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話,黃昏的背景與灰暗的光線就代表了對現實的絕望。而全校麻木無知,即便渾身破損也沒有感覺的師生則是對於他人幫助的絕望。
入夢的人,比如你,我,還有呂萌,都會想要一反常態地將心中秘密和真實感受直接吐露。
這可以解釋為校長得到了拉人入夢的能力,被這個黑暗的秘密壓抑導致。
最關鍵的是,這裡除了你我之外,所有人的身體都是殘缺的。唯獨她的女兒徐夢玲原本病變的皮膚卻表現出正常的樣貌。
這或許是校長根本願望的體現。很貼切,不是嗎?”
特工再度驚訝地打量張十夢,隨即點頭:“分析得很全麵了。這麼多角度佐證,我們可以對徐夢玲的意象出手了。
按照正常經驗,隻要殺死這個【破綻】,夢境便會潰散。”
“不,還不夠!”張十夢第一次表現得這樣謹慎:“如果判斷失誤,我們就會遭到這裡所有的意象圍攻,最後被吞噬,根本沒法抵抗,對嗎?”
雖然說得頭頭是道,但她心理非常清楚所有這些都隻是沒有事實證據的推測。而且推測一旦失誤,她要付出的便是生命的代價。
“足夠了,”女特工卻異常決絕:“為了遏製【神秘】,任何人的犧牲都是可以接受的。
你的生命,我的生命,這整所學校所有人的生命,都不重要。
若任由【神秘】擴散,所有幸存者都有可能變為【神秘】的感染源。類似的事件會不斷連鎖反應下去,直到最後一個正常人也被卷入汙染……”
張十夢皺了皺眉頭,總覺得女特工的話裡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已經來到校長室門口,便也沒再分心去細想。
而背後那仿佛無源之水的惡意凝視,產生的心理壓力也達到了一個高峰。
張十夢甚至覺得整條樓道裡的學生都在微微顫抖著身體,像是下一秒就會轉過身撲來一般。
校長室很寬敞,比一般的教室還大。牆壁上的眾多立櫃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獎杯獎狀。
校長靜靜站在辦公桌前,背對著她們,垂著頭微微搖晃。
夕陽的餘暉中勉強可以看到那缺了小半的顱骨,正是現實中中槍的地方。
而在辦公桌後,被陰影覆蓋的座椅上,徐夢玲光潔的麵孔沐浴著唯一一道光亮。
冰肌玉骨,完璧無瑕。
她的目光迷離,似乎沒有焦點。臉上卻一如平日,掛著那副開朗的笑顏。
女特工第一時間掏出槍,而張十夢在同一時間輕聲關上校長室的門,配合默契得像是合作多年的戰友。
既然打破“破綻”就能醒來,那麼也就沒有離開這間校長室的必要了。
她想要鎖上門,卻發現校長室的門並不是按鎖,隻能用鑰匙鎖死。於是她乾脆將門盛滿獎杯的立櫃拖來,死死將門抵住。
其間發出了很大的拖動聲,門外麵壁的學生們聽上去卻絲毫沒有反應。
就在張十夢完工的一瞬,早已不願忍耐的女特工直接扣動扳機。
砰!
絕不可能射偏的子彈直指徐夢玲的眉心,卻被突然移動的校長擋住。
子彈射中了他還算完好的那半邊腦袋,直接將頭蓋骨掀飛開來。
但這恐怖的傷害卻似乎對校長沒有絲毫的影響。
隻見他頂著僅剩下顎的殘缺麵孔,一把抓住沉重的實木辦公桌,像是扔沙包一樣將整張桌子拋射過來。
而擋在張十夢身前的女特工隻是微微蹙眉,便旋轉身體一記回身後踹踢在辦公桌上。
整張桌子爆碎,木茬夾雜在衝擊波中四處飛射。
最誇張的還不是這一腳的力道。女特工在身體旋轉的同時,竟還借機甩動槍口,扣動扳機。
子彈劃出微彎的弧線,“當!”的一聲擦在合金窗框上,變成跳彈向旁側翻滾彈射。
玻璃窗應聲而碎,跳彈幾乎在同一時間,無比詭異地命中了徐夢玲的胸口。
所有的動作都隻發生在一瞬之間,張十夢看得目瞪口呆。
女特工的槍法已經要射穿物理學根基了。
但即便是這樣,子彈在直接在接觸到徐夢玲的一瞬間,便像是消失掉一樣,沒能對她造成任何傷害。
“怎麼會這樣?!”女特工第一次露出一絲驚慌,看起來十分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迫不得已,她隻能一邊與校長硬碰硬地拳腳相鬥,一邊連連開火。
拳腳勢均力敵。子彈有些打向校長,有些打向他的女兒。
彈無虛發,幾乎全數命中。
但校長和他的女兒一個像是殺不死的怪物,另一個則像是打不到的幽靈。
直到隨身攜帶的三個彈夾全部打空,女特工也沒能做到任何有效的乾涉。
身後的張十夢則一直在用全身的力氣頂住被敲得來回震顫的展櫃。好不容易得著空,忙對著女特工喊叫:
“冷靜點!你們就沒遇到過【破綻】無法用暴力殺死的情況嗎?”
“很少見,”找回理智的女特工一個過肩摔把千瘡百孔的校長身體撂倒,一邊努力回想著:
“如果無法直接擊殺‘破綻’,就隻能說明對‘破綻’的判斷出現了失誤……
你是對的,我剛才的判斷太草率了。但到底什麼才是這個夢境的真正破綻……”
看到抵住門的張十夢那邊逐漸脫力,女特工也產生了一絲焦急。
反倒是張十夢仍舊冷靜,大聲問道:“有沒有可能……‘破綻’不是可以破壞的具體事物?”
“有!”女特工恍然大悟。她躲過校長的一記老拳,順勢揪住他的衣領,對著半顆腦袋大喊:“醒醒!你已經死了!”
對於“破綻”屬於抽象事物的噩夢,破解神秘的方式在於點破暴露“破綻”的邏輯。
比如直接對造夢者說出他夢境中的邏輯錯誤,從而迫使做夢的人開始進行邏輯思維,從而被迫醒來,消散夢境。
女特工此刻在做的,正是按照這樣的常識進行乾涉。
她先前沒有想到,一是因為她本人沒有遇到過這一類噩夢,二是張十夢先前的精神分析讓她對自己的判斷太過篤定。
毋庸置疑,她的行動是無效的。
但通過這些徒勞無功的嘗試,張十夢卻已經有了判斷,並直接喊了出來:
“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