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給康熙分憂這一點上,四阿哥的優點足夠顯眼,這就夠了。
正如四阿哥所想,他這些年就漸漸被康熙重用,派去各地辦差,也明白自己當年沒想錯。
人有短板,這是無可厚非,就怕這短板能徹底掩蓋住其他的優點了。
葉珂也沒想到四阿哥隻是小時候第一次騎馬,被武師傅小聲介紹了那匹蒙古戰馬,居然就聯想到那麼多,還確立了自己的定位。
該說四阿哥小時候思想就十分成熟老道,從點發散到線,很快明白自己想要什麼,又從什麼地方開始做起,每一步都有所規劃。
這一點實在叫人驚歎,畢竟很多人蹉跎半生,其實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哪怕知道想要什麼,也不知道從何下手。
四阿哥發現自己扯遠了,笑著道:“我想著當初有那個武師傅在,給小阿哥們第一次學騎射的時候,就該先熟悉駿馬才好。”
於是他從弘暉開始,就讓孩子從很小的時候慢慢適應駿馬。
騎射就得跟駿馬心意相通,如果害怕馬,或者對馬匹不夠信任,騎術以後都不會好。
確實小阿哥們對馬匹接受良好,還跟著侍從和馬匹培養感情,過一段時間他們就能單獨騎馬。
當然還是得侍從牽著馬走,暫時還不能策馬狂奔了。
小阿哥當中,對騎馬最快上手的不是最聰慧的弘曆,也不是調皮的弘時,而是懶洋洋的弘晝。
不過幾天功夫,弘晝騎馬已經有模有樣了,模仿侍從的姿勢和控製韁繩,幾乎一模一樣。
四阿哥看著有些意外,卻知道這些孩子都有自己擅長的地方。
弘曆更擅長讀書,那麼弘晝隻怕在騎射上更有天賦。
四阿哥讓弘晝單獨騎馬,隻讓人在前頭牽著馬,他是騎得有模有樣。
這麼小一點孩子,挺直腰板坐在馬背上,絲毫不慌,很有幾分大將之風,叫四阿哥心裡頗為滿意。
以後弘暉身邊,弘曆主文,弘晝主武,卻也不錯。
四阿哥誇讚了弘晝幾句,他板著小臉點點頭,絲毫沒有一點驕傲的樣子,讓四阿哥就更加滿意了。
等夜裡睡著後,四阿哥久違的做夢了。
夢裡那麵許久不見的白牆居然出現了,還緩緩展開,四阿哥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這白牆換成聲音播報之後,已經很久沒在他的夢裡出現了。
上回出現是展現了弘曆長大後,那些荒唐無知的話,看得出算數不怎麼好。
這次這麵白牆又想給自己看什麼,是弘曆以後又要做什麼混賬事了嗎?
四阿哥沒等多久,這麵白牆就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這次不是浮現出文字,而是一幅畫,畫上是一個祭奠的靈堂。
鋪天蓋地的白色,讓四阿哥滿臉詫異。
中間擺著的棺木裡頭,躺著一個年輕人,眉眼有幾分熟悉。
四阿哥仔細一看,詫異發現這裡麵躺著的人正是弘晝!
看著麵容,弘晝這時候估摸著一十幾歲,竟然這麼早就去世了嗎!
四阿哥還沒來得及悲傷,就見棺木裡躺著的人忽然坐了起身。
他又是詫異又是疑惑,這是詐屍了?
周圍祭奠的人也動了,他們絲毫不害怕,似乎司空見慣弘晝這個樣子,隻臉色麻木地哭嚎著,好像在認真祭奠,眼裡卻沒有任何悲傷之色。
這讓四阿哥更疑惑了,弘晝這是死了還是沒死?
不少人來祭奠,有些是四阿哥熟悉的麵孔,卻要蒼老許多,有些正年輕,眉眼能看出是什麼家族裡的人。
他看著這些人送上祭禮,好像弘晝真的死了一樣。
然而人就在棺木裡坐著,睜大眼看著彆人送祭禮,說不出的奇怪甚至詭異!
這場麵讓四阿哥震撼了,最讓人震驚的是,白牆旁邊終於浮現出文字來。
“弘晝喜愛辦喪禮,聲勢浩大,讓人送祭禮來。京城貴人無一不驚歎他瘋癲,卻不得不上門送祭禮。就連弘曆也阻攔不住,跟著一起送,不然這場鬨劇沒有了結之時。”
四阿哥瞠目結舌,所以說彆人不來送祭禮,弘晝這場喪禮就一直辦下去不結束嗎?
這個小兒子竟然如此荒唐?
看著這些祭禮都極為貴重,四阿哥心裡的火氣就噌噌上來了。
弘晝如此,不就是為了光明正大的大肆斂財嗎!
偏偏弘曆阻攔不了,京城其他人還縱容著,真的上門給弘晝送禮!
那時候他在哪裡,竟然沒去阻攔嗎?
白牆可能覺得這刺激還不夠多,旁邊剛才的文字消失後,又重新浮現出新的文字來。
“那個時候,弘晝的阿瑪已經去世,長輩們都不敢出手管,就連弘曆也是如此,隻能看弘晝反複放縱。”
四阿哥捂住心口,看弘晝這年紀,反推回來,他顯然在壯年時候就去世了。
那時候弘曆和弘晝也就一十來歲,沒有他這個阿瑪在,就如此亂來了?
四阿哥深吸了一口氣,清楚白牆給他看了這些,必然要開始發布任務了。
果然下一刻,白牆就重新浮現出新的文字來。
“新任務開啟,任務一:讓弘曆明白兄弟的重要性,緩和跟兄弟之間的關係。”
這個任務讓四阿哥不解,剛才白牆讓自己看見這弘晝的荒唐舉動,怎麼任務卻是弘曆身上去了?
看見這任務,四阿哥隱隱覺得弘曆跟兄弟的關係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白牆繼續浮現:“任務一:讓弘晝肯定自己的能力,重立自信。”
第一個任務讓四阿哥更困惑了,他還想問白牆,可惜下一刻就被白牆扔了出來,直接睜開眼。
四阿哥心裡默念了幾次,白牆依舊不搭理,明白這問題是得不到答案,隻能自己慢慢探索了。
他緩緩坐起身,回想剛才在夢裡看見弘晝躺在棺材裡麵的場景,實在太有衝擊力了,讓自己壓根就睡不著了。
身邊的葉珂感覺到動靜,還迷迷糊糊的半睜開眼含糊問道:“爺怎麼了?天亮了嗎?”
“還沒天亮,你繼續睡吧。”四阿哥輕聲回答,怕嚇著還半夢半醒的葉珂。
葉珂卻忽然伸出手,抱著他重新躺下,還把四阿哥的腦袋緊緊摟在懷裡道:“爺是做噩夢了吧?不怕,夢裡都是相反,不是真的……”
四阿哥一怔,察覺到葉珂還沒說完又繼續睡過去了,不由好笑。
他掙紮了一下,發現葉珂抱得很緊,自己要是力氣大點可能把人吵醒,索性就不動了。
四阿哥以為做夢後會睡不著,隻是聽著葉珂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的,讓他的眼皮漸漸一沉,再次睡過去了。
第一天醒來,四阿哥對上葉珂瞪大的眼睛,緩緩坐了起身道:“昨晚你硬要抱著我睡,怕吵醒你,我就沒動了。”
葉珂一愣,她對昨晚本夢半醒說了什麼毫無印象,一大早醒來發現自己把四阿哥摟在懷裡睡,簡直嚇了一大跳。
她以前喜歡抱著東西睡,不過來這邊後這個習慣好像沒了,原來還在嗎?
葉珂一臉怪不好意思的,四阿哥若無其事的樣子,讓她的尷尬少了許多。
四阿哥看著她臉紅紅的樣子,忽然調侃道:“昨晚我睡得挺沉……禮尚往來,今晚我可以抱著你睡。”
葉珂拚命搖頭道:“不了不了,我下回會小心點不亂抱的!”
四阿哥說的是實話,不過看葉珂的樣子不是很相信,隻以為在開玩笑。
他聳聳肩,下榻後開始琢磨這次兩個任務從哪裡開始著手。
四阿哥想到弘晝那個樣子,就讓人暗地裡盯著弘曆和弘晝單獨相處時候的情況。
這兩人單獨在一起的機會不怎麼多,上課的時候有先生和弘時。
下午騎馬的時候人就更多了,每匹馬都有至少兩個侍從在,免得小阿哥們受傷了,兩側還有護衛,擔心馬匹突然發瘋。
等到晚上,小阿哥身邊還有乳母和伺候的丫鬟在。
好在四阿哥很有耐心,等了幾天後,終於兩個小阿哥晚上湊到一起背書。
背書的時候,弘曆覺得有人在會打擾,還打發下人出去。
乳母隻以為弘曆要幫著弘晝背書,畢竟弘曆自個過目不忘,聽過就記得,壓根不需要專門背誦。
但是弘晝就不一樣,他還得反複背才行,總是記不完整,隔幾天有弘曆幫忙才能全部背下來。
所以乳母也不意外,乖乖退了下去。
等下人出去後,弘曆就坐在凳子上,小腿太短,在半空中一晃一晃,說出的話卻沒那麼可愛了:“弘晝你快給我背來聽聽。”
弘晝低著頭開始磕磕巴巴背了起來,起了個頭沒幾句,弘曆就嗤笑道:“你怎麼隻背了這麼點,一開始就結結巴巴的,後邊怎麼辦?”
被弘曆打斷,弘晝隻好重新開始背。
這次比上次流利了一點,弘曆還是不滿意道:“太慢了,背快一點。再不趕緊的,就到我睡覺的時間了。”
弘晝忍不住道:“那你先回去,我自己背。”
弘曆冷哼道:“你自己會背嗎?每次不還是我提醒你才行,不然你根本背不完!要不是你額娘讓我幫你背,我哪裡會過來?”
知道弘曆說的是實話,他們如今還不會看書,身邊伺候的人也大多不識字,想有人提醒自己都難,弘晝就隻能依靠弘曆。
所以耿格格就特地去請求弘曆,多照應弘晝一點。
耿格格之前也勸弘晝,要聽弘曆的話。
弘曆幫他背書,弘晝就該心存感激。
還說他的天賦不如弘曆,就得更刻苦一點,順著弘曆一些就好好背完書,要感激弘曆等等。
這些話聽多了,弘晝心裡不大痛快,恨不得什麼事都不做,躺著就算了。
但是耿格格對他有期望,每次弘晝不願意做的時候,她就對著自己哭。
還說弘晝如果背不出來,先生會不喜歡他,四阿哥知道後也會責備,他才不得不努力跟著弘曆背書。
弘晝再次磕磕碰碰背起來,中間夾雜著弘曆幾次打斷和數落,讓他不知道背到哪裡,隻能反複重新背書,倒是越發流利了起來。
盯梢的人原原本本把兩個小阿哥的話都複述了出來,就連語氣都一模一樣。
這是四阿哥特地培養的人,記憶超群,隻要聽過的話就能原原本本重複一遍。
沒想到這人第一次出任務,居然就用在兩個小阿哥身上。
四阿哥隻覺得弘曆這混賬,一點都不像是當哥哥的樣子。
難怪那古怪東西會出任務,讓他好好叫弘曆知道,什麼才叫兄弟!
兄弟如手足,就該互相關心和扶持才是。
哪怕弘曆年紀小,不明白兄弟是什麼,哪怕是麵對陌生人,他這個態度也太欠揍了!
明明之前四阿哥見過弘曆還是一副乖巧的樣子,原來私底下是這樣的?
好啊,他還誇讚過鈕鈷祿格格會養孩子,如今恨不得把當時誇的那句話咽下去!
把孩子教的表裡不如一,表麵知道裝乖,暗地裡竟然欺負弟弟,簡直混賬!
四阿哥慶幸自己因為弘時的關係,把另外兩個兒子都提溜出來,單獨住在新院子裡麵。
不然弘曆繼續在鈕鈷祿格格身邊呆著,誰知道是不是繼續這樣表裡不一,甚至還變本加厲了?
四阿哥氣得要死,葉珂趕緊給他撫著後背順氣。
這事四阿哥也沒打算瞞著她,就把葉珂留下來聽了。
葉珂聽後十分意外,弘曆這才豆丁大小,居然就已經知道裝乖了嗎?
還彆說,他這裝的太成功了,誰都沒看出來。
要不是四阿哥讓人私下盯著弘曆和弘晝單獨相處的時候,估計弘曆在四阿哥心裡依舊是個乖巧聰慧的兒子呢!
“爺,孩子得慢慢教才行。”
除了安慰的話,葉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四阿哥想到夢裡看見的,都忍不住想歎氣:“之前想著讓孩子們先背誦,之後讀書的時候就要容易得多,如今該讓羅榮給孩子們識字了。”
先識字,再背誦,那麼弘晝的壓力就要少一些,不至於每次都要弘曆來提醒才能背誦完。
也是弘曆這樣,讓弘晝感覺自己學得很糟糕,能力也差勁,每天還要被弘曆各種數落,心裡隻怕十分難受。
四阿哥又道:“原本想著給幾個小阿哥請伴讀還早了一點,如今也得準備起來了。”
伴讀的年紀要大一些,穩重一點,就能照顧好小阿哥了。
另外在功課上麵,他們讀書要早,懂得多,指導小阿哥就要容易,還能溫故而知新。
弘晝不需要隻有弘曆能依靠,也能有伴讀來幫忙學習,想必後邊也能慢慢恢複自信,第一個任務就能完成。
但是第一個任務,就讓四阿哥更加苦惱了。
看弘曆的樣子,自我感覺特彆好。
他確實聰明,還過目不忘,比起哥哥和弟弟都要厲害,周圍人都在誇,於是就變成這樣不可一世的模樣。
偏偏弘曆還會裝樣子,明白如果對四阿哥表現出張狂的另一麵,就可能會讓阿瑪不喜歡,索性就在人前收斂得很好。
這才三四歲的孩子,弘曆就已經能遮掩得如此厲害。
再大一點,豈不是能瞞天過海了?
思及此,四阿哥更頭疼了。
看來先要糾正的,就是弘曆這樣自以為是的性子。
如果不能糾正,第一個任務也做不了,因為弘曆隻看見自己,卻看不見彆人,更彆提是所謂的兄弟了!
四阿哥正發愁怎麼讓弘曆看清自己,隻能先給幾個小阿哥找適合的伴讀。
來的都是八歲到九歲的孩子,這樣年紀要大一點,而且提前篩選過,性子都比較穩重。
四阿哥帶著弘暉過來,也想他幫忙挑選。
畢竟弘暉的學問不錯,由他來考核同齡人的功課如何是最為適合。
弘暉一個個問過去,其中一個瘦小點的孩子很快就引起四阿哥的注意。
因為他對答如流,幾乎不用多想,立刻就能回答弘暉的問題。
比起其他還會思索片刻的孩子,他無疑是最鶴立雞群的一個。
四阿哥問過後,得知這是邱翰林的長子。
邱翰林在翰林院也是個有意思的存在,當年中舉後,康熙都會先把人留在翰林院,三年後就可能外放。
然後外放後表現得好,可能升職,換個地方,甚至可能幾年後調回京城來當京官。
當初邱翰林也該被外放當地方官,但是他婉拒了,說考上進士就為了能留在翰林院看藏書,並不在乎仕途以後如何。
康熙居然覺得邱翰林專心做學文又愛讀書,是個不錯的人,真讓他一直留在翰林。
翰林的俸祿不高,他又注定一輩子都在翰林裡麵沒什麼出息,京城稍微好點的人家都不太樂意把女兒嫁過去。
後來邱翰林娶的是一個秀才的女兒,兩人都愛讀書,反而感情很好。
四阿哥聽說過此事,沒想到邱翰林的兒子都已經這麼大了。
長子都如此聰慧,他還謙虛道:“阿瑪總說我隻算平平,弟弟比我還要厲害,以後是讀書的好苗子。”
這就讓四阿哥好奇了,派人去問過邱翰林,帶來了他的小兒子。
這小兒子的年紀跟弘曆相仿,也是過目不忘的,而且十分勤奮,喜歡去私塾的窗邊旁聽。
他聽過就記住,還反複背下,如今四書五經居然已經背了一半,十分驚人。
四阿哥當即拍板,讓這個小兒子當弘曆的伴讀!
有這孩子在,說不準能把弘曆自負的性子扭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