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第95章(三合一) 【兼濟天下】……(2 / 2)

寒門貴女 戴山青 20303 字 10個月前

祝翾點頭又搖頭:“我想過,卻想不出真正的所以然來。我十歲了,也沒有鬨明白我具體的誌向是什麼?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明彌就忍不住笑了:“你才十歲,人一生的誌向不是十歲就能想明白的。”

祝翾就說:“可是留給我們的時間門卻不是很多的,三十而立,說得是男人,不是我們。

“好在我們考上了女學,時間門又充裕了起來,可以慢慢想些本不該我們想的事情。”

明彌大概知道了她所說的時間門不多是什麼意思了,女子到了年紀被關心的不是誌向如何而是婚嫁之事。

長公主再厲害,全天下也就那幾個人是女爵不受束縛,可是全天下那麼多的女人呢,她們沒有辦法去想自己的誌向。

就像女爵隻有幾個,應天女學的學生隻有兩百多個,祝翾知道自己獲得了喘息的時間門,時間門暫時充裕了,但是也隻有這麼多女孩子才能這樣,全南直隸其他女孩可以嗎?

她家裡四個姐妹,祝翾自己出來了,但是她的姐姐呢?

祝翾這時候會感謝自己的幸運,又會覺得難過。

她有時候會忍不住把她所認識的命運都下意識背負在自己身上,雖然她知道她其實不該為此負責。

她想起阿閔,隨著年紀的增長,心裡又對阿閔的死亡多出一絲愧疚了。

阿閔當年會死是因為沒有吃到沒有藥性的藥,她那時候卻花錢給阿閔買糖吃,她現在才知道那也是一種何不食肉糜的天真與殘忍。

阿閔缺的是藥,她給人家糖抵什麼用,她如果早知道了,就應該想辦法給阿閔買藥吃讓她活下來,可是她沒有錢買藥無能為力,那時候的年紀還異常天真。

現在她沒有那麼天真了,可是她也救不回阿閔了。

也許救阿閔從來不是她的責任,可是祝翾總是會去想彆人的處境,她自己幸運了向上走了,難道就真的和彆人不一樣了嗎?

所以她在巷子裡看見明彌遇險,才會鼓起勇氣救對方,她突然又有點明白了,我向上走我學習我練武,不僅是為了救自己,還想幫助彆人。

我可能永遠都變不成真正的“肉食者”了,祝翾想。

因為她的眼睛不僅能向上看了,也能低頭向下看了。

明彌看著祝翾又在陷入沉思,她在發呆的時候總是這副神情,就問祝翾在想什麼。

祝翾就說:“我覺得女學裡的人還是太少了,整個南直隸才兩百多個人,可是彆人怎麼辦啊?”

明彌聽了,覺得祝翾好心到了一種泛濫的地步,自己都沒活明白,去想去管全天下那麼多沒見過麵的陌生人的死活,難不成她還真是什麼聖人?

明彌就說:“難道女學人收多一點是好事,才是公平?那科舉狀元憑什麼隻有一個?不該人人都是嗎?

“咱們女學收學生的目的是為了招學有所成的女孩子,不是為了拯救誰改變誰,隻是一個入學的機會,大家憑本事爭。你腦袋瓜才多大,不要想那麼多了。

“有些事我們沒有能力的時候根本就不會想明白。”

祝翾當然也不是做夢女學要把全南直隸的女孩子都收了進來,隻是越品嘗自己的幸運就會越去思考彆人的不幸。

她覺得明彌說得對,自己沒有能力的時候根本想不明白這些太難的事情,就連那些大人物都未必能想明白,她還是先把自己活明白了再說。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睡吧。”祝翾跟明彌聊天聊得蠟燭都燒沒了,就打了一個嗬欠,也就放假沒課敢這樣。

等祝翾閉上眼睛,明彌卻睡不著,她看著枕側的女孩的睡顏,心裡還為祝翾發愁呢,覺得她的心這樣軟可不行。

雖然祝翾之前救了她,她很感動,可是心裡也為她操心。

祝翾太莽了太善良了太講義氣了,萬一她為此受傷了怎麼辦呢?

也不知道祝翾是怎麼養出這種性格的,明彌就根本不會想這些。

雖然她在這裡上學性子陽光了些,可是她之前根本不在乎她與明緋雙娘以外的其他人的死活。

她不僅不在乎彆人的死活,她還非常記仇,想起巷子裡追著自己的那幾個男人,明彌的神情陰狠了起來。

在明緋家附近還罵自己娼婦,那不出意外的話,是明緋那個男人的大婦弄的事情。

她自己的男人不守貞,憑什麼怪到明緋姊姊頭上來,明彌非常護短地想。

她對自己親生母親明珠也沒有印象,但是明緋說也是被人家大婦趕出門逼死的。

人與人之間門都有自己的立場,不論男女,都會在自己的立場上和彆人互相傾軋。

這個世上有人是狼,注定就要吃羊,有的人生來就是羊,注定會被狼追著吃。

誰願意成為羊,被人吃掉?不給吃掉難道反而是羊的不是了?

可是不做羊隻能做狼,狼不吃羊會餓死的。難道要逼著狼吃素嗎?

這個世界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與道德,所以明彌放棄道德隻在乎她與她在乎的人的利益。

她有時候覺得祝翾天真,她看明白了祝翾想要的是一種世界大同,可是人與人之間門注定會自相殘殺,這怎麼大同呢?

她發愁地看了一眼祝翾,心裡卻已經把祝翾放在自己的保護範圍裡了。

祝翾,也已經是她在乎的人了。

但是……明彌又在想巷子裡的事情,她還對付不了那個大婦,連人家叫什麼乾什麼的都不知道。

一個當官人家的夫人,總不是她現在能硬碰硬的人物。

不要緊的,總有一天……現在還是保護好自己不被發現了。

她總會長大的,會想出辦法解決的,之前那個買她的暗娼館的女主人不就被她想辦法送了進去了嗎?

明彌閉上了眼睛,睡著了。

……

周夫人終於打聽到了紅眠的故人的消息,丫鬟告訴她:“紅眠以前當妓子的時候,有不少認識她的同行,其中有一個叫綠挽的,妓館關門後開了一家暗娼館,她好像知道紅眠妹妹的事情……”

周夫人抿嘴笑了,說:“那把這個綠挽的喊過來,我找她問話。”

丫鬟說:“綠挽已經被投入大獄了,夫人您找她可能不是很方便。”

“入大獄了?”周夫人驚訝地瞪了丫鬟一眼。

“都已經入大獄了,你跟我說?”她氣得摔了丫鬟一個耳光。

丫鬟捂著臉立馬跪下來了,說:“夫人恕罪,知道紅眠妹妹的隻有這一個啊,其他人我也悄悄打聽了,都說不知道。”

周夫人就問丫鬟:“好好的,怎麼就進了大獄了?”

丫鬟說:“朝廷不許開暗娼館,被發現就是一個死,她是直接被人舉報了。”

“笑話!敢做這生意的背後哪個沒有靠山,隨便被舉報了就能進大獄?她背後那些人能坐視她進去?”周夫人聽了隻覺得荒謬。

什麼法律啊那都不是來約束像她這樣的人的,所以周夫人仿佛聽了什麼笑話一樣。

長公主是弄了不少刑罰新法出來,但是對她來說就是廢紙,天高皇帝遠的,誰能管得到她?

綠挽既然敢開暗娼館這種要命的生意一做許多年,就不可能這麼容易栽進去。

周夫人繼續看著丫鬟,丫鬟也不明白,隻說:“現在案子到了提刑按察使司了,到了這一步幾乎是判死了,按察使司蓋了死戳,這案子就投入京師了,成了大案了,夫人您……”

周夫人也知道到了這一步她是沒有能量去撈綠挽了,為了找一個人她也不值得花大力氣去撈一個綠挽冒這風險,心裡正為難呢,但是聽到按察使司又活泛了起來。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丫鬟,丫鬟立馬乖巧地說:“您是上官按察使的表妹,雖然不能徇私,但是見一麵綠挽估計也不難。”

周夫人有一個姑姑就是護國公上官肅的夫人,陛下開國立的那些勳貴大多為草根出身,但是上官家不是。

上官肅在前朝就是官宦人家,上官肅在前朝做過太守,在陛下起事時就慧眼識珠投了陛下,上官肅是儒將,所以是陛下早期最得用的大將和謀士。

出身良好的上官肅的原配妻子自然也是門當戶對的人家出來的,就是周家的女子。

上官肅如今待在京師養老,但是他的第三子上官渡就在應天當南直隸的按察使呢,掌整個南直隸刑獄之事。

周夫人想了想,覺得都打聽到這地步了,就上門看看表哥表嫂吧。

於是喊人備好禮上門,上官渡的夫人喬氏招待了她。

喬夫人心裡不太喜歡周夫人,但是麵上還是保持著禮貌與得體。

周夫人沒開口就說自己的事,而是問喬夫人:“之前聽說靈韞考上了什麼應天女學,現在過年呢,回家了沒有?”

喬夫人就喊丫鬟帶上官靈韞過來陪客,然後對周夫人說:“早回來了,在我們身邊待不住,今年還想自己一個人去京師看國公呢,你知道的,她從小養在國公身邊多些,畢竟是國公唯一的孫女,驕縱得很。”

周夫人就笑著應和:“在父母身邊待習慣了就好了。”

“哪裡有那麼多機會待我們身邊呢?假期結束,她橫豎還是要回去上學的。好在學裡是她姑姑管,也不怕她在裡麵被欺負了。”

她剛說完,上官靈韞就一身華服打扮得格外亮堂地跑了過來,然後看見了周夫人,很得體地朝周夫人行禮。

周夫人看上官靈韞出落得漂亮一身靈氣,心裡也有點愛,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靈韞長這麼大了,再過幾年都可以跟你曹表哥成親了。”

周夫人自己有一個兒子與上官靈韞差不多年紀,上官靈韞不喜歡周夫人的兒子,就直接說:“我還要念書呢,才不要。”

周夫人眉毛皺了一下,但是還是說:“這孩子害羞呢,大了就是這樣,念書了總有念完的一天,等你念完了不還是要嫁人的嗎?”

上官靈韞聽得不耐煩,見喬夫人不動聲色就知道阿娘也不滿意什麼曹表哥,就繼續說:“誰說我要嫁人了?我要學我姑姑!”

喬夫人淡淡看了她一眼,神情裡多了幾分不讚成。

上官敏訓是上官家的奇葩,年輕時家裡給她定過一門親,然而成了望門寡。

上官敏訓直接就說要守望門寡不嫁人了,家裡橫豎勸也沒用,外人還說她守節呢,實際上她就是不想嫁人。

從來沒有見過哪個望門寡像她這麼守的,年紀輕輕在外麵四處周遊,等上官肅投了越王她就跟著在越王部下做些文吏主簿的事情,中間門陛下還想撮合過她和藺玉呢,但是上官敏訓死活不同意,就說自己誌不在嫁人。

藺玉那樣的金龜婿都看不上,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等開了國上官敏訓就直接在外麵做官了。

喬夫人雖然支持女兒去女學,卻是不太願意她和上官敏訓一樣的。

周夫人聽上官靈韞的“誌向”,也歇了讓自己兒子娶上官靈韞的心思了,她雖然眼饞上官靈韞的家世,但是上官靈韞主意太大了,還是弄個和順些的兒媳好些。

兩個夫人坐著又聊了一會天,上官靈韞在旁邊聽得無聊,就借口自己還有什麼作業要寫,就離開了。

打發走女兒,喬夫人麵上在笑,心裡卻在思量周夫人什麼時候進入正題,果然周夫人左右看看,問喬夫人:“表哥快下衙門了吧,怎麼還不回來?”

原來是找上官渡的,喬夫人心想,卻笑著說:“可能被公務絆住了。”

“表嫂也要對表哥上點心,這男人回來晚了,誰知道是被公務絆住了,還是被彆的什麼絆住了。”周夫人酸溜溜地說。

喬夫人聽到這裡大概有點猜到她來的目的了,肯定是和曹顯宗那忘宗的東西納的什麼小妾有關了。

可是這事能找到他們家,該不會是要徇私枉法吧?

喬夫人內心提起了警戒,但是麵上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我家官人我一直很放心。”

周夫人看了她的笑臉,隻覺得刺眼,就說:“誰知道呢?像我們家曹顯宗再老實不過的人,都敢在我眼皮底子下養外室呢。”

哦,養外室了。喬夫人在心裡想,這不奇怪。

隻是她聽到“再老實不過的人”差點笑出來了,好容易忍住,旁邊丫鬟看出來了,就遞了新果盤來,喬夫人一邊吃一邊看起來很關心地問她:“妹婿又做了什麼呢?”

周夫人就拿起帕子開始抹眼淚:“我這些年嫁到曹家,家裡大小事從無失責的地方,就是有點喜歡拈酸吃醋些,嫂子你不懂我的苦,你與表哥和睦。

“哎,雖然我愛吃醋可是我也不是什麼母夜叉,哪裡想到他還敢背著還有一個家呢?

“和那外室小門一關直接做了夫妻呢,什麼好的都往她那送,我是被蒙在鼓裡的瞎子聾子,他在外麵還有夫人都不知道。”

然後她又裝模作樣地繼續說:“要是那個妹妹是個良家,我們家爺喜歡我也認了,一定八抬大轎納了進來,風光抬舉了她。

“我也沒什麼好怕的,兒子也立住了,他們恩愛他們的。可是那個外室以前是在倚雲樓賣過笑的花魁,這如何能讓我和她共事一夫?”

“是是是,是不太像話了。”喬夫人一邊聽八卦一邊敷衍應著,心裡還是在想,可是這與我們家有什麼關係?

周夫人又說:“如今我們爺外任了不帶我,要帶那個妹妹走,我聽聞那個外室還有一個妹妹,從小骨肉分離。

“我就想著我要是能幫她找回親妹妹,到時候她有了我的恩情,就會答應我不再纏著爺,也算兩全其美。”

喬夫人高深莫測地“哦”了一聲,然後周夫人終於進入主題了:“我也不是壞人,能看見人家骨肉分離,就四處幫忙打聽她妹妹的下落,她伺候我男人伺候得好,她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

“我打聽了半天,聽說之前倚雲樓的有個叫綠挽的知道些眉目,可是這個綠挽……”

“哎,真是造孽,這個綠挽被下了大獄了。我也不想救她,隻是期盼表哥行個方便叫我見一麵這個綠挽。”

喬夫人終於懂她的目的了,心裡鬆了一口氣,什麼找人家妹妹骨肉團聚,喬夫人覺得周夫人估計是想抓人家妹妹威脅外室。

她於是麵露難色:“這外麵的事也不是我能做主的。”

周夫人就笑著說:“所以我想著表嫂您能不能在表哥麵前幫我說說,行個方便?我不做多餘的事情,就是見一麵綠挽。”

說著她拉著喬夫人的手故作親熱:“親戚間門抬抬手幫幫忙的事情。”

喬夫人看起來答應了,心裡卻有些頭疼,這都是些什麼事。

於是她忍不住朝周夫人說:“曹顯宗好色的毛病這麼多年了,你今兒弄走一個外室,明兒還有彆的外室呢,每次這樣多麻煩。

“不如和離了吧,你表哥同僚下屬裡也有不少年紀相仿的鰥夫,品行都正得很。”

喬夫人也是發自肺腑勸誡周夫人的,這麼多年了,親戚家這些事,她看著都累了,還不如索性和離了舒服。

那個姓曹的也就那樣,巴著也沒意思,周夫人還年輕呢,不愁二嫁。

然而周夫人卻不領她的情,有些生氣了:“我夫君這次隻是一時糊塗,其實平時對我還是不錯的,表嫂何故拆散我們?”

喬夫人覺得她不識好歹,就不說了,依舊隻是笑。心裡想,那也行,就白頭偕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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