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對元新十五年的鄉試的資格鑒定考試在元新十四年, 祝翾要參加的是錄科,由如今的提學道紀清主持,國子監與女學的長官共同擔任考官。
錄科的考試地點就秦淮旁占地規模宏大的建康貢院, 建康貢院能同時容納近兩萬名考生,開考個區區錄試的規模不過是殺雞用牛刀罷了。
錄試考三門試, 四書義一篇、經義一篇、數學一卷, 一日內全部考完,不許繼燭續考。
地方上的關於舉人資格的科試已經分批次考得差不多了, 到了元新十四年的秋天, 才正式確認了錄考的時間。
祝翾一邊忙著學裡的學業,她一年修兩年的課, 該累積的學分都修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後的一篇大論了。
她同時也在等著錄考開考, 因為下麵府縣先考了科考,所以學裡家裡腳力好的已然打聽了已經考完的部分真題, 雖然錄考出題不會與下麵科考題目相撞,但是做真題可以揣摩出題人的思路。
洪蒼辰的洪氏書坊裡已經上新《元新十四年南直隸各州縣科考真題精選五十題》之類的書了, 為了賣書旁邊還會掛著促銷的牌子, 上麵寫著什麼“錄考一本通”、“一本直達鄉試”、“解元必刷”的話, 一上架被學子們哄搶得一空。
針對那些基礎不太好的學子還有“零基礎一年通關係列”, 也是些真題或模擬題的五百題、八百題係列大選,那些病急亂投醫的這時候也是一堆一堆地買,橫豎打算隨便抱個佛腳混到鄉試去。
因為主考是提學道紀清, 紀清的文集與各種文章大選也被學子們買了個精空。
在這個氛圍的渲染下, 祝翾於是也打算買幾本題做做練練手感了。
洪蒼辰早就給她留了幾本真題,要她務必拿回去做做,祝翾要掏錢, 洪蒼辰卻不要,說:“你拿回去好好做,把每題解題思路寫下來留著,萬一你鄉試考個解元亞元什麼的,我就把你的解題答案本刊印出去,打著什麼解元直解的名號賣書,高低再掙上一筆,到時候也給你分紅。”
祝翾被他逗笑了,說:“南直隸文風全國最盛,明年鄉試更是人才濟濟,我錄考還沒確認資格呢,你倒給我想上鄉試的好事了,什麼解元亞元的你當很好考嗎?”
洪蒼辰說:“你隻要考上舉人我就不虧,名次越高我就越賺。
“女人考舉多新鮮的事情,你要是考上了,就有了噱頭,我到時候給你包裝一下,你那個《祝攖寧文集》到時候肯定也要加印。
“我到時候給你作個傳,什麼天才寒門少女橫空出世,先在小報上給你宣傳一下,然後再搭配你的文章賣……”
祝翾見他越說越誇張,忙打住了他的生意經,說:“行了行了,洪老板,我會好好做題的,過程與思路都給你寫下來留著,萬一你有用呢,到時候我也跟你發財。”
“正是正是。”洪蒼辰一臉微笑,看祝翾時眼睛亮晶晶的,跟看銀子一樣。
祝翾被他這狂熱的希冀的目光看得頭皮發麻,忙拎著做題集回去做了。
到了錄考的那一天,祝翾半夜就收拾好考試用品提著燈到了貢院的門外站著,天黑漆漆一片,貢院外卻已經點滿了燈,立滿了人,明彌站在她身後擔憂地抬頭看天,說:“感覺今天要下雨。”
“烏鴉嘴,不許說!”上官靈韞打斷了她。
祝翾的同窗梅令儀孤身提著燈站在前麵,偶爾分神瞥一眼祝翾這邊鬨哄哄的景象。
祝翾看見她,禮貌地朝她笑了一下,梅令儀就點了點頭,自從謝寄真去了順天,藺慧娥回去改投軍政之道,學裡偶爾和祝翾考得有來有回的就是她了。
雖然大部分時候祝翾能夠保持第一,但是也有幾次梅令儀會不聲不響地追了上來,她也是揚州來的,祝翾雖然與她保持著同鄉之誼,但是梅令儀秉性孤高且不善交際,所以祝翾與她並不算十分親密。
許荔君站在祝翾附近,正專注地誦記抽查自己的功底,許荔君自從家中遭逢兩次大變,心性大改,她對科舉的重視不亞於祝翾,一想到還在高郵的母親還有已經去世的姐姐,許荔君就忍不住用功,她得跳出母親與姐姐的命運輪回。
貢院外排隊等的不隻有女學生,還有國子監的監生們,隻是他們不走一個門進去。
國子監的人浩浩蕩蕩、什百成群,有數千人,而女學這邊能夠參考的加起來隻有百人之數。
在黑夜裡看過去,那邊門外是一片連綿的燈火通明,直排了一道街,女學生們這邊點的燈與監生們比起來卻仿佛螢火之微。
這是第一屆男女同考的情況,此時參考的女子連男子的十分之一都沒有達到。
祝翾站在黑暗裡,看著國子監那邊門外的燈火長龍,臉上神色晦暗不明,燭火照在她的臉上,祝翾一麵覺得自己走到這裡的幸運,一麵又為此難受。
錄考結果分為六等,雖然淪落到五六等的人少之又少,但隻有一二等的人才算“學有所成者”,允許應試來年鄉試。
而一等更是被設置了限額,兩所學校的前八十名才算做一等,二等不限額,但是也不容易考上,三等生反而是占人數最多的,站在這裡等待考試的學子最後真正能去鄉試的也就三分之一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