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雨霏將兩人解開,因為司雨霏沒有接住他們的意思,所以兩人直接摔在了地板上。
“雨歇君!”陸蘭溪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控製不住,對自己的恩人生氣。
司雨霏順著繩子跳下去,平穩地落在地板上,外衣隨著他的動作揚起,甚至刮到了陸蘭溪的手上。
陸蘭溪抬頭看他。
司雨霏正抬起頭,看著廟宇的正神位。
那裡端放著……肉身神像。
人們稱他為山羊神,他也確實有著山羊的頭顱,但是頭不止一個,是三個。他擁有人的腳,正用力蹲在神台上,仿佛承受著萬千重量。那之上,幾十隻羊蹄從他的身體刺穿出去,一隻蹄子更比一隻蹄子高,全部往上生長,仿佛在爭前恐後掙脫身體的束縛。
這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他的身體殘缺不全,臉上的眼珠子沒有了、鼻子沒有了、身體的肚子缺了一片、內部似乎被挖空了。
當生物的情緒波動激烈的時候,司雨霏能聽到他們的心聲。
這一尊神像巋然不動,內心在呐喊著:『救救我!救救我!不要再活生生吃我!我沒有辦法死去!所以請救救我!』
“為什麼沒有辦法死去?”司雨霏站起來,開口問。
『因為我已經是得道的仙人,永生不死!啊!永生不死!肉身不滅!這個世界上居然有那麼恐怖的事情!』
司雨霏的聲音一出,範鄲剛好解開繩子,他驚訝地問司雨霏:“雨歇君,你在和誰說話?”
比範鄲更震驚的是那一座殘缺不全的肉身神像,他聽到司雨霏和自己對話,激動得想要顫抖。
如果他能顫抖的話。
『你能聽到我的聲音?你居然能聽到我的聲音!』
司雨霏故意故意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不露痕跡地說了一個字:“嗯。”
『少年,求求你了,殺了我吧!我真的受不了這樣的折磨了!』
司雨霏看著他,默然不語。
因為旁邊還有兩個人,他不好說話。
『太痛苦了!誰能想到得道成仙的結果居然是這樣。我的肉/體永生不死,我的魂魄見證了這個世界出乎自然的真理,但是我的魂魄卻仍舊被困在肉/體之中。我仙的魂魄,和肉體凡胎不相容,我無法控製這副身體,但是卻也無法離開。我得道成仙五十年,眼睜睜看著我曾經的朋友、親人、鄰居全部在啃食我。我能感覺的血肉被撕扯,看著他們吃掉我,然後我新的傷口長出新的血肉,永無止境。因為我不死不滅!』
這一隻山羊神的所思所想,全部傳達給了司雨霏。
他五十年前隻是一個居住在羊鳴鎮的普通修仙人,偶爾會離開鎮子,去外麵參加一些門派的聚會或者論道論壇。有一次,他去參加無上法門主持的萬法大會的時候,有一個人問他想不想成仙。
修仙修道,最終結果不就是要得道成仙。
聽到了肯定的回答,那人給了他一顆種子。
他當時沒有太理會,將種子隨手放在自己的乾坤袋裡。回到羊鳴鎮,他一如既往開始修行,但是又和以往不同,他感覺自己的修行日行千裡。
一時半會還能歸根結底為錯覺,但是實際上,他確實突破了層層境界。
因為那顆在他的乾坤袋中發芽的種子。
他一開始的態度是狂喜,按照他的資質,此生本不可能在修仙上有太大的成就,但是現在短短一年,他就得到了平常人幾十年才能修煉得到的成果。
第一年、第二年……
可以說前四年多,他都是在欣喜若狂中度過的,直到第五年。
一瞬間的靈識開啟,無數的知識湧入他的腦袋。
他已經忘記了自己那時候具體的感受。
但是一定很痛苦。
他的認知無法承受那麼多的知識,於是便發了狂。
為了恢複神智,他拿著刀,一刀一刀,割下了自己的血肉。
這是一個幾乎全民修仙的時代,尤其這個鎮子裡的人,在這五年裡,被他帶入了修仙的門口。他們看到了他的血肉,瞬間明白,那是能增進修為的至寶。應該有第一個人開始吃他的血肉,隨後,效果得到了驗證,越來越多的人撿起他割下的血肉吃掉。
而他,終於瞬間得道成仙。
在他將要飛升的時候,身體和魂魄卻動彈不得。
他回頭看,他的身體和魂魄都連在了一顆發芽的種子上。
不能離開、不能動彈。
居民似乎明白他成仙了,所以就直接在他的肉身處,建立了一座廟宇,供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