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子是上京赴考的舉人, 然後就忽然沒了消息。
家裡派人尋了一圈,隻找到被發賣的侍從,是跟著男子一起上京來的, 還以為他是不是遭遇不測。
侍從也說不出什麼來, 因為他是被打暈後發賣, 然後賣到京城周邊的人家, 在裡頭也不能出去, 就一直不能打聽自家少爺的下落。
家人隻好報官, 順天府接下這案子後一直沒找到人, 就擱置下來了。
如今有人送來相似的畫像一對, 有些神似, 於是派差役過來看一看。
這對賣唱的男女一看到差役,居然掉頭就跑。
都不用多問,明白這兩人肯定有問題, 順天府尹就讓差役把人帶回來, 分開審問。
年輕男子還咬牙不說, 年輕女子那邊因為害怕就什麼都肯說了。
這故事也老套得很, 不過是一個富家少爺有些才學,上京赴考的時候被京城的繁華迷花了眼。
他學著彆人一樣逛花樓, 然後就看上了花魁。
男子掏了所有赴考帶的身家, 還差一點,於是就把身邊的侍從發賣了。
他還有點良心,沒把人發賣到什麼糟糕的地方, 隻賣到彆的人家裡繼續當侍從。
但是擔心家裡人很快找過來, 壞了自己的好事,富家子就趁著侍從不注意把人打暈來發賣。
等湊夠錢,男子就把花魁贖身出來, 自己卻也身無分文了。
花魁嫌棄他,帶著自己的銀錢轉身就走了。
還是花魁身邊跟著一起出來,伺候多年的丫鬟對富家子早就情根深種,願意跟著他吃苦。
丫鬟在花樓耳濡目染,富家子會樂器,兩人就結伴到處賣唱掙錢。
富家子怕彆人認出自己來,還偽裝了一番,裝扮成老頭的模樣,跟丫鬟像是父女一樣四處走動。
哪裡想到大半年沒人看出來,就被四阿哥一行人一眼瞧出不對勁來了?
葉珂聽著這故事都無語了,這人好好的富家子不做,經過了童試和鄉試,成為舉人,再好不容易上京來參加會試,居然就被花魁勾走了魂。
渾身盤纏都送出去不說,最後他還被花魁拋棄。
因為沒臉回家,這男子索性就跟著花魁的丫鬟到處賣唱掙錢果腹,簡直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吐槽了。
最讓葉珂想吐槽的是,她看著手裡的畫像,實在太抽象了,說是靈魂畫手都不為過。
這麼個靈魂畫手畫出來的畫像,順天府的人居然能憑著這麼個對上本人的畫像。
感覺家裡人送去的畫像,應該也很靈魂畫手了。
所以說順天府是透過表象看出本質,愣是從靈魂畫像裡找出相似之處來嗎?
反正葉珂佩服得不行,看來順天府尹也不是誰都能當的!
最讓她佩服的當然還是四阿哥,窗外大街上行走的路人不少。
在那麼多人當中,四阿哥居然精準找出這兩個不和諧的人來,這眼力勁究竟是多恐怖?
弘暉看著四阿哥的目光也是亮晶晶的,果然阿瑪最厲害了!
順天府尹也沒想到四阿哥難得帶著四福晉和長子出來逛一逛,居然就能給他增加業績,愣是找回了這個失蹤的富家子。
要四阿哥出來多走幾圈,是不是能幫忙解決更多的陳年走失案?
這個四阿哥當然不會答應了,他今天是帶著葉珂出來散心,然後帶著弘暉出來學習一番。
學會洞察力,最重要的是先學會看人。
在這個人來人往的地方不夠安全,在這麼個茶樓裡麵,自身安全得到保證,視野夠開闊,從這裡開始觀察外邊的人是最適合不過了。
四阿哥打發掉再三感謝的順天府尹,開始下一輪的教學。
都出來了,總不能隻看兩個人那麼少,那就是白跑一趟了。
四阿哥看著窗外一會,指著一個高大的腳夫問弘暉:“你看這人怎麼樣?”
弘暉多看了兩眼,這才答道:“阿瑪,這人的警惕性很高,兒子隻看了兩下,這人就已經抬起頭來想找出我們的位子。”
“這人以前該是一個需要十分警惕的地方乾活,能跟驚恐之鳥一樣,不會是乾過什麼壞事,要被人追著跑才那麼害怕吧?”
思及此,弘暉看向四阿哥,卻見他搖頭道:“不對,你再看看。”
弘暉隻好又偷偷多看了幾眼,才說道:“這腳夫走路的時候偏向右邊,左腿該是受過傷,傷得還挺重,才會影響走路。”
“阿瑪,這人以前會不會是鏢師?”
四阿哥有些意外:“你怎麼會這麼想?”
弘暉就老實答道:“兒子看這人走路的樣子,雖然左腿不太靈活,但是比一般人要高大健壯。雖然離著遠,也能隱約看出有點功夫再身,走得比旁邊的腳夫要輕鬆不少。”
“他又對周圍環境特彆警惕,兒子隻想到鏢師這一類的人,出外送鏢的時候就要十分警戒了,這種習慣很可能就留了下來。”
四阿哥聽後就笑笑道:“你這想的方向很對,卻不夠全麵。會武功還對周邊警惕的人很多,看這人眼神清明,就不會是山賊之流。但是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以前是護衛或者士兵。”
鏢師、私衛和上過戰場的士兵,這三種可能都有。
弘暉受教地點頭道:“阿瑪,兒子記住了,以後琢磨的時候不能太片麵。”
四阿哥笑道:“你能想到鏢師就相當不錯了。”
葉珂就好奇道:“爺猜測這人會是三種裡麵的哪一種?”
四阿哥看著她問道:“你也來猜猜?”
葉珂就琢磨道:“我看這人身上煞氣不重,應該沒上過戰場,估計就是當過鏢師或者護衛了。”
這兩種都有可能,她就很難分辨出來。
四阿哥就細細說道:“你看這人雖說是腳夫,身上卻比旁人要乾淨整潔得多,麵色也不錯,證明並不缺錢。”
“不缺錢卻還在做腳夫,應該隻是不想荒廢日子,也想要重新鍛煉起來。”
腳夫看著辛苦,搬搬抬抬,卻是個鍛煉的好機會,還能不著痕跡,不會引人注目。
而且雖說不缺錢,這人也不想坐吃山空,打算做腳夫掙點盤纏了。
葉珂一聽就有點明白了:“爺是說這人受傷後留下養傷,應該有人給他留了不少錢,讓他衣食無憂。他這是傷後想要儘快恢複,才做的腳夫?”
這麼說來,這人的身份就要呼之欲出了。
就連旁邊的弘暉聽了,也立刻猜了出來:“阿瑪,這人看來是個護衛。應該是為主人家受傷,主家人還可能急著遠行,隻好把他留在這裡養傷,傷好後再回去。”
“主家人還好,留了不少盤纏做藥費,這人應該想儘早回去主家身邊。主家會遠行又遇到危險,是欽差嗎?”
四阿哥笑著頷首道:“不錯,你猜得很近了。最近這段時日,也就隻有鐘大人回京述職。”
葉珂得知這位鐘大人是作為欽差到山東巡查賑災的情況,當地要是私吞賑災款,想要隱瞞,就可能對這位欽差大人不利。
這位護衛估計就是拚死護住鐘大人才受傷,一路帶回京來養傷的。
四阿哥看他們猜得差不多,就讓蘇培盛下去跟腳夫聊了幾句。
蘇培盛過去可能表明了身份,腳夫愣了一下,對著茶樓窗戶的方向拱了拱手來行禮,然後說了幾句話這才離開。
不一會兒,蘇培盛也上來了,跟四阿哥猜測得一樣,這人確實是鐘大人身邊的護衛。
當時他們一行人回京路上遇到山賊,護衛拚死護住鐘大人,可惜當時帶的護衛有一半都死在半路上,沒他那麼幸運,隻傷了左腿。
假以時日,他的腿傷好一些,就能重新回到鐘大人身邊。
鐘大人回京述職後就再次去西北一帶乾旱地方巡視,也是個危險的活計。
很多百姓活不下去,就落地為寇,一路凶險得很,護衛才想著能儘快回去護住一二。
葉珂聽著感慨道:“這護衛真是個忠心之人,鐘大人也十分果敢。”
天災之後人禍不少,鐘大人這一路上就十分凶險,卻義無反顧。
弘暉也這麼覺得,對這位鐘大人十分佩服了。
如此一來,幾人出來也久了,該回去了。
雖說隻遇到兩撥人,但是四阿哥的細細分析卻讓弘暉受益良多。
回去的路上四阿哥沒聽見那個古怪東西的聲音,就明白這個任務尚未完成。
不過卻也正常了,畢竟今天隻帶著弘暉出來見識一番什麼叫做洞察,他隻看看和聽一聽就能學會,那就太為難孩子了。
弘暉還需要回去實踐一番,才能把看見和聽到的轉為自己的東西。
四阿哥隻是沒想到弘暉這洞察用起來那麼快,不過幾天後耳邊就聽見了那古怪東西的播報聲。
“新任務已完成,弘暉學會洞察,解決身邊的問題,獎勵3點。”
葉珂也聽見了係統的播報,十分意外。
那天四阿哥突然提出帶弘暉出門,她就隱約猜出很可能是新的任務發布了,沒想到是讓弘暉學會洞察力。
當天隻看了聽了,弘暉沒學會也正常。
但是這才幾天,他洞察出什麼,讓任務完成了?
不止葉珂好奇,四阿哥也十分好奇,於是三人一起用晚飯的時候,四阿哥就不經意提起道:“這幾天遇到什麼事了嗎?”
弘暉正打算跟四阿哥說一說,順勢就告知了這兩天,他察覺到身邊伴讀有些不對,人比較失落,還以為是家裡出什麼事了。
等他細細一問,才明白這伴讀不知道從哪裡得知,四阿哥準備培養邱家兩兄弟,然後過幾年到弘暉身邊來。
到弘暉身邊,不就是新伴讀了嗎?
這是要換掉他們二人,讓邱家兄弟取而代之?
於是伴讀就十分失落,以為自己做得不夠好,人不夠優秀,也不夠努力,就越發鬱悶了起來。
四阿哥對邱家兩兄弟大為讚賞之事,府裡就沒誰不知道,傳到弘暉的伴讀耳邊也不意外了。
邱家兩兄弟是書癡,兩人恨不得每天下學後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看書和討論,壓根不會注意到這樣的事,更不可能早早就開始在弘暉身邊人那裡鋪路了。
弘暉也這麼覺得,還安慰了伴讀。
葉珂就意外道:“你是怎麼安慰他們的?”
聞言,弘暉就答道:“額娘,我隻是對伴讀說,以後我要做的事很多,就那麼一兩個人幫忙,實在是要忙不過來的。”
言下之意,兩個伴讀不必擔心自己的位子,隻要努力又忠心,弘暉就不會放棄他們。
另外他不隻需要兩個人,還需要更多的人手。
以後邱家兄弟要過來,不會取代兩個伴讀,反而是添了更多的幫手而已。
而且兩人要年長一些,以後跟著弘暉隻怕早早就要開始忙活起來,還得幫著帶一帶年紀小的邱家兩兄弟才行。
寥寥幾句就讓伴讀從失落中恢複成平日的樣子,還更加努力了。
畢竟他們以後就是前輩了,要帶後輩,怎麼都不能太差,被後輩追上就要沒麵子了。
四阿哥點點頭,對弘暉的處置很滿意。
他以為隻有這麼一件,就讓古怪東西判定弘暉的任務完成,沒料到還有一件。
弘暉說道:“兒子還察覺到弘時這兩天有點沮喪,後來得知是他的成績在兄弟當中算是墊底,回去見李格格的時候被隱晦提醒了一番,心裡就不大高興了。”
弘時當然知道自己的天賦不夠好,雖說如今開始努力了,卻還是比不過能過目不忘的弘曆,以及奮力追上來的弘晝。
李格格是恨鐵不成鋼,想著弘時能更努力點,更優秀一點就好了。
弘時被她這麼一說,之前覺得自己進步了,如今卻又開始沮喪起來。
四阿哥是想著孩子每月有一天回去跟生母見一麵,相處一番,也算是解了相思之情。
如今他卻覺得,這見了還不如不見。
弘時如今進步雖然不算特彆快,卻是慢慢在往上走,讓四阿哥頗為滿意。
哪怕天賦不夠好,但是願意去努力,日積月累的,弘時的學問漸漸就能好起來。
四阿哥不至於覺得自己的孩子都該跟弘曆一樣厲害才行,本身是什麼水平,能走到什麼地步,他也心裡有數。
隻要他們努力踮起腳尖碰到自己能達到的最高處,這就很足夠了。
偏偏李格格不是這麼想的,隻覺得自己的孩子不如其他人,於是就覺得是弘時不夠努力了。
這打擊了弘時的積極性,都不如之前那麼努力,覺得自己再努力都比不上弘曆,還不如不努力算了,畢竟努力是那麼辛苦的事。
如果沒有正麵的回應,他就很難堅持下去。
四阿哥心裡十分不悅,這時候沒表現出來,隻問弘暉道:“你是怎麼開解弘時了?”
弘暉就答道:“阿瑪,兒子跟弘時說,我的天賦也不如弘曆,卻因為足夠努力和刻苦,才能有如今的我,他也能一樣。”
誰說沒有天賦就不能比有天賦的人變得更優秀呢?
他們可能不如弘曆厲害,能夠過目不忘,看一眼都記得,需要反複看才能背誦下來。
但是那又如何,弘暉自己足夠努力,每一步都走得很紮實。
學問也是一天天積累的,並非一天就能囫圇吞棗什麼都記住,不理解那以後就不能靈活運用起來。
所以努力並不會白費,也不必糾結自己沒有過目不忘的能力,更不能給自己不努力找借口。
有弘暉這個努力就成功的榜樣在,弘時也就有信心了起來,恢複了原本的樣子,繼續跟伴讀們一起努力讀書了。
四阿哥笑笑道:“你做得很好,也是個好兄長了。”
弘暉能立刻察覺到弘時和伴讀的問題,也是他知道洞察,那天四阿哥帶他出去,顯然沒有白費功夫。
葉珂心裡也欣慰,弘暉還真是四阿哥的孩子,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掌握了這個洞察的能力。
不過他年紀還小,能洞察的都是身邊年紀還不大的人。
要年長一些,懂得掩飾的,對弘暉來說還是太難了一些。
假以時日,弘暉成長起來後,說不準也能繼承四阿哥這恐怖的洞察力了。
葉珂依舊把獎勵加到弘暉的運氣上,雖然暫時還沒能看出他的運氣有什麼變化,總歸慢慢加上去,以後就能體現出來。
弘暉也習慣了下學後回去院子做功課,然後再過來跟四阿哥和葉珂一起用晚飯。
偶爾他會在飯桌上說說當天的趣事,又或者發生了什麼不知道怎麼解決的事,來問四阿哥的習慣。
這天弘暉回來後卻沒急著回去院子做功課,而是先到書房來找四阿哥:“阿瑪,弘昱的額娘病得厲害。”
弘暉這兩天見弘昱提不起勁來,還皺著眉頭,弘暉一問才知道大福晉病了,還病得很重。
大福晉病了,宮裡請來了太醫和藥材。
惠妃也把弘昱召進宮裡,好好安撫一番,隻是言下之意,大福晉要是撐不住,大阿哥很快就要有繼福晉了。
仿佛大阿哥失去一個妻子後,很快就會有一個新的妻子。
然而弘昱失去了親額娘之後,就要喪母了。
弘昱覺得惠妃和大阿哥太冷血,弘暉也這麼覺得。
四阿哥拍了拍弘暉的肩頭,隻說道:“興許大福晉能挺過來,就不會有後邊的事了。”
得知大福晉病了,宮裡去了不止一個太醫,卻是有些束手無策。
畢竟大福晉這是連續生了太多孩子,外強中乾,被掏空了身子,如今一下子垮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