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試入考場不再男女分流而入了, 而是按地區而入,南北直隸的舉子被分到了同一道門進去,北直隸的先進, 後麵南直隸的按名次跟著進去。
祝翾作為南直隸的第一名,等北直隸的都進去了, 才正式踏入眼前的龍門, 經過“天開文運”的牌坊, 這是曆史上除了前朝複興帝與太宗之後, 再一次有女考生被允許從這道龍門內而入。
春寒料峭之下, 祝翾能感覺到鋪麵的寒意, 但是她無畏無懼地繼續往前,雖然是男女一同入門,可進去搜檢還是同性彆搜檢。
會試不需要脫光衣服赤身檢查,是可以留下一層單衣的,可檢查的官吏卻是可以上手摸考生身體與單衣是否可能夾帶。
祝翾高舉起手任兩名女吏在自己身上摸了一圈, 頭發自然也被拆開看了一眼,隨身物品又被看了一遍, 等確認無誤之後, 女吏們才點點頭, 登記了她的名字,便催她進去。
會試搜檢沒有鄉試嚴格,鄉試搜檢得完全脫掉衣服被搜身,這一是因為考生們好歹是舉人, 需要一點體麵。
二是會試舞弊夾帶的代價比鄉試大多了, 鄉試舞弊可能就是取消功名不許再考,會試敢夾帶的連累的不僅是自己,還有家人, 嚴重了考生自己人頭落地,全家落得流放服刑。
舉子們自己也會掂量後果,橫豎考不中這次還有下次,就算一直不中也還是舉人的功名。
祝翾將外套穿好,然後背好隨身物品,正式進了考場內部,正中間的樓是明遠樓,號房也是一巷一巷的,隱在柵欄裡。
因為已經看過了席舍圖,祝翾對照自己記下的考場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宇”字考巷,然後找到了自己的號房。
會試的號房與鄉試的號房也差不多,矮屋風簷的設計,高六尺深四尺寬尺,麵圍牆,一麵對風,裡麵放兩塊木板,一塊離地二尺當座位,一塊放高些就是考案,想要休息時就把考案抽下放低與另一塊拚起,變成了一個簡單的臥鋪。
祝翾提起木板再次坐進了這尺天地裡,春闈到底是在北方考,又是初春,現在考試不在考場過夜,所以這個天氣還算舒服一點的。
之前在應天考的時候雖然是秋天,但是南方潮濕考號背陰,做卷子時總有蚊蟲叮咬。
號房內有炭火盆供暖,這個天半露天考試還是需要供暖的,於是祝翾點了炭火盆,將身子骨烤暖了些。
大部分考生入自己號房第一步就是先取暖,好在考試時間隻有一個白晝了,換前朝那樣天兩夜的,會試的考場記錄常常有某巷失火之事,考巷前後各放了兩個裝滿了水大水缸,都是拿來滅火的。
很快來了一排號軍端著椅子,他們將椅子紛紛對著考號放在號房外麵的過道處,會試一名考生有一名號軍專門監考,祝翾就看著這群號軍紛紛麵對著考生坐下了。
會試監考是隨機的一對一監考製度,一個考生一場考試全程由一個號軍全程監視,到下一場又是另外的號軍。
給祝翾安排的是一個女號軍,那個女號軍先走過來查看了祝翾號房內木板牆麵上有沒有被動手腳,然後又把祝翾的隨身物品進行了第二次搜檢查看。
大家都是這樣一個流程,號軍們看完了就坐考生對麵去了,盯著自己負責的考生考試。
考案隻不過是一塊木板,木板底下都是空的,木板下麵的手腳動作號軍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就算有人鋌而走險夾帶了,在這種一對一監考的環境下也很難拿出來。
倘若考生有舞弊被號軍包庇,事發之後號軍也是要自己掉腦袋且連累全家的。
祝翾一抬頭就看到負責自己的那個女號軍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不敢有任何疏忽。
祝翾也不知道對方身份是女吏還是宮女,會試需要的監考人數很多,女吏調派不夠據說宮裡還支援了一些宮女來供職監考。
不過不同於祝翾這些考生隻能在號房內尺天地周轉活動,號軍們不需要常常坐椅子上,可以站起來走動幾下,隻是不許發生嘈雜聲響擾亂考生思緒。
祝翾覺得暖和了,就先趴在木板上淺睡一會,她前一夜也沒怎麼睡覺,得先抓緊時間養好精神。
然後不知道睡了多久,祝翾感覺有人推自己,是監考她的那個號軍,對方見祝翾醒了,就道:“女君醒醒神,馬上要發卷了。”
祝翾揉了揉臉,點了點頭,等卷子投遞下來,祝翾也沒有幾分因為這是會試的緊張感,這種狹隘的號房她不知道蹲了幾次了,從小時候考女學的時候就要蹲號房,上學之後流水的考試,她的心態已經被考成老油條了。
第一天七道經義題,祝翾展開試卷,開始看題。
第一道題乾是《論語八佾篇》中的“管仲之器小哉”一篇全文。
此章是孔子對齊桓公的上卿管仲的評價,給出的評價就是“器小”、“不知禮”,在論語的《憲問》一章,孔子對管仲的功業評價很高,但是卻在這一篇覺得管仲個人道德修養有瑕疵,不具備真正的輔佐君王的才德。
祝翾於是在文章開頭結合了孔子《憲問》中對管仲的態度寫下了觀點——“功之大者有餘於霸,器之小者量不足於王也”。①
接著論述了管仲無德的外在表現在於“無檢”,所以才被孔子謂之“器小”,接著指出管仲所謂“器小”的根源在於“無修身正身之學”。
洋洋灑灑一篇文寫完,祝翾夾敘夾議,不過百字就把第一道題敘述清楚了。
寫完第一篇,祝翾深深吸了一口氣,第一道寫的時候幾乎毫無滯澀停頓之感,這讓她自我感覺非常良好。
今天開局題感是有史以來最順的一回,祝翾在心裡有點高興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