鋪上一坐,皺著眉。

“妙妙,你怎麼了?”周難妹問。

崔妙妙沒吭聲,直接脫了鞋子,躺進被窩裡。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餘巍然總是這麼愛生氣。

她這麼任性的人,為了他無數次低頭,可每次到了最後,還是會將事情搞得一團糟。

夜深了,崔妙妙的被窩裡,傳來啜泣聲。

周難妹心軟,上前扯了扯她的被子:“你彆哭了。”

崔妙妙將腦袋埋進被窩裡,好半晌之後才哽咽道:“彆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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