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歲考再上一個多月的課, 這個學年就要正式結束了,結束了祝翾她們這些女學生就該回應天了。
因為祝翾考得太好了,她的博士們都有點舍不得祝翾回去了, 他們都是第一次見到祝翾這樣有天賦的女娃娃。
祝翾平民的出身對於他們反而更是加分項, 貧瘠的土壤上竟然能長出這樣一個有才華有天賦的花朵,這是一件更加可貴的事情。
於是經濟學的幾個博士就去找京師大學的祭酒呂嘉尚了, 都說想要祝翾留順天再“交換”一年, 不, 兩年或者三年……
呂嘉尚聽了覺得不妥,就說:“這不是和女學搶人嗎?”
時常輔導祝翾的博士鄧玄常說:“學籍還給她掛應天女學去, 大成了也讓她回去考試, 大學士您就給女學打個報告,說一聲的事情。”
呂嘉尚聽了也覺得有點厚顏無恥了,人家地裡長出來的好苗苗,他們怎麼能這麼半薅來呢?不像話!
現在女學的祭酒尚昭那可不是好相與的,上官敏訓是不做應天女學的祭酒了, 可是也護短著呢。
於是小老頭端起眼前的茶杯戰術性呷了一口, 然後慢條斯理地說:“這不好吧。”
鄧玄常就把祝翾的卷子亮了出來,朝呂嘉尚祭酒:“您看看吧, 看了再說。”
呂嘉尚眼神也不太亮堂了,慢悠悠地接過祝翾的考卷, 半眯著眼睛以慵懶的姿勢看著祝翾的卷麵,一邊看一邊喝茶, 拿到手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這孩子卷麵真清晰, 配上一筆好字真不錯。
他一開始還是半靠著椅背看,看著看著就把茶杯放下來了,慢慢坐直了身子, 看到祝翾的論述文眼睛都睜大了,甚至翻出一塊放大鏡放在考卷上很細的一行又一行地看,看到震撼處,小老頭手都因為激動有些顫了。
鄧玄常很得意地朝旁邊幾個博士看了一眼,然後伸出手去幫呂嘉尚拿放大鏡,說:“呂大人,我幫您拿著,您慢慢地看。”
呂嘉尚就把放大鏡給他,自己端著祝翾卷子湊近了些看。
等一口氣看完,呂嘉尚從鄧玄常手裡奪過鏡片,然後欻地一下很迅速地站起來了,給屋裡幾個人嚇了一跳,心想呂烏龜還能有這速度?
呂嘉尚因為行事慢條斯理,朝中諢號就是“呂烏龜”,他又是上一屆的閣相退下來的,彆人私下裡又喊他“龜丞相”。
呂嘉尚站起身就身子骨略晃了晃,幾個博士忙扶了一把,呂嘉尚揮開袖子,說:“去去去,我還沒那麼老。”
鄧玄常立馬很得意地半挑著眉,看向呂嘉尚明知故問:“大人,這祝翾……”
呂嘉尚看了一眼鄧玄常,覺得他這副得意模樣很是猥瑣,便移開眼神,又慢悠悠地端起茶杯要喝茶裝一下,結果杯子到了嘴邊才發現裡麵沒茶水了,幾個屬下都在偷笑。
老呂咳了兩聲,說:“確實不錯,值得我不要臉試著薅一下人家的苗苗。”
然後他又拿起祝翾的文章,很享受地品茗了一遍,比喝了龍鳳茶還清爽,說:“這文章行文太漂亮了,如今舉子文章都沒幾個能寫這麼漂亮,她還不是文章好看,內容也翔實,是真的言之有物。
“瞧瞧這數據與小論據擺的,真漂亮,這文章怎麼能寫這麼漂亮的。她一個才十五六歲的孩子,就有這麼紮實的功底,對政策與經濟的運用看得也很好,真是人才!不,天才!可惜啊,可惜……”
小老頭摸了兩把胡子,想脫口而出“可惜是個女孩子”的,可是說到這卡殼了,又笑了起來,說:“不可惜,這樣的女子是撞上了好時代了,哈哈哈哈哈。”
“人家這麼有才華,不管她在不在我們京師大學多交換幾年的,我們也要好好保護起來,這是人才,京師大學一堆少爺小姐,這孩子是平民出身,學裡呢得看看有沒有那等嫉才妒德的仗勢欺負人。
“其二呢,咱們這男女混校,不像女學裡麵清爽,這姑娘倘若在這待久了,越長越漂亮的,必然有那等狂風浪蝶開始招惹了。
“天下多的是要嫁人的姑娘,祝翾這麼有才華,嫁人我老呂覺得實在是太浪費了。我怕她被一些不如她但家世勝過她的少年郎幾句話就忽悠了,所以你們平時要好好保護她,少讓那起子見色起意的往人跟前湊去。”
然後他繼續說:“現在一些年輕人講究什麼婚姻自由,追求愛情,學裡男男女女的都年輕,也有互相看對眼了的,我都知道,看著登對的我也從來不說什麼。
“但是咱們這畢竟是學校,來這是學習的,一些少男少女心心相印,但也有人是拿著獵豔心態來看自己女同學的。
“我也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一些登徒子看見一個有才華有美貌卻家世普通的姑娘,他說他沒起獵豔的心思,但是看人必然輕浮得很。人家不管貧富,都是好人家的女孩子,女孩子求學多難啊,來咱們這男女混合的地方念書可不能給一些人獵豔了。”
幾個博士互相看了看,說:“是這個道理,現在也是世風日下了,有些學生上課呢當著我的麵就互相眉來眼去的,我都不好意思點他們。這年輕人求愛也是直白,咧著張嘴就心悅不心悅的,我們那時候可含蓄得很。”
然後鄧玄常想要拿回祝翾的卷子,呂嘉尚卻不肯還,鄧玄常就忍不住說:“呂大人,你是不是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