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當似乎仍是在笑著的,笑容純真且直白同過往似乎並沒有任何的不同。隻是莉莉絲卻隻覺得一陣心寒齒冷,隻覺得有無形的繩索在身後不斷收緊。
或許是本能,或許是冥冥之中不可言說力量的推動,又或許僅僅隻是命運的癡愚。縱使現下的亞當似乎是愚鈍的、無辜的、隻是隨波逐流般被迫做為幫凶而存在,可是於那某一瞬間,莉莉絲卻好似是看到了未來。
被壓迫與被欺辱的、經由血與淚而凝聚的未來。
亞當或許無辜,但那做為父、做為夫的存在與社會,卻從來都不無辜。
指尖不著痕跡的按在了腹部,有屬於生命的、屬於新生的心跳與血液似是在此傳遞。便在即將踏出伊甸園並且感受到阻力的那瞬間,莉莉絲忽然收回了腳步,轉身回望向那眸中似是有著諸多種種情緒交織的人類的始祖。
“亞當。”
如同一隻輕盈的蝴蝶一般莉莉絲轉身走向亞當,眸中似是有柔情萬千,麵上亦似乎帶著甜美的笑容。亞當先是開心,繼而略有些不安的望向莉莉絲,開口道:
“莉莉,你怎麼又回來了?我沒有其他的意思,隻是......”
分明是對此再開心不過,分明是並不願意放手叫莉莉絲離開,分明是早已經產生了某種名為後悔的情緒,甚至想要將這做為自身同伴與伴侶而存在的女人徹底禁錮在自己身邊,可是當莉莉絲真的轉身奔向自己之時,亞當卻隻覺得一陣說不出的歡喜與無措。
這樣表現出來的似乎便是這般手足無措言語亦似乎相當散亂且無章法的模樣。
好在這似乎並不影響莉莉絲對亞當話中含義的解讀,隻是很顯然,這位一度愚鈍到連正直善良如米迦勒,抑或是溫柔寬和如猶菲勒都尚且為之破防的人類始祖在不知不覺中,似乎正在無師自通的開始學會隱瞞、欺騙等在後世婚姻關係中會出現的種種。
即使亞當現下的手段與言語在莉莉絲看來,是如此的拙劣。但極度缺乏安全感與並不願就此而妥協的莉莉絲卻似乎可以由此而看出,那屬於未來的、一塵不變與愈發壓抑的生活來。
神明之所描繪出的盛景一點點的破爛腐敗甚至是脫落,顯露出內裡的不堪和腐朽,以及無儘的血與淚。
哪有那麼多的光輝與榮耀,又或者說那所有的光輝與榮耀,恰如同主對這世間萬物的不公一般,從來便沒有想象中的美好。
神愛眾生,神明並非平等的愛著這眾生,而這世間眾生的命運,似乎從一開始便已經被注定,並沒有任何的打破。
隻是看似柔弱且無害的、沒有任何威脅的女人卻又是不甘於如此的。
這世間的第一個女人、這叫莉莉絲的造物在自泥土中生出之時,或許是冥冥中某些存在有意與無意之間的饋贈,或許是那超出於亞當的聰慧與不甘。又或許僅僅隻是因為,恰如同主之所言的一般,那被稱之為嫉妒、為貪婪的東西遮蔽了莉莉絲的眼,以致於她永遠不會感到滿足。
走向亞當的短短幾步之間,莉莉絲眉梢眼角的笑容愈發美麗和明媚,如同一點點被拂去塵埃而後顯露出光華的明珠一般,呈現出不一樣的靚麗色彩。
於是自覺或不自覺的,亞當被那笑容所迷惑,甘心情願的沉浸在其中,逐漸忘了自己的想法、言語和目的。
這對人類的男女再度回到了他們所處的地方、所在的範圍之內。
以樹葉卷起,當做酒杯,盛倒了醉人的酒液,莉莉絲溫柔且笑容款款的將其遞到了亞當跟前,而後看著他一點點的喝下。
在天國中或許有酒,可是在這伊甸園之內卻是沒有的。隻是當那被薩麥爾移植在窗台之前的葡萄藤生長,結出果實,並且叫路西菲爾轉贈於莉莉絲手上……
由苦與澀以及那若有無無的、如同風一般消散的情意裡成長出來的葡萄一點點腐爛、變質和發酵,然後莉莉絲手中便有了酒。
如同血一般殷紅的、醉人的醇酒。
破敗且腐爛變質的土地裡開出不一樣的花朵,有了全新的存在。於是莉莉絲忽然便知曉,自己應該如何去破局、如何去改變這一切。
隻是在亞當將要將那酒液喝下之時,莉莉絲狀似不經意間問出一個看似不具有任何營養與意義的問題。
“若是下一次,你我行房之時,你可願意叫我在上,而你在下?”
指尖勾動著發絲,身形與姿態俱皆是曼妙無比的女人如是言。嬌柔的嗓音好似是凝聚了蜜糖,目光柔和且明亮,如同倒映了星辰。
但隻有莉莉絲清楚,自己心中的冷意早已一寸寸凝結,等待著亞當口中那最後的答案。
“不要說笑,莉莉。我是你的丈夫,我方是早於你先出生的,應當我在上而你在下才是。”
來自既得利益者的回答並沒有出乎莉莉絲的預料,於是這女人便知道,接下來的自己又當如何做為,又將會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