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生知道她必須要在被他們嫁出去前逃出去,不然她就會被賣給一個男人做妻子,中間產生的彩禮她不可能都得到,也許她的母親會因為一點慈母的良心稍微為她置辦一點嫁妝。
可是她還是會被嫁出去置換一些東西回來,在兩個弟弟麵前,她父母對她的良心不多了。
換了一個男人做她的主人,她的日子可能會突然變得很好,也可能變得更差,誰知道呢?
陳秋生不打算去指望父母可有可無的良心,也不打算去期待自己未來丈夫是個能完全拯救她的好人良人,她隻相信自己的雙手,她的勞動才能換來實在的金錢。
去往外麵需要多少錢,要有哪些身份證明,她出去了該去哪,陳秋生也想過,所以她一步步在為她最後的計劃做打算,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擁有足夠的錢與運氣離開這裡。
陳秋生隻能慶幸她的父母過早撕破了她對他們的期待,不然她會因為他們那種突然的溫情而猶豫與遲疑,正是父母偏心太過,無情得太理所當然,她才能決絕地想到扔掉她的一切家人。
她沒有對祝翾說出自己的計劃,但是祝翾卻默契地猜到了陳秋生的想法,因為陳秋生的生路也就那麼幾條,於是祝翾就問陳秋生:“你缺錢嗎?”
陳秋生是缺錢的,但是她還是不想在祝翾麵前示弱,真奇怪,明明她自己已經看到了和祝翾的差距與不同,卻還是想著和祝翾較勁。
要是她上蒙學的時候就知道與祝翾較勁多好啊,可是那時候她太小了,她無法認識到知識的可貴,所以她連抓住機遇的機會都沒有。
於是陳秋生逞強地說:“我、我不要你的施舍。”
“不是施舍,秋生,你這樣想,我也會傷心的。”祝翾反手抓緊了她的手說,她說:“既然我看到了你的痛苦,你總歸是我的朋友,你是想要擺脫你的痛苦的,我沒辦法看著你獨自掙紮。”
“我願意借給你錢,我也沒有很多錢,你想在我這裡借多少呢?”祝翾真誠地看著她說。
陳秋生就報了一個不算多的數字,這筆數字不多,因為她也不想把希望完全寄托在祝翾身上去,但這在祝翾的能力範圍內,祝翾就很高興自己可以幫到她,就說:“我一定可以借你的!”
然後兩個人因為這種幫助與坦白,中間的隔閡好像消失了不少,陳秋生就對祝翾說:“你和我講講你在應天的事情吧,我想知道外麵的日子是怎麼樣的。”
祝翾就講了自己這幾年在外麵的事情,陳秋生就很羨慕地聽,說:“真好,你過得真好。”
祝翾的日子和她的截然不同,但是陳秋生還是要聽,她雖然嫉妒,卻依舊希望祝翾可以一直過得很好。
因為陳秋生的出現打破了她那蒼白而天真的幻想,祝翾又開始陷入了隱隱的痛苦裡。
那些不能忽視的、親眼所見的、無法改變的、與她無關的彆人的命運,她也不由自主為此而痛苦,回到這片土地,看到這裡變了又似乎沒變的現實,女學構建的幻夢被粉碎了。
那個要娶祝蓮的青年經常上門,祝翾雖然沒有看出譚錦年的錯處來,但是她就是不喜歡譚錦年,她認為譚錦年就是搶走祝蓮的人,因為他要娶她的姐姐,所以祝翾不怎麼喜歡他。
祝蓮都覺得她對譚錦年敵意太深,每次人家上門她都沒有一個笑臉。
連譚錦年都有點害怕祝翾這個年輕的小姨子了,她看他的眼神是那麼的透徹,總是帶著幾分寒意的清醒,明明祝翾隻是一個不大的姑娘,除了個子比同齡人高些,能有什麼威脅性呢?
可是譚錦年看見她那直視的眼神,就知道這姑娘不好惹,她沒有對譚錦年明確警告過什麼,但是譚錦年知道他如果對祝翾的姐姐不好,祝翾是一定會找他算賬的。
祝蓮不能理解祝翾對自己未婚夫的敵意,她說:“人家好好的,沒有惹你,你每次都不給一張笑臉,以後你還這樣就不像一家人了。”
“我乾嘛要對他笑?”祝翾覺得自己對譚錦年很客氣了,每次都喊他“譚大哥”,該有的禮節都儘到了。
可是祝蓮的意思是她好像是需要去討好譚錦年一樣的,不然為什麼要求她對人家有一張好臉?
為什麼她要讓譚錦年來她家時為他營造一種舒適的氛圍,要考慮他的心情,不然就是欺負他?
祝蓮還沒嫁給他呢,可是家裡人都已經很拿他這個未來女婿很當回事了,畢竟人家是秀才要去國子監的,未來可能是舉人進士,他回回來家裡人都堆著笑臉招待他,祝翾看到家裡這樣就頭疼,她才不要加入討好未來姐夫的行列呢。
有必要嗎?又不是求著他娶的祝蓮,女方家就要低人一頭?
所以祝翾這種不怎麼拿他當回事的表現就是有點突兀的,就好像是不對的。
“我不想你嫁給他。”祝翾悶悶地低頭說。
“他是哪裡不好嗎?”祝蓮問妹妹。
祝翾搖了搖頭,她說:“誰娶你,我都不喜歡。”
祝蓮笑了起來,說祝翾:“你這不是無理取鬨嗎?難道我還不能嫁人了?你這麼霸道的嗎?”
祝翾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能夠攔住祝蓮不嫁給譚錦年,祝蓮自己的心意最重要,所以她說:“我也沒有攔著你去嫁給他,但是我想不喜歡誰就不喜歡誰,他娶他的,我不喜歡我的。”
祝蓮就戳了戳她的額頭,說:“真是好霸道的萱姐兒。”
祝翾沒有反駁祝蓮,但她不覺得自己這樣是霸道,她沒有去乾預祝蓮的命運,隻是袒露自己的態度,就是霸道嗎?
她在心底歎了一口氣,她的家人也不能完全明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