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太月笑了一下,忍不住抱怨道:“阿父,您又學我小時候講‘地獄笑話’了。”
“阿月啊,這件事我不會妥協的,你大母我橫豎得給她孝順個皇帝的名分。什麼未有追諡女帝的規矩,那是彆人家當皇帝的規矩,我都造反當的皇帝了,學彆人規矩作甚!新世道新規矩,至於那些腐朽的落後的,也該被清除了。
“事不過三,我真的要殺人了,因為咱想好好過中秋。”元新帝嘴上混不吝的,神色卻哀怒難辨。
八月十二,元新帝朝上第三次提出要追諡母親為孝聖光慈皇帝,蕭愨上前,元新帝抬手打住他,道:“蕭相暫勿言,三思而後行。”
蕭愨一直跟著元新帝為臣,自然知道元新帝深意,他第三次拒絕給元新帝台階下拒絕擬旨,元新帝也容不下他這樣一條逆骨在中書省了,不然他置君權威嚴何在呢?
況且他還是閣相,一而再再而三地駁斥陛下,元新帝發怒自然也是先拿他當靶子的。
蕭愨什麼都知道,其他閣臣這幾天私下都勸他彆再糊塗了,可是他一日是閣相一日就有自己的相權,朝堂不是皇帝的一言堂,之前長公主弄什麼女爵製度他沒說話,因為那是個彆幾個女人家的傳承方式。
可是天家怎麼能學這不倫不類的一套?
自古以來君權傳承都是嫡長子繼承製,出爾反爾的沒有正式的法理規章就是為以後埋禍根,天家是全天下的表率,上梁不正下梁歪,到時候這世道禮道一塌糊塗,亂世又在眼前了。
嫡長子製度不一定好,可是它穩定明確,穩定明確的製度意味著安全,天家的製度最是需要穩定安全的,因為天家的內亂波及的是百姓。
於是蕭愨對著元新帝決絕地笑了一下,元新帝見了就知道蕭愨是真的要和自己剛到底了,他很想捂住他的嘴,可是他隻能看著跟著自己從開國前走過來的老臣說:“請陛下收回成命。”
“老愨,你還是不肯為朕擬旨?”
蕭愨跪下道:“臣不能。”
元新帝惋惜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當場除了蕭愨的官服請了廷杖十次,除蕭愨閣相職權之權。
蕭愨緩緩將頭上的烏紗帽放下,然後重重叩首道:“臣伏拜君恩。”
然後他就被安靜地架著出去了,於宗因繼續上前道:“蕭相何過之有?”
元新帝對他沒有什麼好臉色,直接擺著帝王沒有情緒的臉,心裡覺得是他把蕭愨給帶壞了,略帶不滿地看了他一眼。
於宗因站著又引經據典說了一堆,元新帝淡淡聽完,忽然說:“於卿,你說這個世上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於宗因猝不及防地被砸了這個問題,不知皇帝深意,元新帝繼續說:“那你說人是先有母親,再有兒子,還是先有兒子,再有母親?”
“去你的越母追祖!狗屁不通的話就不要包著聖人之道惡心朕了!”元新帝麵帶薄怒罵道,於宗因敏銳地感覺到了這一次帝王是真的生氣了。
“越母追祖?沒有我母親,我祖父能憑空生育出我這個孫子來?既然我母親生養了我,她為何不能成為我嗣統裡的一環了。
“還是你於家有奇術,竟然能跳代生子?你不是你娘的,也不是你爹的,是你祖父有感而孕的東西,所以你隻認你祖父的嗣源!你和我們大家夥不一樣,所以能說出這樣無親無義的話惡心咱三回!”元新帝罵道。
於宗因在帝王之怒下說不出話來了,然後元新帝指著前排幾個人道:“快,先攔住他,彆叫他死諫嘍!”
並未打算死諫的於宗因猝不及防地被前排幾個侍衛給薅住了。
元新帝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說:“你們好好說話,有道理,咱自然會聽。
“彆動不動地拿著大好頭顱往太極殿的柱子上砸,砸得血到處都是,最後還是朕花錢請工匠重新刷漆!刷了多少回了,有意思嗎?
“真想死哪怕吊死在宮門外呢,還好收拾。下次誰再死諫,我話放這裡了,你死了也欠咱重新刷漆的錢呢,你死了不要緊,我橫豎要找你家裡人要錢去!當刷漆不要錢是吧?”
於宗因抬頭:“臣並沒打算……”
元新帝:“捂住他的嘴,他要咬舌自儘!”
然後於宗因就被侍衛拿手帕捂住了嘴,元新帝看著他說:“咬舌自儘也不行啊,血流得到處都是,萬一把你隔壁幾位衣服弄臟了呢。人家做官不容易,起早貪黑的,官袍貴著呢!
“你彆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錢的事情是小,咱朝堂不是刑場,你們在這死啊活的,多傷害同僚的心理健康!人家好好上個朝就看你個血光之災多晦氣!這讓人家還敢上朝當官嗎?是不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於宗因無助地放棄掙紮,然後打廷杖的侍衛進來稟告道:“稟陛下,蕭大人的廷杖已經打完。”
“我多仁慈,我哪怕打個廷杖,我也不在你們跟前打,我拉老遠去!”元新帝袖子一揣說道。
然後他對於宗因:“你不怕死,肯定也不怕疼,來,正好送他也下去打十下,彆天天尋死的。”
於宗因這時候才抽出嘴裡的手帕道:“臣未想尋死,陛下何故戲弄臣?”
“沒想尋死?那是咱應激了,沒辦法,之前你這個位置的有不少會死諫的,我也是嚇怕了,防患未然而已。但是,我可沒有戲弄你,拉下去,打十廷杖!”元新帝吩咐道。
然後元新帝對王伯翟道:“給我擬旨,這事沒有爭議了,散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