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陳廷敬看著和藹慈祥,也是個魔鬼啊!
這跟小孩子說要出去玩兒,然後長輩歡天喜地給他送一箱子學習資料讓他一邊玩一邊做完有什麼區彆?
弘暉在旁邊還羨慕道:“太傅還送了不少書給弘皙帶著去,功課就不會落下了,出塞回來後也能跟上。”
可能葉珂的表情實在太有趣,四阿哥忍不住笑了起來,補充道:“太子應該不會讓弘皙的功課落下,在路上可能還會給他布置一些。”
葉珂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你們皇家人都是魔鬼吧!
想想這路上在馬車裡少說十天半個月,弘皙這可憐孩子要做太傅給的功課,還得做太子另外給的功課。
等去了塞外,白天打獵,晚上他還要繼續做功課……
葉珂忽然想到明年弘暉可能要出塞,到時候他也要開始過上弘皙的悲慘生活嗎?
她同情地看了弘暉一眼,弘暉被葉珂看得一臉疑惑:“額娘,怎麼了?”
“沒事,就是想著明年你要跟著出塞的話,恐怕也得跟弘皙阿哥一樣每天有做不完的功課了。”
弘暉聽著麵上更加疑惑了:“額娘,功課是讓兒子學得更多更深。”
所以功課多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葉珂鬱悶,她忘記了學霸們的境界是不一樣的。
哪怕弘暉年紀這麼小的學霸,依舊學得很快樂?
四阿哥見葉珂更鬱悶了,忍著笑道:“弘暉的抽查還沒做完吧?”
弘暉點點頭,就回去繼續給弟弟們抽背了。
以為抽背結束逃過一劫的小阿哥:?
四阿哥攬著葉珂的肩膀往裡一邊走一邊說道:“你也不必擔心弘暉,他是個努力又勤奮的孩子,在讀書方麵很有天賦,甚至比我還好,不會累著的。”
“而且陳大人因材施教,知道弘暉能承受多少功課,不會多得讓他難受。”
葉珂這才明白,陳廷敬會為每個小阿哥量身定製功課的數量和深入的程度。
畢竟尚書房的幾個小阿哥年紀雖然相差不多,學習的進度卻並不相同。
如果給的功課太深,小阿哥目前的能力和學識程度根本做不出來,那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還不如讓他們做一點能稍微踮起腳尖碰到的功課,而不是給的太過於簡單,閉著眼睛都能輕鬆做完,那做著也對小阿哥沒有幫助。
葉珂感慨道:“陳大人果真厲害,要是他能一直做太傅就好了。”
四阿哥搖頭道:“陳大人年紀大了,再過幾年隻怕就要致仕。”
葉珂想想陳廷敬這時候已經六十多歲,在古代來說算得上是高壽的老人,卻還在崗位上發光發熱。
哪怕康熙再缺人才,也不忍心苛待老臣,非要讓人活到老做到死。
他們一邊說著話,葉珂就沒留神,等回過神來卻發現兩人到了四阿哥的書房。
四阿哥拉著她坐下道:“感覺你有很多疑惑,這裡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確實,這西邊的書房是四阿哥專屬的地方,把守最為森嚴,確實很多話在外邊不能說,在這裡就要安全得多。
葉珂就提起九阿哥的事來:“爺給九弟提了建議,這就撒手不管了嗎?”
“而且那位洋商的事,皇上趕著要出塞,也沒有立刻處置的意思。”
這是準備把人先關起來,再慢慢審問。
等出塞回來後,康熙才準備處置這個洋商了?
四阿哥看著葉珂笑笑道:“這洋商還有用,皇阿瑪暫時就沒動他了。”
葉珂聽得一頭霧水,想著四阿哥最近跟康熙沒見麵,卻跟康熙肚子裡的蛔蟲一樣,這是猜到康熙想做什麼了?
提及康熙的心思,哪怕是在這個書房裡麵,葉珂想了想還是沒有繼續問了。
要是隔牆有耳,被人聽見什麼,那就麻煩了。
四阿哥看葉珂謹慎的神色,就笑笑道:“這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洋商是個誘餌,能引來不少有趣的東西。”
有趣的東西?
葉珂覺得他雖然笑著,但是肚子裡估計藏著一肚子壞水。
這壞水的顏色不用猜,必然還是黑不溜秋那種!
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指著隔壁比劃了一個“八”字:“爺,難道是為了引出他來……”
葉珂就覺得奇怪,九阿哥跟康熙提起洋商的事來,怎麼都不可能避開八阿哥,怎麼康熙就沒有出手責罰八阿哥了?
哪怕九阿哥幫著遮掩,八阿哥這跟洋商搭上線想掙錢,賺的那麼多錢打算用在什麼地方去?
想想都知道八阿哥是打算用這筆錢四處籠絡人心,康熙這還不生氣嗎?
九阿哥把洋商上交了,買賣都上交了,八阿哥還能全身而退,這就很神奇了!
四阿哥點點頭道:“沒有確鑿的證據,這事確實不好發作。”
要康熙發作了八阿哥,八阿哥狡辯說心思跟九阿哥一樣,也是想先試試水。
如果這買賣能行,他才上交給康熙,給國庫掙錢。
這話確實沒毛病,康熙也奈何不得,倒不如把洋商塞進牢房裡,等著八阿哥出手,再甕中捉鱉更好。
要八阿哥真動了心思,要把洋商弄死在牢裡,免得他亂說話。
那真是證據確鑿,八阿哥想怎麼狡辯都不行了。
但是葉珂尋思著,八阿哥看著不傻,應該不會做這種事,硬生生將把柄送出來吧?
可是萬一呢!
葉珂忍不住對這事的後續都開始期待了起來,迫不及待想吃瓜了!
四阿哥看她滿臉期盼的樣子,就笑著道:“回頭有消息,我會給你說說。”
聞言,葉珂就擔心道:“爺,這事能告訴我嗎?”
彆是什麼機密,她哪怕想吃瓜,也不想四阿哥因為胡亂跟自己透露消息,以後被康熙知道後責罰。
四阿哥擺擺手道:“這也不算什麼機密之事,隻要他動了,滿京城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你又不會說出去,隻是咱們夫妻說說話而已,沒誰能挑出毛病來。”
很多阿哥確實不愛跟福晉提外邊的事,一來這些福晉管著後宅,對外邊的事不敢興趣。
二來阿哥們哪怕說,福晉未必能跟上思路,就跟對牛彈琴一樣。
久而久之,阿哥們就不會說,福晉們也不會問,但是不等於這事就不能透露了。
四阿哥心知葉珂每次都能立刻跟上自己的想法,哪怕差一點,提示一下,馬上就懂了,可謂是一點就通。
他並不認為福晉一無所知,隻管著後宅之事就足夠了。
畢竟身為皇家阿哥,背後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作為福晉要是一無所知,很容易踏入彆人挖的陷阱裡麵。
四阿哥對那些說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心思嗤之以鼻,有些男子自己蠢,就不樂意看自家夫人太聰明。
不然對比之下,男子的臉麵就掛不住了。
四阿哥覺得這些男子自己不努力,卻怪到自己夫人太聰明身上,簡直不知所謂!
葉珂如今還稚嫩了一點,畢竟以前在深閨當中沒有接觸這些。
不過她十分聰慧,隻要四阿哥加以點撥,很快就能跟上。
四阿哥知道八阿哥必然心急,想要儘快處置掉洋商這個麻煩,卻沒想到動作那麼快。
他第二天一早就接到消息,洋商被判斬立決,在天後就要執行。
康熙把洋商的案子移交給刑部查辦,這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該是仔細查辦才是。
居然幾天功夫就下了判決,實在詭異極了,仿佛打算幫著八阿哥儘快處置掉洋商一樣。
四阿哥讓人留意過,刑部並不是沒有跟八阿哥來往的官員。
隻是盯著的那幾人跟八阿哥這段時日來壓根就沒有接觸過,甚至還找借口避嫌,沒有參與到這個案子來。
四阿哥當然不覺得隻有這些表麵跟八阿哥交好的人在,另外還查過刑部裡麵有安親王的人脈。
八福晉作為安親王的外孫女,動用這個人脈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了。
她肯定願意給八阿哥幫忙,擺脫如今這個尷尬的境地。
然而出乎四阿哥意料之外,安親王這點人脈依舊沒動過。
最讓他詫異的是,敦促儘快查辦洋商的,居然是索額圖手底下的人。
這就很有意思了,畢竟這些年太子跟康熙的關係是明眼人都知道矛盾越來越多,感情大不如前。
八阿哥隨即在康熙麵前開始蹦躂,努力表現,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他想做什麼。
如此一來,太子對八阿哥這個弟弟不怎麼待見。
索額圖作為太子的叔父,更不可能待見八阿哥,怎麼會幫他的忙呢!
然而四阿哥派人反複查探,還真是索額圖底下人辦的,跟八阿哥也沒有關係,所以是巧合嗎?
他十分困惑,可惜手頭上能用的人太少了,能打聽的消息並不足以讓自己分析清楚。
葉珂見四阿哥把自己關在書房裡麵半天不出來,就讓廚房準備了羹湯,親自送過去。
四阿哥坐在書桌前,眉頭都快皺得打結了。
他揮揮手讓伺候的人都退下,一邊喝著葉珂送來的羹湯,一邊含糊問道:“刑部天後就要處決那個洋商,卻是索相的人督促辦的,你覺得是為什麼嗎?”
葉珂一聽,腦海中立刻就浮現出雙麵間-諜這幾個字來!
這人很可能表麵上是索額圖的人,實際上早就被八阿哥私底下收買了,才會出手給八阿哥幫忙。
如此一來,誰都不會懷疑到八阿哥身上去!
葉珂這麼一說,四阿哥的眉頭緩緩舒展開去:“果然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他一時困在八阿哥會動手的框框裡麵,忽然聽說是索額圖的手下就轉不過彎來。
好在有葉珂提醒,讓四阿哥徹底跳出了這個框框。
畢竟四阿哥也沒想過有人能如此不要臉,一邊為索額圖辦事,一邊居然又為八阿哥效忠。
這種人四阿哥壓根看不上,八阿哥還真是葷素不忌,什麼人都敢招攬!
他思索片刻,明白要抓住八阿哥收買索額圖手下的證據實在太難了,於是很快釋然。
葉珂還以為四阿哥會乘勝追擊,怎麼都要抓住八阿哥的小辮子才是,怎麼那麼容易就放棄了?
世上無難事,隻要肯放棄嗎?
她喃喃把這話一說,四阿哥都給逗笑了:“真要去找到蛛絲馬跡,還是可以的,就是需要比較長的時間,隻是沒必要。”
葉珂立刻坐直身認真傾聽,怎麼個沒必要?
四阿哥解釋道:“兩人私下有來往的證據可以找到,但是八弟指使索額圖這個手下幫忙辦事的痕跡就不好辦了。”
八阿哥是個非常謹慎的人,跟大臣來往的時候都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比起大臣們,洋商這個勉強能溝通,沒什麼心思和地位的人,八阿哥就要放鬆得多,才會留下那麼一點把柄來。
但是這把柄對八阿哥來說,還不至於讓他身敗名裂。
而且他並沒有直接對洋商下毒手,把人弄死,就是加快促成了洋商的判決。
哪怕按照平日的速度慢一點,拖上一段時間,洋商依舊是這個判決。
八阿哥並沒有左右這個判決,按照律法該怎麼判還是怎麼判。
最多被人知道了,這洋商欺騙了八阿哥,他一肚子火氣想趕緊看這人依照律例處死,誰都不覺得過分。
葉珂恍然大悟,難怪四阿哥說可以找到證據卻沒有必要了,因為無法一擊即中。
對八阿哥來說,這罪名可能有一點,卻並不多。
四阿哥要是斤斤計較,刨根問底抓住這點證據呈上給康熙,也隻會讓人覺得他小肚雞腸。
當初八阿哥得罪了他,四阿哥這是打算公報私仇了嗎?
既不能一次抓住八阿哥的大把柄,又要賠上自己的名聲,四阿哥自然不乾了!
隻是四阿哥忽然又道:“另外還有一個理由,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葉珂一愣,四阿哥怎麼忽然賣起關子來了?
不過隻是幾天的功夫,她還是等得起。
天後,洋商如期被處死。
同一天,索額圖的手下被抓,大理寺派人從他的府邸暗室裡麵搜出黃金萬兩。
第二天禦林軍得了康熙的命令,把索額圖的府邸重重包圍,然後把索額圖押入宗人府。
這才幾天時間,就忽然變天了。
不少曾經依附過索額圖的大臣一個個都瑟瑟發抖,生怕大理寺很快會磨刀霍霍向自己!
好在康熙沒動其他人,仿佛隻是認定索額圖一個有罪。
罪狀非常長,葉珂總結了一下意思,就是索額圖慫恿太子對康熙不敬,想要取而代之,另外結黨營私,收受大筆賄賂,底下人橫行霸道,甚至有收錢掉換犯人,幫助他們詐屍逃離等等。
反正罪名極大,索額圖死幾次都不夠了。
葉珂懷疑康熙出塞把太子帶走,很可能就暗搓搓準備拿下索額圖。
要是太子還在京城,絕對會向康熙求情,然後想保住他這位叔父,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如今人不在,太子的消息被康熙的人阻斷。
等他知道消息的時候,很可能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葉珂心裡不由感慨,果然皇家人當中,心眼最多的就是康熙,幾個兒子壓根比不過他。
康熙估計早就想辦了索額圖,就差一個契機。
恰好八阿哥把這個契機推了出來,康熙就能從索額圖的這個在刑部的屬下作為切入點。
這個屬下在刑部短短幾年都能貪汙黃金萬兩,那索額圖得是多少?
這人跟八阿哥來往很小心,跟索額圖卻是來往甚密。
就連收受的這些黃金也分了大半給索額圖,上麵都有相同的標記,索額圖想當場抵賴都不行!
連四阿哥都知道這個洋商哄騙了八阿哥和九阿哥,九阿哥這個單純的孩子一直在宮裡,就在康熙和太子的眼皮底下,去跟索額圖的人接觸是不可能的事。
那麼就隻有八阿哥了,索額圖不可能管八阿哥這點破事,甚至知道後還可能拍手叫好。
所以太子必然能猜出來,索額圖的屬下動了,卻是八阿哥指使的。
等太子出塞回來知道索額圖的遭遇,比起康熙,隻怕要更恨八阿哥這個始作俑者了。
要不是八阿哥想要儘快除掉這個洋商,就不會收買和動用索額圖的屬下,畢竟也是個隱晦的好棋子。
若非這件事,這棋子壓根就不會暴露出來,索額圖也不會因此被康熙懲治。
康熙這是禍水東流,把太子的仇恨都拉到八阿哥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