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寄真就說:“總要試試,她要是真的病了,我們去探望同學也是合規禮數的事情。”
祝翾就點頭說:“寄真說得對,如果靈韞生病了,我們也該去探病看看她到底怎麼了?不聞不問的,到底是叫人心寒。”
等到了第二天旬休的時候,祝翾她們三個就準備好上門的禮物,跟著謝寄真坐車到了護國公府門口,在門房那遞了門剌進去。
上官家的門房看著三個年輕的姑娘,謝寄真上前說:“我們三個都是你們家大姑娘在應天女學的同窗,聽說靈韞病在家裡了,就上門叨擾了。”
門房打量了幾下三個女孩子,見她們身上都泛著文氣,衣冠楚楚,心裡已經信了大半的說辭,謝寄真又說:“我姓謝,是謝家的六姑娘。”
她一說謝家,自然就是貴妃的那個謝家,這個自我介紹在門房那加大了分量,門房幾個都已經信了,於是門房那的一個丫鬟立馬笑著迎出來,說:“幾位姑娘進來坐著等,我伺候你們,我打發他們進去送門剌。”
丫鬟一邊朝門房小子使眼色,一邊迎著三個女孩坐進去等,被使了眼色的小子立刻拿著門剌進去通報了,祝翾三個坐了進去等,為首的丫鬟還出去趕門房幾個偷看的小子,罵道:“姑娘們金貴人物,是你們幾個臭小子能看的嗎,都滾出去!”
然後隻有幾個丫鬟進來給祝翾三個奉茶款待,為首的丫鬟罵完了人,笑著對她們三個行禮道:“姑娘們彆見怪,那幾個年紀小才當差沒有規矩。左右你們在這裡也是乾等,不如用點茶果點心,彆嫌棄我們這裡的茶不好才是呢。”
謝寄真笑著說:“不敢嫌棄。”
然而她隻是端起眼前的茶在跟前聞了一把,然後拿茶蓋蓋了兩下又放下了,一口也沒喝。
祝翾見謝寄真如此,也依葫蘆畫瓢地端起眼前的茶聞了一下,又放下,也沒有喝,雖然隻是門房處的茶水,聞起來倒也是清冽苦香的,也不是太次的茶,可見上官家確實有底子,祝翾一麵想一麵靜靜坐著。
為首的丫鬟見三個姑娘不用門房的茶就知道她們三個是真的女學生了,就不再多話了,隻是安靜地在一旁站著。
若是連她們下人處的茶水果點都直接端起來吃喝,那也不是什麼正經的客,真正的客喝的茶在老夫人和夫人那呢。
謝寄真也沒有把握上官家叫不叫她們進去,過了一會送門剌的小子回來了,為首的丫鬟先上去悄聲問:“怎麼樣?”
小子說:“姐姐,她們確實是大姑娘的同窗,裡麵叫進去呢。”
丫鬟便說:“你去請轎子給送進去吧。”
然後上官家的人就抬了三個小轎子來了,丫鬟迎上來說:“姑娘們請坐轎吧。”
祝翾有點驚訝,這上官家得多大,從門房到內院還坐轎子呢?
但是她不敢露出什麼神色來,見謝寄真抬著丫鬟手鑽進了第一個轎子裡,她便學著這樣也坐了一個。
轎子裡空間不大,祝翾在裡麵端坐著,感覺著轎子被人抬起在地上行走,陽光透過竹簾的縫隙灑進來,祝翾很想掀起簾子往外看,但是這裡麵的規矩不是她能隨便冒犯的,祝翾也怕多做多錯,就安安靜靜地坐在轎子裡。
這個幽閉的轎子就運著她進了上官家的院子裡,等轎子停了,門簾外伸進來一隻手,祝翾就知道她該下去,於是搭著這隻手下了轎子,瞬間亮堂開闊了。
裡麵仆役雲織有序,與謝家也沒什麼差彆了,又來了一個婦人走過來細細打量了她們,然後笑著說:“姑娘們請。”
祝翾瞧婦人穿金戴銀的,比她之前在何荔君見過的官太太許太太穿得還要好,但是婦人神色讓祝翾明白她隻是一個管事娘子。
她們被管事娘子迎到了一間富麗堂皇的屋子裡坐著,又有人捧著茶上來,茶具比在門房的精致了不少,是一套紅珊瑚的,奉茶的丫鬟笑著說:“姑娘們都是南邊來的,特意烹的六安瓜片茶,不知道喝不喝得慣?”
謝寄真說:“沒什麼喝不慣的。”
然後端起茶杯品了氣味之後,開始小口抿了一下。
其他兩個人見她喝了茶,也跟著喝茶了,果然裡麵正經待客的茶與門房的茶是有差距的,祝翾想道。
然而喝完了一道茶,上官家的人才姍姍來遲,丫鬟仆婦們簇擁著一個中年夫人進來,夫人頭上纏絲鳳嘴的紅寶石在鬢邊微微搖晃,在白麵的臉頰上投出一粒影子,身上穿著家常衣裳,但是身份一見就知道是主人家。
謝寄真認出來了她是韓夫人,就放下茶盞行禮:“見過世子夫人。”
祝翾也行了禮,韓夫人連忙免禮,然後坐下說:“叫你們久等了,我手上事情多,慢待了你們。也難為你們還記得咱們家靈韞,可見靈韞這些年在學裡也是有知朋好友的。”
然後幾個女學生與她互相寒暄了幾句,謝寄真才開口問:“靈韞是生了什麼病了?咱們幾個方便見一眼嗎?”
韓夫人麵色不改,說:“靈韞這孩子吃不得蟹,那天是她大母喊她回來見一麵的,留了一頓飯就打算叫她回去繼續上學。結果她幾年不回來,家裡廚子是新來的,上了一道蟹釀橙,這孩子也貪嘴忘了自己不能吃就直接用了一個,當下就發了疹子,不好回去上課見人,才歇在家裡的。”
然後韓夫人又笑著說:“你們來見她,她自然也是高興的,可是她愛體麵,臉上疹子還沒消呢,不好意思給你們看見。
“她這人你們也知道,最是驕傲的,從不肯叫人看見自己的不堪,所以不是我不給你們見,是她怕羞不好意思。橫豎勸了也是這個脾氣,隻能難為你們幾個孩子白來一趟了。”
她一番話說得在情在理,按照上官靈韞的個性確實是發了疹子不好意思見人的,她們幾個也不能再強行要求見一麵上官靈韞了,這樣也顯得不禮貌,既然這樣,大家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事情了。
謝寄真於是說:“原來是這樣,我們還擔心呢,怕她身體有恙,這樣的話,我們見不見的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叫她好好在家養著才是正經的,我們來了一趟也是放心了。”
然後幾個女學生站起身說:“那我們也該告辭了。”
“喲,怎麼就要走了?好歹留下吃頓飯。”韓夫人坐著挽留道。
幾個人也知道她隻是客套話,都推辭了一番,然後韓夫人叫人拿了三個匣子過來,給幾個女學生說:“你們既然來了,又不肯留下吃飯,咱們家也沒有什麼好東西給你們帶走,前幾日宮裡送了幾盤子奶乾,這東西算發物,靈韞不吃,我和老夫人也不愛吃這些,家裡幾個孩子吃得也有限。你們不嫌棄就帶著走吧,你們在學裡也吃不到這樣好吃的奶乾,一點也不腥。”
謝寄真幾個人推辭,韓夫人卻強硬地要她們收下,說:“這有什麼不好意思拿的。”
盛情難卻,幾個人都各自拿走了一匣子奶乾,又上了進來的轎子出去了。
坐在轎子裡,祝翾打開那個裝了奶乾的匣子,鋪麵就是奶香馥鬱的味道,果然是宮裡的好東西,祝翾看了一眼想再蓋上,結果發現奶乾下麵有張多出來的紙條。
祝翾把紙條抽出來,展開在手心看,上麵是上官靈韞的字跡——“吾未有病”。
祝翾眼皮顫了一下,然後不動聲色地將紙條藏好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