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回來得晚, 年禮都沒時間準備。
好在十三福晉和十四福晉早早就挑了一些,讓兩人看著選就好。
十三福晉笑著道:“多得四阿哥和四嫂幫忙,給咱們提了不少建議。”
十四福晉也點頭道:“還有九阿哥, 讓九嫂過來給咱們也參詳一番。”
兩兄弟互相看了一眼, 笑了起來:“那回頭咱們得上門給四哥和九哥,還有兩位嫂子道謝才行。”
就連德妃都給兩人選了不少東西,要是兩位福晉挑的不合適,她這邊還能補上, 免得過年兩手空空實在失禮了。
十三阿哥連連道謝, 十四阿哥笑著道:“十三哥客氣什麼, 你跟四哥一起長大, 跟我還是一起去兵營曆練的關係, 額娘就幫著準備了。”
可以說, 德妃也把十三阿哥當做是自己孩子一樣對待了。
十三阿哥抿唇一笑, 臉上滿是歡喜和感動。
他最後選了一塊硯屏, 就是放在桌上的屏風, 上麵刻著一千個福字,是個寓意不錯的擺件。
東西不算大, 卻十分精美, 上麵每個字都是繡上去的, 還是雙麵繡,兩邊都能看見這福字來。
既體麵又吉利,還不奢靡, 最是適合十三阿哥的年禮了。
這次過年頗為熱鬨,除了各家送的年禮之外,西洋也送來了禮物,是一架天文望遠鏡。
這讓康熙十分喜歡, 可以說是愛不釋手,直接抬去了乾清宮把玩了起來。
另外西洋人還送來了玻璃畫,這玻璃畫不大,隻比巴掌大一點,裡麵的人物風景卻是栩栩如生。
要是放在燈下,更是連人物的表情都能清晰可見。
九阿哥看著就相當喜歡,唯一不足,就是這玻璃畫也太小了一點。
他跟四阿哥嘀咕的時候,葉珂在旁邊聽見,就小聲道:“這玻璃畫不算什麼特彆的東西,隻是在玻璃上用油彩作畫了,咱們的工匠也能做到,甚至還能做得更大。”
這就引起四阿哥和九阿哥的興趣來了:“還能做得更大?油彩是用的彩釉嗎?”
葉珂回想了一下,這邊的玻璃畫發展起來,該是在四爺登基之後。
不過那會兒用的是貼畫,是貼上去,不是畫上去的,不算是正宗的玻璃畫。
還是到乾隆的時候,玻璃畫發展迅速,用的顏料是用朱砂、雌黃、石青和赭石磨粉後混合而成。
比起西洋顏色濃厚鮮豔的油彩,用這些顏石磨粉後調出的顏色卻更淡。
淡也有淡的好處,就是能畫出層次來。
也就方便畫家用丹青的方式來作畫,畫技更是出色。
比如小橋流水,這水深淺不一,仿佛在流動一樣。
比如朝霞漫天,這霞光從遠到近,美得像是仙女層層疊疊的紗衣。
葉珂想著他們這邊的玻璃已經能做得比西洋人更大一些,要是還能在上麵作畫,畫得更美,轉頭賣去西洋,真是個極大的買賣了。
畢竟西洋的畫都是一個模式,不是玩水的女神,就是不穿衣服的小孩,可能還帶翅膀那種。
最多是畫了西洋的建築,也是大同小異。
東方的畫技就要好得多了,能畫的就更多。
不說亭台樓閣,小橋流水這些,光是仕女圖能畫出不同的風格來。
更彆提還有山水畫,或是綠營盎然,或是大浪濤濤,或靜或動,畫裡的意境就能截然不同。
就是他們學著西方喜歡的這些人物畫,也能畫得更好更是栩栩如生。
葉珂想到康熙登基後這些年來,不說人禍,天災就尤其多,對國庫是個極大的考驗。
雖然康熙很努力充盈國庫,但是天災人禍實在太多,消耗也大,最後留給四爺的時候,國庫已經有些千瘡百孔了。
要是能多做幾個掙大錢的營生,把國庫充盈起來,以後四爺的壓力就能少上許多。
光是想想,葉珂就得努力琢磨這個玻璃畫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恨不得多想幾個掙錢的營生來!
她看了九阿哥一眼,這玻璃畫的營生他肯定不會放過。
該說九阿哥的運氣不錯,葉珂難得記住這麼個玻璃畫的顏料,摸索一下就能做出來了。
葉珂理論是可以,但是實操不行,畢竟作畫方麵隻能算平常,於是含糊道:“我聽聞咱們的彩石磨的顏料也能在玻璃上作畫,卻要試一試才行。”
九阿哥拍板道:“四哥,咱們就試一試?要真能成,這也是個好買賣了。”
畢竟剛才西洋人上貢玻璃畫那驕傲嘚瑟的樣子,讓九阿哥實在看不慣。
要是他們真能做出更大更漂亮的玻璃畫,九阿哥想想這西洋人震驚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四阿哥也是這麼覺得的,就點頭道:“此事我來試試就好,九弟忙著,隻怕騰不出手來。”
九阿哥也爽快道:“那就勞煩四哥了,弟弟先把這些石頭都準備好送到府上。”
兩人嘀咕了幾句,就把這事決定了下來,然後分同合作。
葉珂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等九阿哥坐回去後,她忍不住小聲問道:“爺,要這玻璃畫沒能成,豈不是白費心思了?”
四阿哥就笑道:“哪有什麼事沒試過就能成的?成不成,總要試一試才知道。你也彆有太大的負擔,正好過年我也不忙,試著在玻璃上作畫也挺有趣的。”
正過年假期的時候,康熙都放假,自然不會給阿哥們分差事,他如今還能閒著了。
彆說四阿哥,就是弘暉也放假了。
索性四阿哥就帶著弘暉嘗試了起來,把九阿哥派人送上門的,已經磨成粉的彩石調製了一番。
光是調出適合的顏色,他們兩父子就費了好幾天的功夫。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這顏色是調製得差不多了,就能開始作畫了。
九阿哥還派人送來了玻璃,不過並不大,都是巴掌大小。
主要是大塊的玻璃價值不菲,隻是練手而已,四阿哥覺得沒必要破費,還讓九阿哥不必送整塊的玻璃來。
哪怕隻是邊角料,稍微規則一些的都可以。
反正隻是練習在上麵作畫,這玻璃是不是正正方方的倒也不必強求。
這玻璃如今是造辦處底下的玻璃廠做的,九阿哥去要,也得先跟康熙說一聲。
康熙聽說兩個兒子想嘗試一下在玻璃上作畫,琢磨著要比西洋人上貢的玻璃畫還要好看才行。
他們還想著能不能在更大的玻璃上作畫,以後能做出來,就能反過來賣去西洋那邊,也是個暴利的買賣。
康熙自然沒有不願意的,兒子如此上進,想為自己分憂。
他欣慰得很,大手一揮就讓玻璃廠送了不少玻璃去四阿哥的府上。
康熙如此大手筆,自然引來不少人矚目。
朝堂中人原本以為四阿哥休息近一年的功夫,沒有領差事,手裡的權力不如以前,在康熙的地位很可能會慢慢下降,漸漸遺忘才是。
然而四阿哥沒領差事,隻上上早朝當個沉默的木頭,大多數都在休息,卻壓根沒有徹底閒下來。
想想之前把六部折騰得不行的新賬本,就是四阿哥給康熙獻上的。
如今大過年的,四阿哥就開始琢磨怎麼在玻璃上作畫,引得康熙大為感興趣,也是個人才了。
四阿哥沒有活躍在朝堂的最中心,卻處處都有他的身影。
說到畫技,三阿哥的丹青十分出色,四阿哥就邀請他過來幫忙。
三阿哥聽說玻璃畫的事,對西洋上貢的玻璃畫其實並不是很感興趣,畢竟西洋畫顛來倒去就那樣。
就是各種看起來都差不多的女子和小孩,景色也千篇一律。
如今聽說他們也可能在玻璃上作畫,三阿哥就想試試。
不過四阿哥接了差事,他要是提起來,就像是要搶功勞一樣,於是就沒開口。
哪裡想到四阿哥會主動邀請自己過去,三阿哥很是意外,還帶上了自己覺得不錯的畫稿登門來了。
“四弟來看看,這是我的得意之作,哪個更適合在玻璃上作畫?”
三阿哥自認聰慧,但是沒嘗試過的玻璃畫,他還沒有自負到認為自己能直接上手。
四阿哥笑著道:“咱們這是先試試,三哥想怎麼畫都行。”
聞言,三阿哥直接就把自己的畫稿丟開,看著桌上分門彆類的粉末,調上水後就能在玻璃上落色。
他試了幾個顏色,感覺在玻璃上跟在宣紙上作畫是截然不同的模式。
宣紙上講究的就是一個落筆無悔,要在同一個地方多動幾筆,就容易重了。
但是在玻璃上,這顏色調好後實在太淡了,多上幾次色才能看得清楚。
卻也跟四阿哥說的那樣,多次上色後有層次。
哪怕畫錯了,一擦就能擦掉,要是上色也能多次來調整。
三阿哥興致勃勃,在玻璃上畫了一簇含苞待放的山茶花。
他用的紅色,從淺到深一點點添上,讓山茶花的顏色漸變,就像是在舒展開來,正要盛開的模樣。
葉珂見了不由讚歎,難怪四阿哥對三阿哥的畫技讚不絕口,確實厲害。
三阿哥這才第一次上手,就已經摸索出玻璃畫上顏色的不同,作畫的不一樣方式,實在太可怕了。
弘暉也是讚歎不已,雙眼亮晶晶看向三阿哥。
不過三阿哥並不滿意,指著畫滿山茶花的玻璃說道:“四弟,這玻璃畫的留白要多,不然透光就不好了。”
他拿起這塊畫好的玻璃,放在窗邊的陽光照射之下。
確實山茶花太滿了,光不太好透進來,遠看有種糊成一團的感覺。
四阿哥一看就明白了,附和道:“確實,不能太密,筆觸要細,才好透光。”
三阿哥重新在一塊新的玻璃上作畫,這次山茶花的線條間隔遠,留白更多,不管遠看近看都要漂亮得多了。
他又把每個顏色在玻璃上嘗試,有些顏色附著更好,有些就差一些,都一一記錄了下來。
掌握好規律後,把總結交給康熙,然後讓工匠來負責就行。
四阿哥和三阿哥就能功成身退,把這事交給玻璃廠那邊負責就好了。
工匠們知道玻璃畫的規律,數人作畫在不同的玻璃上,然後拚起來就行。
可以作為大型屏風,可以做鏡子的裝飾,安裝在鏡子周圍。
另外還可以安裝在鐘表上,愣是把鐘表都提升了不少檔次和價位來。
玻璃廠的負責人紀理安見到這些惟妙惟俏的玻璃畫也是十分震撼,興致勃勃要大規模生產。
依舊是把最好的一批送到宮裡給康熙挑選,餘下的才會賣給洋商。
還以為這樣的買賣會繼續交給九阿哥來辦,出乎意料之外,這次康熙就交給十二阿哥接過此事。
葉珂想著康熙是不是擔心九阿哥一人獨攬商業命脈,索性把十二阿哥扶起來,讓九阿哥沒那麼紮眼,又叫兩人能夠良性競爭了。
看看誰把買賣做得更大更好,兩個阿哥彼此就會更努力。
不然就九阿哥一人做,做的好不好都是他,那就沒意思了。
果然九阿哥知道後很是興奮,跟十二阿哥道:“早就覺得十二弟是做買賣的好苗子,皇阿瑪也發現了。我等著十二弟把這買賣做起來,咱們兩兄弟一起賺西洋人的金銀!”
十二阿哥原本還忐忑,覺得自己搶了九阿哥的買賣,如今聽他這麼一說就放下心來,笑著道:“弟弟還有很多不足之處,回來還得跟九哥多請教才是。”
九阿哥笑笑道:“這麼好的買賣,洋商恨不能把十二弟供起來,你壓根不用擔心買賣會辦得不好,而隻會太好,把你給嚇著了。”
果不其然,要不是十二阿哥還住在宮裡,洋商都恨不得把好東西都給他送過去,好叫自己能在這買賣上分一杯羹。
十二阿哥對洋商們不了解,也不想接觸太深,索性想了一個主意。
他跟九阿哥一樣租了個大院子,然後把玻璃畫的屏風送了過去,讓洋商們看一看,之後開始叫價,價高者得。
當然院子裡不可能亂哄哄叫價,所有人的價錢也不公開,隻寫在紙條裡麵折起來,放進箱子裡頭。
裡麵會寫上洋商的名字,就能知道對方的報價了。
但是洋商之間很多不清楚彼此的價格,所以價錢就會儘量虛高一點,擔心被彆人搶了這麼個好東西了。
畢竟洋商們都不傻,這麼大塊玻璃就已經很難了,更彆提是在上麵畫畫。
這畫還滿是東方之美,正是西洋人最喜歡的。
如此玻璃畫屏風小心運送過去,尤其第一次賣,必然能賣出天價來,洋商們怎麼能不瘋了一樣加價?
葉珂不得不佩服四阿哥的眼光,這十二阿哥果真是做買賣的好苗子,連競拍這種的事都能想出來。
如此一來,這屏風的價錢就不可能低了去。
要是給洋商們彼此商量價格,很可能會聯手壓價,但是不給他們這個時間,直接就讓他們把價格寫下,誰最高就誰能得到,既公正又公平。
十二阿哥也不必跟洋商們深入接觸,反正誰給的銀錢多,誰就把屏風帶走,還省下了不少事。
要是他跟洋商走得太近,這些洋商要送東西,要說交情,十二阿哥是接還是不接?
不接就尷尬了,接也後患無窮,還不如一開始就用這種彼此都不用深交的模式。
然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錢貨兩訖。
屏風檢查過後送出宅子,在洋商手裡要是被偷了或者壞了,那就跟十二阿哥沒關係了。
如果洋商沒能立刻給上足夠的金銀,那麼十二阿哥就能直接找價錢給的最高的第二個人來合作,壓根就不需要浪費時間再次找人出手。
四阿哥對十二阿哥這個做法也十分肯定,簡直又快又好。
而且十二阿哥還深諳同樣的東西兩個放在一起,就會被比較,可能價錢就低下去了。
所以每次隻上一件,還不是每天上,吊著這些洋商,每天心癢癢等著新的玻璃畫屏風出來。
每次一出,在前一天才通知,他們就沒有能私下商談價格的時間,隻能迫不及待地搶了起來。
玻璃畫一出,不少京城富貴人家也想要。
可惜十二阿哥如今隻賣給洋商,就叫他們有些不滿,上折子跟康熙哭訴,意思大概是好東西怎麼不留給自己人,都賣給洋商去了?
提議玻璃畫的是四阿哥和九阿哥,算是牽頭人,然後是十二阿哥接手了。
他們幾個隻向著洋人,是不是有什麼不對?
葉珂得知後氣得要死,四阿哥和九阿哥正努力掙錢填充國庫呢,這些人不幫忙就好了,還要拖後腿!
不過話說回來,有些宗室當初還跟康熙哭窮,然後跟國庫借錢了。
他們都沒還吧,怎麼就有錢想買這些玻璃畫製品了?
這些玻璃畫製品的價錢可不便宜,哪怕是小件的硯屏都得上萬兩,畢竟物以稀為貴,在外頭是沒有的東西,算是獨一份的了。
有錢買奢侈品沒錢還國庫的銀錢,他們還好意思懷疑幾個如此勤勉為國庫掙錢的阿哥嗎?
葉珂一提,四阿哥也點頭道:“確實,當初不說宗室,就是朝臣不少也跟國庫借過銀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