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第166章 【許子冠乎】(2 / 2)

寒門貴女 戴山青 6000 字 10個月前

寅正時正式點名入場,因為是男女同考多有不便,於是分門而入考場批次也不同,進去了能看到的也隻有同性。

鼓敲三響,東方未明,此時還更深露重,但是貢院的門已然開了,學生們自覺排隊入門進入甬道之內,為了加快入場速度,入了甬道就需要開始脫衣隻留一件單衣等待前麵的唱名檢查。

督學博士們坐在堂前,燈燭以待,圍爐喝茶吃著點心,慢悠悠地等考生們進去。

雖然祝翾身體壯,但是天沒亮就穿著一件單衣站在人群裡等,甬道裡冷風陣陣,她也忍不住打了幾下寒戰,隻能希望早日點到自己進場。

“祝翾!”唱名的女吏喊道。

“學生在!”祝翾一身單衣地進了門。

等進去了,連單衣都要解開,這個過程比之前女學揀選的搜檢還要難堪些,但是越正式的考試搜檢規矩越嚴格,祝翾麵不改色地解開衣裳,左手拿著筆硯用具,右手拿著自己脫下來的衣裳。

上麵坐著一圈女性考官,又上來兩名女吏搜檢祝翾是否夾帶。

一個搜檢祝翾身體和發髻,一個搜檢祝翾兩手拿著的衣物和考試用具,祝翾連鞋襪都被脫下了視察,檢查無誤之後,兩個女吏便讓祝翾將衣裳穿上,將考牌給她。

祝翾穿好衣裳,拿著考牌跟著引考的女吏去找自己的號房待考,正式鑽進了號房裡,祝翾就開始渾身不自在了,她第一次在號房考試的時候隻有九歲,那時候狹窄矮小的號房於她而言還是可以入座的。

可是現在她個子這樣高,一進去就幾乎占滿了號房,腿怎麼放都不舒服,腰也得弓著些,左右也舒展不開,整個人像被卡在裡麵一樣。

祝翾第一次察覺到了長太高的不便之處,以後她倘若考鄉試、會試也是這樣尺寸的號房卡住她,所以祝翾隻能調節心態讓自己儘早適應。

等唱名檢身結束,等鼓聲又響起,就是正式開考了,祝翾拿到考卷深吸一口氣,正式展開於眼前,這是她科舉之旅的第一張試卷,雖然錄考不算進科舉裡,但是對於祝翾來說依舊意義重大。

四書義的題目是“許子冠乎”。

“許子冠乎”四個字出自《孟子》的《滕文公上》中,“許子”其人是當時的一個主張神農家學說的人,是當時諸子百家中的農家學派,許子帶著門徒來到滕國侍奉滕文公,陳良的門徒陳相見到許子很高興,打算拋棄自己的學問去追求“神農家學說”,孟子便針對農家學派展開了一番論戰。

當時農家學派的主張非常激進,向往回到原始的處境去,排斥新的社會分工,孟子問了一係列問題去梳理農學的觀點進行反駁,“許子冠乎”就是其中一句問陳相的話,文義就是問:許子戴帽子嗎?

現在祝翾就要以這四個字展開論述與文章,她端著筆有些無從下手,於是她先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這一段的前後文與內容,大概梳理了一下背景。

許子冠乎?許子不僅戴冠,還戴彆人織的冠,許子不僅戴冠,還用彆人做好的器皿,可見許子服食器用,多與人同。

一身日用之事,不可兼為,而許子竟然主張治天下與農夫兼為,這很明顯是自相矛盾的。

寫文章需要揣摩聖人發言的用意,所以現在祝翾就要想象自己是孟子,孟子問這句話就是為了揭穿許子學說的矛盾與偽性。

於是祝翾開頭寫下:“以冠詰異端,詰其必用者也。”①

許子自身言行與所推崇學說存在矛盾,在孟子眼裡他是“異端”,於是祝翾寫下這一句來破題。

然後祝翾接著往下寫道:“蓋冠非農夫事,而必為農夫用,當以此問許子耳。”①

許子希望國君和百姓一起種莊稼,種完了莊稼再處理政務,說這樣才是賢者,國庫糧倉的存在是剝削百姓奉養自身。

可是許子戴的帽子卻是彆人做的,做帽子之事並不是農務,因此孟子才覺得許子的理論是異端全是漏洞。

那後麵該怎麼以這個“冠”闡釋孟子的思想呢,祝翾頓了一下,冠象征著一個人的體統,她就這個思想洋洋灑灑往下寫,很快就把這篇文章在草稿上寫完了。

正式謄抄的時候,祝翾覺得頭頂一涼,抬頭一看,竟然下起了雨,明彌這個烏鴉嘴!

更可恨的是祝翾的號房因為失修竟然是漏雨的,有幾點雨一直漏下來打在她後背和脖子上,雨水甚至劃入了她的脖子內側,祝翾被涼的一激,忍不住“嘶”了一聲,巡考的女吏看了過來,祝翾低下頭閉上嘴忍著雨點打背繼續考試,

她隻能往不漏雨的那一側偏了偏,最重要的是保護好考卷不被雨水打濕。

可惜號房就這麼大,她很難動身,隻能委屈自己偏著頭圈著卷子寫,就這樣寫了幾個時辰寫得頭疼脖子酸,渾身都不舒服,才好不容易把幾張卷子全都寫完了。

時間一到,考卷被封存收走,雨卻正好停了,祝翾心裡自歎倒黴,但是還是打起精神收拾考試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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