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考完離場時也得保持安靜, 不得相伴而行交頭接耳互相討論試題,所以祝翾自己收拾好了就提著考籃出去了,她覺得這次考試雖然條件不好, 但是她已經儘力了,隻希望能夠得償所願。
等一出去, 幾個女學生們才聚在一起, 互相問彼此考得如何。
祝翾背後因為淋雨涼了一片,明彌看見了就上來問她:“祝翾你後背怎麼濕的?”
上官靈韞在旁邊促狹地說:“彆是做不出來題目, 緊張得滿背大汗吧?”
祝翾幽怨地看了一眼她們, 歎了一口氣,道:“我的號房是漏雨的, 我為了護著試卷不被打濕,躬著背做的題。”
那滋味, 簡直就是酷刑,冰涼的雨水打背, 手上還不能停筆,還要一直保持思考, 祝翾想著下次考試得帶一塊油布進去了, 也好擋雨。
她這樣一說, 上官靈韞也說:“我的號房也有點漏雨, 但是比你好,是從牆上滲水進來,沒打我身上, 可是也冷得很。”
說著她橫了一眼明彌:“都怪你個烏鴉嘴!”
明彌不服氣道:“這也能怪我嗎?我說下雨就下雨, 我嘴這樣靈的話我還來考試做什麼?早就當神仙去了,到時候你們還要求我開金口,點你們做解元狀元呢。”
祝翾和上官靈韞並沒有認真遷怒她, 聽她這樣一說,俱笑了起來。
祝翾又說:“這貢院好歹是天下學子考試的地方,怎麼那麼多疏漏呢?若是有考生在鄉試的時候卷子正對著漏雨處,又不能換地方,三年一次鄉試豈不是白白浪費一次機會?若是準備不善、學問有缺,那考不中便也罷了,可是要是因為這種事考試失利,該當如何呢?”
她是很認真地在思考這件事,這一回雨水隻是打在她背上,最多冷了些,卷子並沒有受到汙損,可是萬一後麵再遇到這樣的事情呢?
雖然能不能考中不僅看實力,也看運氣,可是運氣不好分到漏雨的號房考試汙損試卷也不是應該的事情,多少人寒窗十年,隻等這一回機會,他們考試的也不是沒有交工本費和考試費。
祝翾正皺著眉思考這種事,上官靈韞卻習以為常地說:“若是有人考試天正好分到漏雨的號房,還汙損了試卷,那也隻能自認倒黴唄,不然還能怎麼辦?
“鄉試可是在裡麵關幾天幾夜,入了號房非必要不得出,貢院到時候門一鎖,等考完才給開,前朝便有一場鄉試著火,因為考試未結束沒開門,死了幾十個讀書人呢。這事遇上了隻能算倒黴,汙損試卷還有下一回啊。
“而且貢院那麼多號房總有年久失修的,真全部翻新一遍多麻煩啊。”
祝翾不同意上官靈韞的論調,既然要維護考試公正,那麼至少得提供考生們一樣條件的考試環境吧。
號房突然漏雨上麵的弄了這麼多屆科舉怎麼也該有備選方案,她不信那些當官的人想不出既能維護考試公平又能保證考生條件的應急方案。
一味的堅持紙麵原則,考生出現任何狀況都隻能自認倒黴,怪天怪地怪運氣怪自己,就是不怪明明知道問題也可以避免就是不做的人,這算什麼?
既然貢院要給人用,那怎麼可以不花錢維修呢?
難道從來沒有人質疑過嗎?
難道她祝翾是第一個用到漏雨號房的人嗎?
祝翾擅長質疑一切,上官靈韞不假思索的態度更讓她覺得奇怪,她麵上沒有再說什麼,幾個人一起出了貢院那條街,外麵有不少人在等考生出來。
祝蓮也在人群裡站著,祝翾看見姐姐下意識想走過去,但是她看見祝蓮朝另一個方向揮了揮手,譚錦年從那個方向出現了,祝蓮抬著臉微笑著和他說話,祝翾愣了一下,她發現那一刻夫婦之間的那種氛圍是誰都不融進去的。
成了親就會這樣嗎?人從一個變成一雙。
也是這個瞬間,祝翾才發現自己其實嚴格意義上已經是祝蓮的“外人”了,哪怕她們曾經是親密的姐妹。
祝翾頓了頓,她自己都有點猶豫要不要喊祝蓮了,祝蓮這時候看見了她,也朝她揮手:“萱娘!”
祝翾擺起笑臉走了過去,譚錦年也看了過來,他對祝翾的態度一直有些微妙,但大多數時候還是像妹妹一樣,祝翾曾經對他那種隱隱的敵意他也隻當作小孩子的醋意罷了。
但是不管怎麼樣,他才是祝蓮的丈夫,是理所當然的最親近的人,所以他以為的這種醋意他並沒有很放在心上過。
妻妹厲害歸厲害,但是心性還跟孩子一樣,還黏長姐呢。
祝蓮拉著祝翾的手問她:“考得怎麼樣?”
祝翾就說:“還可以吧。”
祝蓮注意到了祝翾後背衣裳濕了,於是問她怎麼回事,祝翾說了,祝蓮就說:“那你跟我回去,洗個熱水澡吧,這樣會受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