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應天女學後, 祝翾剛開始還有一些不適應,但是很快調整了過來,揀起從前的功課繼續鑽研, 等她漸漸回了正軌, 也正式結束了小成,生活又迎來了意外的驚喜。
直到有一天, 學裡的侍從對她說:“祝姑娘, 有人找你!”
祝翾跟著侍從出去看, 就看到了一道熟悉又驚喜的身影,她忍不住喊了一聲:“大姐姐!”
祝蓮微笑著站在她跟前, 麵色紅潤, 梳著精致的回心髻,鬢邊簪著秋海棠,她一看見祝翾眼睛就亮了起來,很高興地湊近拉住祝翾的手,一邊抬頭打量祝翾, 一邊很激動地喊了一聲:“萱娘, 你長大了好多!還是這麼高!”
祝翾看見祝蓮腦子裡還是有些驚訝的,一彆幾年, 突然在應天看見親人她真的是太高興了,就問祝蓮:“大姐姐, 你怎麼來應天了呀?”
祝蓮就羞澀地笑了一下,說:“我和你姐夫一起來的。”
祝翾一聽到“姐夫”二字笑容就淡了些, 她這才意識到祝蓮已經為人婦了, 雖然她送了新婚禮物回去,可是還不習慣祝蓮已經嫁給彆人的事實。
她心裡突然又很擔心祝蓮了,她有很多話想對祝蓮說, 想問祝蓮。
祝翾想了想,還是回學裡請了一天假,然後要和祝蓮找地方細細聊天團聚一下,祝蓮就領著祝翾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去,竟然離女學不遠。
祝蓮在巷子裡拿鑰匙開門,隔壁老婆婆出來了看見了祝蓮,就打招呼了:“蓮娘,你做工回來了。”
祝蓮就“哎”了一聲,然後喊了一聲:“薑婆婆。”
薑婆婆看見祝蓮身後跟了一個高個年輕女子,就好奇地打量了兩下,祝蓮就解釋道:“這就是我和您說的那個妹妹,在應天女學念書,我們姐倆好久沒再見麵,今天遇著了就把她帶回來聚聚。”
然後祝蓮對祝翾介紹薑婆婆:“這是我鄰居薑婆婆,我才來的時候她幫了我不少忙,薑婆婆的兒子在衙門做捕快,所以我靠著這住治安也好。”
“薑婆婆。”祝翾跟著祝蓮叫了人。
薑婆婆就湊上來打量祝翾,一雙眼睛笑得眯起來說:“好俊的一個小娘子,你姐姐又說你在女學念書,是很厲害的才女,怎麼這麼聰明齊全的。”
祝翾被誇了也隻能扮起謙虛模樣,一直說“哪有”、“我姐姐虛誇我”之類的話。
薑婆婆卻越看越滿意,又問祝翾多大了,祝翾說了年紀,她就又忍不住說了一句:“青春年少,又這麼聰慧,等你出來了,登門提親的一定一大把,你父母是不用愁了。”
祝翾知道薑婆婆說這樣的話沒有惡意,她已經習慣了,隻是笑容還是僵了一瞬。
祝蓮了解祝翾的秉性,擔憂地看了一眼,然後門打開了,薑婆婆就說:“你們姐倆好好聚聚,我不打擾你們了,我還要去蒙學接我孫子孫女放學呢。”
說完,薑婆婆就離開了,祝翾抿著嘴和祝蓮進了屋,祝蓮租的地方不大,但是難得獨門獨院、五臟俱全的,祝蓮等關了門就說:“你可能不愛聽薑婆婆說話,可是她人不錯的,我跟你姐夫來這人生地不熟的,你姐夫又要念書,平日裡就我一個人在這屋裡住著。
“我又年輕又是外地來的,之前就有那登徒子來找事,還好薑婆婆一家幫了我,平日裡又多照看我,在外靠近鄰,我很是感激她們一家,所以她如果說你不愛聽的話,你心裡不認同麵上也就聽聽,老人家觀念也很難轉過來了。”
祝翾注意點卻被祝蓮說的“登徒子”抓住了,她氣憤地說:“竟然還有登徒子騷擾你!那個登徒子怎麼樣了?豈有此理!之前我不在應天,姐夫護不住你,現在我來了,我以後旬休就來看你,我個子高體格壯,打人厲害得很,我倒要看看什麼東西敢欺負你!”
祝蓮一隻手挽著祝翾的手,一隻手忍不住點了點祝翾的額頭說:“你呀你呀,還是沒有變,膽子比天大,動不動就要打打殺殺的。
“我現在已經沒事了,沒人敢來騷擾我了,你安心念書吧。不過,我來應天了,這兒也是你的家了,你旬休不想待學裡的時候,也有地方落腳了。”
說著她就領祝翾進了屋,祝翾四處打量了一下,很快就打量完了,因為屋子不大沒幾個房間,但是祝蓮收拾得很乾淨,打掃得纖塵不染,還在窗台插了花作為裝點。
屋子裡還有一股香氣,祝蓮灶上還燉著梅乾菜扣肉,灶膛裡火已經熄滅了,但是肉在灶上還保著溫,祝蓮張開鍋蓋看了一下,然後又重新在灶膛燒火,說:“還不夠爛,再煮一會。”
然後她又收拾了一些菜開始切了起來,對祝翾說:“今天留我這吃飯吧,也在睡一晚,你姐夫沒放假不回來的,我們倆好久沒有挨一起睡了。”
祝翾看了一眼祝蓮的側臉,感覺自己是真的很想祝蓮,就笑著說好,然後幫她打下手。
祝蓮手裡不停還能順便和祝翾一起聊天,她說:“我聽說去京師的女學生回女學了,就知道你肯定是回來了,但是你不知道我來了應天,所以就去你學裡找你。我想著你見到我是要來我這用飯的,就在見你前,早就買好了菜,都是你愛吃的東西。”
祝翾聽了,很感動地說:“大姐姐,你對我真好。”
祝蓮低下頭笑,說:“你是我妹妹,我為什麼不對你好?”
祝翾又問她:“譚錦年對你好嗎?他有沒有欺負你?他家裡人好相處嗎?你有什麼委屈不要憋著,就算在這,我也可以給你做靠山的!”
“譚錦年是你能夠叫的嗎?沒大沒小的,叫姐夫!”祝蓮橫了她一眼。
祝翾不習慣叫譚錦年“姐夫”,就說:“他又不在,等我見到他了,再喊姐夫也不遲,我私下和你叫他名字,你難道還要告狀嗎?”
祝蓮就忍不住笑,說:“你和他,我當然更護著你啊。”
然後祝蓮就問祝翾在京師裡過得怎麼樣,問了一堆,祝翾就說:“你彆光問我,你說說你自己的事呀,我好久不見你,我都不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於是祝蓮一邊做飯一邊和祝翾說自己的事。
祝蓮剛來的時候,大多數時候自己一個人在這邊住,她一開始給自己找了的差事是錘墨,是薑婆婆帶她做的,薑婆婆偶爾也去錘墨,聽祝蓮說也要出去找差事做,就帶她一起了,晚上附近幾個婦女再結伴回來。
有幾回祝蓮落了單,她年輕貌美的,就被幾個登徒子看見了,人家沒看見她丈夫在哪,就用他們那齷齪的腦子去覺得她一個女人家自己住那定然是半掩門的婦人。
於是祝蓮夜裡就聽見有男人敲她的門,還在外麵說些汙言穢語的,還好鄰居薑婆婆一家出來抓流氓了,把這群人逮住了。
後來譚錦年放假又上訴了,這些人才知道祝蓮是有丈夫的,丈夫還是國子監的監生,算是踢了鐵板了,這群人都因為調戲良家蹲了大牢。
雖然解決了流氓混混,但是譚錦年卻不許她再出去錘墨了,他說這件事雖然不是祝蓮的錯,可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說她一個人出去做事他不在身邊以後可能還會遇到這樣的情況。
祝蓮後來也沒有再去錘墨了,但是她不願意自己一個人守在這屋子十天等一回譚錦年回來,如果這樣,那她來應天的意義是什麼?
在鄉下她出行的範圍還大些呢,怎麼到了應天反而要被關進這小小的院子裡。
不出去她在應天依附的隻有譚錦年了,她一想到那樣的生活就害怕,她不要這樣,這樣一想,她連譚錦年都有幾分冷淡了。
外麵的男人騷擾她,讓她們女子出走不方便,他作為自己的丈夫卻想著把自己也關進家裡來,和外麵恐嚇女子的男人裡應外合,告訴她隻有少出去才是最安全的,她雖然是嫁了人,可是腿腳沒被束起來,能跑能跳的,憑什麼她不可以出去呢?
譚錦年漸漸察覺了妻子的冷淡,與祝蓮又談了一次心,祝蓮說:“我雖然嫁給你了,但是我不過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日子,我要是想過那樣的日子,我當初就不需要選你,我那時候也有家裡有大宅院的人家提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