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鬨哄哄的一點都沒影響正到處準備材料做禮物的四阿哥, 十四阿哥派人跟牧民說了一聲,很快就有人送材料到行宮來。
未免打擾康熙,四阿哥隻讓人在門房隔壁的花廳見人。
牧民把壓箱底的好東西都送了來,從木料到玉石珍珠, 另外就是皮毛了。
四阿哥挑了幾顆鐵樹老樁, 打算用來做弓箭和彈弓, 另外還選了牧民親手雕刻的木馬。
雖說四阿哥想親手雕,卻沒這個手藝, 隻能直接買了。
牧民十分手巧, 駿馬的身形各有特色。
四阿哥最後選了低頭似是喝水的一匹馬,另外就是撒腿狂奔的另外一匹小木馬。
原本他想著來都來了, 多買幾隻小木馬回去。
十四阿哥卻道:“四哥有所不止,這每人一隻木馬, 回頭他們兩兄弟還能湊一起玩兒。”
要一人好幾隻,那自個玩就行了。
四阿哥想想也是, 兄弟們一起玩才能感情深厚一些。
而且他覺得送一隻也夠了,多了讓孩子們玩物喪誌就不好。
四阿哥給大格格選了珍珠, 他想著這個比較養人, 以後用來賞人或者打首飾也行。
價格不貴,他大手一揮多買了好幾盒, 準備給大格格一盒, 其餘的都送給葉珂拿著玩兒。
另外四阿哥一眼就相中了一個牧民手裡的掃雪皮,掃雪其實就是白釉, 在蒙古頗為少見。
白釉竄得極快, 遇見後很難追上,要打到並不容易。
這牧民說是家裡幾個兄弟出去打獵的時候偶然碰上一窩白釉,追了天才打下來。
原本他們打算攢著以後娶媳婦用的, 不過四阿哥想要的話,自然願意雙手奉上。
四阿哥摸著掃雪皮,覺得這料子很適合給葉珂做圍脖。
葉珂怕冷,穿著肯定暖和。
而且這皮子柔軟不紮人,顏色不是純粹的白,帶著一點銀色,估計能襯得葉珂的皮膚更加白裡透紅。
於是四阿哥就花重金把這幾塊掃雪皮買下了,看得一旁的十四阿哥咂舌。
畢竟在宮裡的時候,十四阿哥就不止一次聽說四阿哥日子過得簡樸,不愛出門也不怎麼愛揮霍。
如今給葉珂和孩子們買禮物,四阿哥倒是十分大方。
四阿哥選好了禮物,牧民就歡天喜地離開了。
讓蘇培盛把禮物都收起來,四阿哥也開始整理行李準備打道回府。
康熙已經準備繼續北巡,他就不必再留下了。
十四阿哥有點舍不得,也明白四阿哥說好不跟著出巡,這次是意外事故才過來停留了幾天,也該回去了。
四阿哥去拜見康熙,提出要回京的事。
康熙沒有異議,隻是心裡有些意外。
畢竟四阿哥過來幾天,第一天陪著十四阿哥去打獵,第二天讓十四阿哥帶上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帶著兩個最年幼的弟弟又去打獵。
等第天的時候,四阿哥雖然沒再出去打獵,卻讓牧民送東西來,準備選禮物帶回去給福晉和孩子們。
四阿哥難得過來,既沒跑到康熙麵前來刷臉,也沒跟太子親近,隻照顧幾個弟弟,給家裡人挑禮物,然後就準備走了。
康熙習慣了兒子們都喜歡在自己麵前晃悠刷好感,忽然遇到四阿哥這樣不按理出牌的,心裡不免詫異。
就連八阿哥之前因為明珠的緣故,擔心被康熙厭棄,這兩天都一早來請安。
太子更不用說,每天早上來請安後,還會留下來幫康熙整理折子。
哪怕京城有阿哥和大臣們一起監國,卻也隻是過濾了一些不太必要的折子,總結後寫成紙條,其他大部分還是會讓人送過來給康熙過目。
有太子幫忙,又有阿哥之前先分門彆類,重要的折子在上麵,不太重要的在下麵,就讓康熙批閱起來更快了。
康熙見著四阿哥絲毫不拖泥帶水,說來天就天,說走就走,不由笑道:“老四看你著急走的,真不準備跟著朕北巡?雖說你之前拒絕了,不過那時候弘暉的身子骨還沒完全恢複,最近朕聽說他已經好得多了。”
弘暉這箭術是日益精湛了起來,聽聞是得了十阿哥的指點,身子骨也應該比之前好多了。
長子的身體好了,四阿哥之前說為了弘暉要留在京城一年不出去的事也能當做不算數,康熙並不計較。
四阿哥卻搖頭道:“多謝皇阿瑪,兒臣答應了弘暉陪著他一年,就不能食言。這次不過是因為意外才過來,如今事情解決了,兒臣也該回去了。”
他對長子都如此遵守承諾,康熙也不好強硬留下四阿哥,就隻好道:“也罷,反正一年而已,明年要是出巡,老四可不能再推脫了。”
四阿哥笑著應下,這就退了出去,收拾好行李打算第二天一早出發。
太子聽聞四阿哥真要走,不由匆匆過來到:“四弟你真要回去了?我還以為你會繼續跟著咱們一起北巡。”
畢竟看康熙的樣子,四阿哥之前說要留在京城的話都可以不算數,留著也不介意。
思及此,太子心裡不免有點酸溜溜的,康熙對四阿哥是越發好了。
康熙最討厭說話不算數的人,但是對四阿哥卻額外開恩。
四阿哥這時候要反悔,康熙也不會介意。
哪裡知道康熙不介意,四阿哥居然如此死心眼,說過不來就不來,這就要走了。
四阿哥隻道:“弟弟之前說過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哪裡能隨便收回來,就該遵守才是。”
太子對這個死心眼的弟弟也是沒轍了,隻好道:“好吧,那你一路小心。”
等第二天,太子起來的時候琢磨著要不要給四阿哥送行,好歹在康熙麵前表現出兄友弟恭的樣子。
哪裡知道他一問,才知道四阿哥大清早已經出發了。
太子無語,四阿哥要這麼著急嗎,天都沒亮就跑了?
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起來的時候知道四阿哥已經出發,也是懵了。
知道四阿哥會早早離開的就隻有康熙,他跟李德全笑罵道:“老四這孩子,分明是怕跟幾個弟弟道彆而難受,索性早早出發。”
他又道:“小十四估計要難受了,索性今兒咱們也收拾東西,明兒也北上去。”
十四阿哥確實難受,都提不起勁來。
不過聽聞他們要北上,得收拾行李準備出發,十四阿哥這才精神了一點。
四阿哥不知道十四阿哥多舍不得他,去的時候磨磨蹭蹭,回去的時候就加快了速度。
快馬加鞭趕回去,葉珂早早接到消息在門口等著,見到四阿哥不由笑道:“爺終於回來了。”
四阿哥也笑道:“是,我回來了。”
他示意蘇培盛去把馬車裡的東西卸下來,給孩子們的禮物都分一分,另外讓人帶著一個小箱子和葉珂回去主院了。
葉珂好奇道:“爺,這是什麼?”
四阿哥笑笑:“你打開來看看?”
葉珂打開箱子,裡麵是好幾塊銀白色的皮子,拿在手裡特彆柔軟舒服,不由笑了:“爺這是給我帶禮物了?這皮子真好。”
她又在旁邊發現好幾盒子珍珠,雖說不是同樣大小,卻也十分圓潤,光澤明亮,一看就是上好的珍珠:“叫爺破費了,卻也太多了一些。”
四阿哥好笑道:“破費什麼,這些都不貴。”
得知是蒙古那邊買的,價錢比起京城確實要便宜得多。
宮裡的珍珠大多是蒙古那邊送來的,就是所謂的東珠,也是淡水珍珠,生長在鬆花江下遊及其支流當中。
東珠顆大瑩潤,珠泛銀光,璀璨奪目。
最好的東珠當然是送到宮裡,滿朝隻有皇帝、皇太後和皇後才能佩戴。
餘下小一些的,最上等的還是在宮裡,其他少部分則是在蒙古貴族手中。
四阿哥從牧民手裡采買就要更便宜了,這些牧民祖上估計有貴族出身,可惜家道中落,這些珍珠在手裡就跟燙手香芋一樣了。
珍珠又不能當飯吃,放家裡還危險,四阿哥出的價錢又足夠誘人,還不如割愛。
四阿哥見葉珂十分喜歡,一疊聲讓春嬤嬤把珍珠收起來,心裡也高興。
葉珂眼底都透著光亮,就知道是真的很喜歡。
他就喜歡葉珂這種在自己麵前毫無掩飾情緒的樣子,高興就是高興,不痛快就是不痛快,能一目了然。
在外麵勾心鬥角已經夠多了,在家裡的話,四阿哥自然希望枕邊人能更簡單一些。
“我出去這段時間,府裡都沒什麼事吧?”
葉珂搖頭道:“我關門不見客,沒人來打擾。不過聽說納蘭大人的姻親去宮裡找太後娘娘,想請太後娘娘幫忙跟皇上說幾句好話,可惜被太後娘娘拒絕了。”
“他們又去了直郡王府,吃了閉門羹,就去了隔壁八貝勒府。”
四阿哥在路上就知道此事,點頭道:“八弟妹不傻,那就不會開門。”
葉珂遲疑了一下道:“聽後門的門人說,半夜時分,八貝勒府前門沒開,後門卻是開了一會。”
四阿哥挑眉,恐怕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
葉珂又接著道:“我讓門人多留心,還派人輪流在後門守著盯梢。聽聞是半夜的時候,有馬車過來送東西。八貝勒府的門人小聲嘀咕府裡采買路上耽擱了,半夜才到。”
中途還有人打開箱子,上麵有布料,也有瓷器。
“說是八弟妹特意從江南采買的,原本走的陸路,遇到山賊,索性就換成水路,延誤了一段時間。”
“擔心八弟妹怪罪,這些人從船上卸了貨就連夜送來。又怕驚擾了府裡的主子,沒敢走前門,而是從後門送。”
四阿哥眯起眼吩咐道:“去把門人叫來。”
蘇培盛很快把門人和輪流守著的另外兩人叫來,四阿哥才發現門人之外的另外兩人是府裡的護衛。
護衛在夜裡耳聰目明,確實比門人更合適,也難怪能看得那麼清楚了,該是葉珂特地吩咐的。
見四阿哥問起那晚上的事,護衛就一五一十從起初怎麼聽見動靜,然後偷偷趴在牆邊看隔壁卸貨。
有兩個箱子放下的時候不小心摔了,對方嚇了一跳,急急忙忙打開箱子檢查,護衛才看見裡麵的東西。
四阿哥問道:“真是布料和瓷器?”
兩個護衛答道:“回主子的話,屬下看得真切。”
不止一個人看見,而是他們兩個人同時看見了。
四阿哥又問道:“他們打開箱子後,有沒把底下的東西翻開來檢查?”
護衛想了一下,雙雙搖頭道:“沒有,他們打開箱子探頭看了看,發現沒什麼大問題就趕緊關上箱子送進府裡了。”
葉珂一聽就察覺出問題來了:“爺,按理說這布料就算了,瓷器摔了,表麵上的沒事,底下的要碎了,送進去隻怕要被主子責怪。他們哪怕擔心上麵的不好挪動,卻絲毫不翻開看看底下,這有些奇怪。”
瓷器最是嬌貴,輕輕一摔可能就裂了碎了。
碎了的瓷器送進主子府裡,這不是找罵嗎,還得罪人!
兩人不敢耽擱是一回事,不翻開檢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四阿哥也是這麼想的:“確實,我懷疑這箱子表麵上是布料和瓷器,底下的是不是就不一定了。”
葉珂聽了,不由吃驚道:“爺,八弟妹的膽子這麼大嗎?”
要箱子底下藏了東西,那肯定是不能見光的玩意兒。
八阿哥不在,八福晉這是什麼膽子,敢胡亂私藏東西?
如果是要命的東西,那八福晉真是挖了個大坑給八阿哥驚喜了。
雖然這驚喜更像是驚嚇……
四阿哥沉吟道:“如今沒見著裡麵的東西,隻是猜測罷了,不能確定。”
他是個實事求是的人,哪怕已經猜到了,沒親眼所見就不會隨意下結論。
而且四阿哥覺得如果是八福晉做的,該是故意趁著八阿哥不在的時候。
這樣一來,八阿哥不在場,要是東窗事發,怎麼都不會連累到他了
葉珂見門人和侍衛都已經退了出去,連蘇培盛也在門口守著,這才湊過來小聲道:“爺難道要派人晚上去隔壁看看?那也太危險了,被八弟妹發現的話……”
四阿哥順勢摟著她的肩膀,見葉珂皺著眉頭琢磨怎麼當個梁上君子夜探一回,不由好笑道:“我什麼時候說要親自探一探了?這事我趕緊稟報皇阿瑪,讓他派人去探就行了。”
雖說是隔壁,還是兄弟,卻到底是阿哥的貝勒府,不是誰都能隨便夜探,哪怕四阿哥察覺不妥也不行。
被禦史知道,那都不是參一本的事,他還可能被懷疑對八阿哥和八福晉不利,康熙得知後也會極為不悅。
又隻是四阿哥自己的猜測,雖說大半夜有人送東西進去,八福晉未必真的都知道。
也可能有人假借八福晉的名義,對八福晉卻說是府裡的采買,隱瞞其中。
回頭八福晉確實不知情,四阿哥沒有什麼證據,反而沾了一身腥。
四阿哥帶著葉珂去書房,葉珂幫著磨墨,就看他輕輕鬆鬆寫完折子,還給她看了一眼。
字裡行間沒有對八福晉的懷疑,他隻說八阿哥不在,擔心有人對八福晉使壞。
下人要瞞著,八福晉也未必知情,還是得康熙派人查看一番,他這個當兄長的才能放心了。
葉珂都忍不住想要給四阿哥豎起拇指,這話術真是高!
要四阿哥開篇就說八阿哥的後門有人送東西,懷疑是不好的玩意兒,回頭康熙派人查看,還真的隻有布料和瓷器。
到時候康熙懷疑四阿哥就是誣陷八阿哥,那就不好了。
如今四阿哥隻表露擔心,壓根沒說底下會不會是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隻道這些人大半夜在後門鬼鬼祟祟送東西,十分可疑而已。
要是康熙查明箱子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四阿哥也隻是擔心八福晉,這事輕飄飄就過去了,還得了一個關心弟弟的好名聲。
四阿哥這真是進可攻退可守,完全掌握了主動權,還絲毫沾不上一點麻煩。
他見葉珂看完折子後雙眼亮晶晶的,就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不由笑笑,吩咐蘇培盛派人八百裡加急送去給康熙。
此事一了,葉珂又說道:“爺出門後,五阿哥的兒有了起色。“
這是去隔壁複診的鄧大夫回來稟報的,小阿哥的前囟其實還有半年閉合都沒問題,可惜遲遲沒有閉合的跡象。
小阿哥的狀態也不好,鄧大夫隻能給他溫和滋補,沒想到大半個月下來,還真有了一點點起色。
之前小阿哥的情況很不好,對人沒什麼反應。既不會回應,也沒有好奇,目光都不靈動,反而十分呆滯。
如今他聽見聲響已經能判斷出大概的方位,還會稍微好奇看過去。
哪怕小阿哥隻是恢複了這麼小的一個動作,就已經讓五阿哥激動不已。
這是其他孩子小時候自然而然的動作,但是在這個小阿哥身上一直沒出現過。
如今他對外界有反應,起了一點好奇心,證明身體開始慢慢好起來,這前囟閉合的事也有了一點希望。
四阿哥聽後也高興道:“那得給五弟慶賀才是,讓廚房準備一番,估計五弟很快就要上門來了。”
廚房那邊剛吩咐上,後腳五阿哥還真上門來了。
他笑眯眯道:“多得四哥,我家孩子才能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