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子們紛紛齊聚貢院前, 等成績公示與提學道的指示。
等所有人都來齊了,不一會,紀清也來了, 他上來便說:“此次錄考是有史以來第一回男女同考,意義重大, 我也看到了不少出色的女學生, 文章見識與學問根底當真是不錯,這讓我非常欣慰。”
女學的學生們雖然還不知道成績, 但是一聽紀清說有“出色的女學生”, 就知道她們大概是考得還算可以的。
雖然不知道誰是具體的“出色的女學生”,可是人群裡大部分女學生的目光都開始往祝翾身上飄了。
祝翾站著聽紀清講話, 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紀清嘴裡說的“出色女學生”之列裡的人物,雖然每場考試她基本都自我感覺發揮不錯, 但是沒到真正成績出來,心裡總還懷有幾分忐忑。
隔壁國子監的聽到紀清先誇了女學生, 心裡就開始有些不服氣,雖然這百來個參加錄考的女子對他們整體產生不了什麼名額衝突, 但是一想到可能被人家女孩子給光明正大地比下去, 總有幾分不舒服。
“但是考試結果也不是儘如意的, 此次考試結果分為六等, 一二等可以參加明年鄉試,三等如常,四等以下就有責備與降等了, 竟然真有人敢給我考到五六等去!”紀清的目光看向國子監一眾人訓斥道。
“可見有人在學裡心思周遊, 不思進取。多少學子想來我們這讀書卻不能,有的人卻以為進了國子監就大功告成了,我不管你們原來是秀才自己考進來的, 還是家裡有人給捐進來蔭進來的,進來了就得好好讀書專心學問。
“給了這麼好的條件,叫你們可以不事生產專心學問,神仙一樣的日子,竟然有臉答出五六等的試卷,不知道最後對得起誰,是對得起朝廷,還是對得起父母?”
紀清明明白白點了國子監,又說:“人家女學的孩子這一次一個都沒考到三等開外去的,雖然不能個個都參加科舉,但是沒人要被降等責備。
“你們國子監是全國第一等的學校,學風建設竟然到了這種地步,平日裡還有人瞧不起女學生,覺得人家學的是小道,到考試的時候怎麼就成了這副模樣,一些人仿佛少彆人半個腦子一樣!”
女學這邊一聽,她們居然連一個三等以下的學生都沒出現,都很高興地鬆了一口氣。
在紀清旁邊的女學祭酒尚昭也自豪地保持著微笑,而國子監祭酒聽到紀清的點名訓斥就忍不住擦汗了。
下麵一群國子監學生聽了也感覺不好了,他們不敢相信女學的人居然沒人落到三等開外去,這怎麼可能?
一部分學子聽了自慚形穢,對女學生從此更加佩服。
也有本來小瞧女學生,但是聽了紀清的話對女學有所改觀的。
還有那種自己把自己想開的,心想,此次女學生隻來了百十個人,還都是本身就厲害的,他們國子監這次那麼多考生,良莠不齊的,落到三等開外的概率本來就是他們男子更大些,女學生不過是占了人數優勢罷了。
紀清觀察了眾人神色,先公布了四五六等學生的榜,這些學生都是需要被懲罰降等的,四五六等的學生聽到了自己名字都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特彆差的還麵臨退學革功名的風險。
紀清也不打算管這群爛泥扶不上牆的學生的死活了,剛才已經掃射了一遍,懶得再對這群人針對性說一遍勸學道理,又開始讓人把剩餘一二三等的名額張貼了出來。
雖然剩餘學生沒有被訓斥的風險了,可是發現自己是三等的學生也笑不出來,隻有一二等的人才可以考鄉試,他們隻能再安心學三年等下一次了。
譚錦年在榜上找自己的名字,終於在二等的中列找到了自己,不由鬆了一口氣,這一回鄉試他是可以參加的,也算是對得起母親與妻子了。
然後他就下意識找祝翾的名字,可是第二等一眾名字裡都沒有祝翾。
譚錦年心裡便有了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雖然不服氣,但是也認命地打算去一等名單裡翻祝翾的名字了,他再怎麼也知道祝翾是不可能落到三等去的。
他才走到一等名單的紅榜下就瞧見了祝翾的大名,祝翾是第一等第一,名字被寫得最大,隻要看一眼一等紅榜就能看見她的名字,根本不用特意去找。
譚錦年知道祝翾厲害,但也沒成想她能這麼厲害與出色,兩學上千名學子都不是吃素的,祝翾這樣年輕的一個姑娘眼睛都不眨竟然就做了一等的第一!
祝翾眼睛一開始就看向了一等的名單,一下子就看見自己的大名。
在發現自己是一等第一的那一刻,祝翾沒有很多驚訝,隻是在心裡洋洋得意一句:不愧是我。
她早就已經在無數次因為用功學習而得到與之匹配的正向成績反饋裡對名列前茅這種事坦然以對了,她這樣的人,學習上沒有一絲虧心之舉,能考第一隻能說明她配考第一。
大家都發現了第一等的第一名是祝翾,女學的人都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雖然她們沒考到第一,但是第一是她們學校的人,也是很痛快的事情。
那些國子監的往年總有瞧不起她們女學生的,總以為她們不可能比他們厲害,這一回一樣的考試,女學的人壓過他們男學生拿了第一,總該心服口服了吧。
國子監的人發現第一竟然是隔壁的女學生,名正言順地壓過他們所有人,心裡總不是滋味,那些考了前幾名的男學生也沒了歡喜的心思,他們看著祝翾那大大的名字壓在自己頭上,麵容都苦澀了幾分。
但是一個個又不想被人覺得小肚雞腸,都做出大氣的模樣與祝翾恭喜道賀。
祝翾坦然地接了所有人的祝福,她知道眼前祝福她的人不可能個個都服氣,但是她無所謂。
不服氣又怎麼樣,不服氣她還是第一,而且她不止這一次要考第一,她以後考鄉試考會試也要往前麵考,哼,他們更不服氣的日子還在後頭呢,等他們習慣了就沒有什麼不服氣了,祝翾得意地在心底想。
她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惡劣,因為她看見那種咬著牙給自己道喜的人都忍不住高興一把,這些人以前在女學外課的時候沒少說過酸話,考過了他們也會被說一嘴“不過是旁門左道”。
現在科舉上的學問總不是“旁門左道”了吧,看看,還是她最厲害,祝翾在心裡“嘻嘻”了兩下,很快就清醒收斂住了,可不能因為暫時的第一而鬆懈了。
第一等八十名的名額,女學的學生就占了二十個,整整四分之一。
這個結果搭配著祝翾的第一,就跟一個響亮的巴掌一樣甩在了這些男生員臉上,女學赴考的人數還不到男學生的十分之一,卻能拿到四分之一的第一等。
這次錄考成績一出來,第一等學生的幾科試卷也被公布了出來,再也沒有人覺得女學的學生是浪得虛名、肯定比不過隔壁國子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