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又不可思議地看向元奉壹:“你就沒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嗎?”
元奉壹沉默了,他眼神澄澈地看向祝翾,說:“我想做什麼呢?我也不知道,我的外大父希望我不忘初心保持純粹,可我的初心是什麼?
“我沒什麼很大的誌向,我不稀罕去做建章侯陳文謀的兒子,那很了不起嗎?我隻想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活著,我眼裡所見的一切在乎的人都能好好生活下去。”
“對,這就很了不起了。”祝翾說道。
“可是我親父如果要接我走,我姨母他們是抗衡不了的。而他接我回去,也估計不是為了認我,而是將我這個罪證留在眼前控製。”元奉壹又惆悵起來了。
“奉壹,我再說一遍,你不是誰的罪證,你就是你自己。你不要把自己完全變成彆人的什麼,然後把自己按死在那個身份上,每個人都先隻是自己。
“像我,我就是祝翾,然後再是我阿娘阿爹的女兒,大父大母的孫女,兄弟姐妹的手足……你懂我的意思嗎?”祝翾忍不住又看向元奉壹。
元奉壹那雙漂亮的眼睛很認真地與祝翾對視著,然後他又忍不住說:“你的心就是很大很大,萱娘,你自己好像沒有意識到。”
“不是我的心大,是你自己把自己的心困窄了。”
兩個孩子沉默了一會,然後祝翾感覺元奉壹情緒穩定了,就看看天色,對元奉壹說:“我們回去吧,你的身世我也不會告訴彆人。”
回去的路上,依舊是要穿過那片燦如黃金的油菜花叢裡,元奉壹看著春光,忽然說:“不知道明年後年的現在,我是否還能與你們一起看見這片油菜花開的場景?”
祝翾一開始沒有回答,可是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卻說:“就算你真的被接走了,我們不能看到同一片油菜花開,可是感受的春光是一樣的。”
……
很快油菜花也凋謝了,祝家開始砍成熟的油菜叢收油菜籽了,祝明又離開家而去了,祝翾站在河岸邊上看著祝明遠去的身影。
祝明在家的日子裡,祝翾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也是跟著學了一點畫畫,隻是學得全是皮毛。
然後跟著離開青陽鎮的是黃采薇身邊的喬媽媽,祝翾不知道喬媽媽真實身份,黃采薇隻告訴祝翾喬媽媽是回老家探親了。
實際上喬媽媽又變成了威武將軍喬定原披上了戰甲,去雲貴地區屯田征戰了。
淩霄三十臣裡沒有喬定原的名字,畢竟喬定原一生沒有當過幾次主帥,雖然功勳顯著,但是與那三十個比資曆不顯,戰功不夠彪炳,但是喬定原心裡也有一股氣的。
她嘴上跟黃采薇說什麼不想上戰場了,打不動了,就當個老婦在青陽鎮養老算了,可是黃采薇不相信她的鬼話。
果然雲貴那邊有了事,喬定原立刻授命跑了,黃采薇就忍不住笑話她:“不是說老太太的年紀了,養老算球了嗎?”
喬定原瞪大眼睛:“養個屁的老,廉頗老矣,尚能飯否,姑奶奶我半輩子屯田打仗的,淩霄三十臣還沒混進去,論資曆功勳我混不進去就算了,但是我也得有點追求,什麼死後配享太廟的要求不過分吧?”
然後又對黃采薇說:“你文化人,躲在這裡不當官了,還可以寫書立派,可以教化孩童,我在這頂什麼用?還是打仗痛快!”
黃采薇見喬定原想通了,很為她高興,她本來就不信喬定原能夠就此閒下來,天生給她這樣的天賦,偏偏過了四十才開鋒,如今無病無痛的就老了些就得把一身將才收進劍鞘,誰能甘心?
祝翾仍然不知道喬媽媽的底細,就真的以為她去探親了。
之後天越來越熱,陳秋生的阿娘也生下來了一個男孩,陳秋生也終於有了弟弟,但是陳秋生卻因此漸漸開始曠課了,因為她要在家照顧弟弟和坐月子的母親乾活。
祝翾才恍然發現,蒙學課上的女孩越來越少,隨著大家年紀的增長,家裡的勞務變多,有這麼一小部分女孩開始半曠課半上課了。
在繼續認真接受啟蒙和在家乾活幫忙,她們的父母選擇了後者。
男孩子裡也有這種情況,卻不如女孩子人數多。
原來即使有了三年免費的蒙學念,但是真正想要能夠從頭到尾心無旁騖地念完這三年,有時候也會變成一種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