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像是她們始終沒有找到當年救聞人鈺的人一樣,聞人鈺也再沒有恢複到從前活潑的性格。
又過了一年,她們從國外回來,聞人鈺得知周順某次投資失敗,破產了,日子過得很窘迫。
至於那對母子,卷了當時周家還能動的最後一筆錢跑路了。周順氣不過,開車想要撞死他們,結果人沒有撞死,他自己反倒進去了,那個女人也受了不輕的傷,到現在還在醫院裡養著。
聞人鈺是在第二年的某一天,突然想起來他掉進下水道以後,聽到的附近的一些聲音。高燒過後,他有一陣子幾乎失去了當時所有的記憶,是後來漸漸恢複的。
隻不過那時候已經太晚了,他讓人根據周家附近的孤兒院進行調查,仍舊沒有什麼消息。
聞人鈺早上覺得宋征玉有點眼熟,現在又得知他是從孤兒院出來的。
會是巧合嗎?
他下了樓,從冰箱裡拿了一瓶冷水,眼神又落到了宋征玉的身上。
本待再辨認一二,不想被對方瞧見了。
“你看著我乾嘛?”挺納悶的語氣。
聞人鈺覺得宋征玉真的很笨。
哪有人就這麼當著所有人的麵問出這種話的,而且他們參加的是戀綜,就算他看他,也是很正常的。
對峙中,宋征玉漆黑圓潤的眼睛似乎要與他仰起頭看到的人重合。
聞人鈺握著礦泉水的瓶子,感覺到瓶身覆蓋著的冰冷水汽,心底好像突然蔓延進了一絲潮濕。
大家都以為聞人鈺不會回答宋征玉,卻聽到他說:“你的眼睛有點紅。”
身為畫家,對於色彩本就尤其敏感。宋征玉眼皮還有眼尾暈開的紅,在一片白皙上,過於惹眼了,就像他的手指頭一樣。雖然已經不痛了,但薛直揉過以後,看上去總是要比平常更紅一點。
如果此刻要畫宋征玉,聞人鈺最先落筆的就是這兩個地方。
看著人,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絲靈感,沒有再說什麼,放下手中的水就走上了樓。
宋征玉被他弄得迷糊,隻不過聽到聞人鈺說自己眼睛紅以後,他沒有顧得上再跟裴之賞和焦遠說話,而是跑到洗手間去照了照鏡子。
還好,那個冰袋很管用,眼睛幾乎看不出來哭過的痕跡。
所以聞人鈺乾嘛要騙他?
宋征玉想起對方剛才說的話,不高興地“哼”了一聲。
休息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宋征玉在和裴之賞、焦遠又聊了會兒之後,就回去了鋼琴室。
嶽霽並不在裡麵,宋征玉猜對方是去找項廷了,也沒有在意。嶽霽不在正好,沒有人盯著他練習,宋征玉隨便地在鋼琴上彈了一曲,並不是《梁祝》,而是他初學鋼琴的時候,二哥宋征哲教他的,曲風很歡快,宋征玉一邊彈,腦袋也跟著快樂地點點。
嶽霽回來以後,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宋征玉穿的明明是一套再簡單不過的衣服,但他坐在鋼琴麵前,莫名給人一種像是穿了一整套西服的矜貴王子。視線不由得在對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直到對方彈完,他才鼓了鼓掌。
“彈得很有感情。”
宋征玉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曲子裡麵,哪裡知道外麵還站了個人。而且他剛才彈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曲子,還被對方聽到了。
手指失去控製,鋼琴室裡忽而響起了一道很重的琴音。
“你怎麼站在那裡也不出聲啊?”
鋼琴室的門口就在邊上,宋征玉隻要一抬頭就能看到嶽霽。他自己沒瞧見人家,還要怪對方不說話。
嶽霽敏銳地抓到了宋征玉有些不講理的一麵,也沒有多跟他再拉扯。身為律師,他知道這時候最好將話題放到彆的地方。
嶽霽走了進來,將手中打印出來的幾張紙放到了鋼琴上,說:“我剛才想了幾首舞曲,你看一下,比較喜歡哪首?”
他並沒有去找項廷,隻不過宋征玉也沒有想到這一點。
宋征玉的注意力已經放到了那幾張紙上,嶽霽一共列出來了十首,每一首都在旁邊標注了簡易程度,還有要點,就算是一個門外漢,也能看得懂。
不過也有幾首他寫得比較概括,宋征玉沒看懂,指著問了他幾聲。
即使知道轉移話題是一個正確的選擇,但嶽霽也沒有想到,宋征玉會這麼容易就忘了剛才的事,不禁有些啞然。跟花花腸子一大堆的人打交道多了,驟然遇見這麼簡單好懂的,嶽霽一時半會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見他沒說話,宋征玉皺皺眉,乾脆不問了,重新埋頭看了起來。
嶽霽在他低頭的時候,發現宋征玉的眼尾有些紅。剛才明明還不是這樣的,他問出了一個跟聞人鈺差不多的話。
“你的眼睛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我的眼睛沒有紅,你看錯了。”怎麼什麼人都要關注他的眼睛啊,宋征玉連忙就否認了,又說,“我要選曲子了,你不要打擾我。”
這樣的話如果是出自彆人口中,是有些不禮貌的,可宋征玉表現出來的性格就是如此,說出來非但沒有那種感覺,反而還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不過,原本他不說的話,可能嶽霽也就不會多想,現在他這麼一說,嶽霽哪還能猜不出原因。無非就是自己揉的,要麼就是哭了,看宋征玉的反應,應該是後者,而且還不想讓彆人知道。
嶽霽不清楚宋征玉為什麼哭,是到樓下的時候跟彆人發生矛盾了,還是覺得練琴太辛苦了?
上午他練歌的時候,就看到對方好幾次在悄悄偷懶,還以為他不知道呢。
“好,你慢慢選。”
嶽霽終究沒有安慰宋征玉什麼,又到了自己的位子上,靜靜等待著。
他列出的十首舞曲裡麵,有一半是國外的。名字簡單的宋征玉還能看懂,名字複雜的宋征玉連念都不會念,還有那些標注也有好多,密密麻麻的,他又沒有多少耐心,比來比去,最後挑了個名字看上去最短的。
在宋征玉看來,嶽霽選的這幾首舞曲應該都差不多,否則的話也不會寫到一起。
“我選好了,就這首吧。”
宋征玉指了上麵的某一個說道,嶽霽走近了才看清他的選擇,隻是臉上的表情有點微妙。
“你確定?”
“確定啊。”宋征玉沒注意到嶽霽的表情,又肯定了一遍。
“好,那我們就練這一首。”
“我先放給你聽一下,熟悉熟悉節奏,下午就開始練習。”
嶽霽並不是毫無準備就來這裡的,他在簽下合同以前,就要求了解節目流程。導演沒有辦法,隻好給他透露了一點,其中就有兩個人一起表演節目的環節。
他不知道到時候應該怎麼挑選自己的搭檔,但這並不妨礙嶽霽提前做好準備。他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表演雙人舞,區彆隻在於是跟項廷,還是跟彆人。
所以他在裡麵加了不少曲風比較曖昧,跳起來肢體接觸多的。
如果他的搭檔是項廷的話,那麼嶽霽就會選擇這些舞曲。可現在是宋征玉,嶽霽並不介意對方會選哪一首。
那幾張紙上已經寫得很明白了,嶽霽覺得宋征玉選起來應該沒有問題。然而他沒想到,宋征玉最後選的那首是所有舞曲裡麵,他們接觸起來最多,也是最曖昧的。
看著重新確定了自己選擇的人,嶽霽不知道是什麼作祟,沒有告訴對方這一點。他應該是有點記仇的,宋征玉不喜歡自己,那麼下午得知兩個人要幾乎是身體貼著身體跳舞以後,表情應該會很精彩。
想著,嶽霽就把音響打了開來,放起了舞曲。
午飯是戴景住和項廷兩個人做的,嶽霽也過去幫了會兒忙。
宋征玉覺得自己在旁邊站著不太好,就想跟著打打下手,隻是戴景住跟白適宴一樣,並不讓他多做什麼,甚至跑去廚房以後,宋征玉菜沒洗一根,試吃的菜倒不少。
即使戴景住已經決定跟宋征玉保持距離,不讓任何人看出來,他對宋征玉的背後,實際上是伊凡。可他還是不願意看到,那雙跟伊凡一樣,應該是藝術品的手做這些事情。
因此往往宋征玉正要開始忙活,就被戴景住三言兩語打斷了。等到飯菜做完,宋征玉還覺得自己忙得挺充實的,一點也沒有發覺異常。
【沒有人說嗎?戴景住不讓宋征玉洗菜,自己去洗這裡好甜】
【另一邊雖然嶽霽一直對項廷示好,但是我總覺得他們兩個之間怪怪的】
【虞美人你趕快支楞起來啊,不然就要被“珠圓玉潤”趕超了】
【笑死我了,誰給取的CP名,“珠圓玉潤”哈哈哈哈】
【小玉吃菜的時候真的很像是一隻可愛的小豬555】
中午吃飯的時候,薛直因為還在生氣沒有下來,聞人鈺也沒有動靜,裴之賞說他正在畫畫,不用上去打擾,留點飯等聞人鈺畫完了自己會下來的。
藝術家的靈感轉瞬即逝,眾人也表示理解,至於薛直,大家同樣給他留了份飯。
可直到晚上直播結束,也不見對方動。
下午的時候,薛直是有點餓了的,不過他下樓的時候出於慣性,過來看了宋征玉一眼,結果就看到他正跟嶽霽兩個人手搭著手,腰也被對方摟得緊緊的,兩個人就快完全貼到一起的模樣,哪裡還吃得下去飯,氣衝衝地去了健身房,對著沙包打了很長時間,一下比一下狠,完全是將沙包當成了接近宋征玉的那幾個人。
宋征玉也沒有想到,他跟嶽霽要跳的舞會是這樣子,隻不過想要反悔,嶽霽根本就不給他機會。
“這首曲子是你自己選擇的。”
“那我又不懂。”
“臨時換成彆的曲子的話,我們時間不一定夠。”
舞蹈一共分為三個部分,情緒也是層層遞進的,宋征玉好不容易都把第一階段練熟了,這時候再換成彆的話,是很耽誤功夫。沒有辦法,隻得硬著頭皮繼續練下去。
宋征玉每跳一步,就要在心裡罵一聲嶽霽。
壞人就是故意的!
他真的是非常好懂,心裡想了什麼全都寫在臉上了。
旋轉過後,嶽霽頓時一個收腰的動作,彼此剩下的距離消失,宋征玉不察,鼻子被撞了一下,疼得他眼睛裡立刻就泛出了淚花。
“你撞到我了,嶽霽。”
聲音拖長了的緣故,將語調裡原本的問責也衝淡了許多,隻讓人留心到他嗓音的軟綿。
“抱歉。”
“不過你應該更專心一點,不然的話,下次又會碰到了。”
原本聽到嶽霽道歉,宋征玉都已經決定大方地原諒對方了,沒想到他下一句就是說他不專心。
宋征玉氣惱地瞪了他一眼,淚光使得他這一眼看上去,宛如眼波流轉,有些說不清的勾人。
跳舞的時候,宋征玉是個很好掌握的人,他幾乎不會跟你對著來。嶽霽想要對方離自己遠一點,就能離自己遠一點,想要對方離自己近一點,就能離自己近一點。
這種能輕易掌控他人的感覺是很微妙的,一不小心,就會越界了。
嶽霽垂下眼,露出了一抹禮貌的笑意。
“開玩笑的,下次我會小心一點,我們繼續吧。”
舞步接著停下來的部分繼續,隻不過偶爾舞室裡麵會傳來幾聲抱怨,幾乎無一例外都是宋征玉說的。
“不要對著我的脖子吹氣,好癢。”“我沒有吹氣,隻是正常呼吸而已。”兩人距離那麼近,這是在所難免的。
“你可以不要抱得那麼緊嗎,我都有些喘不過氣來了。”“不抱這麼緊的話你會摔倒的,而且你喘不過氣隻是因為練習得太久,太累了,不是因為我。”
不管宋征玉說什麼,嶽霽都能一一回答。
久了以後,哪怕知道嶽霽說的是實話,宋征玉也還是很不高興。於是趁著轉圈的時候,他公報私仇地踩了對方一腳。
宋征玉最開始練舞的時候,是很容易踩到彆人的腳的。
後來能學會跳舞,多虧了他兩個哥哥還有好友們的自我貢獻。
踩完人以後,宋征玉心氣順了許多,還偷偷笑了一下。
隻是看在嶽霽眼中,依舊是笨頭笨腦的。這樣一邊旋轉一邊踩人,根本就不會有多痛。
四組人這一天也並不是一味練習的,他們要表演的舞台昨天還沒有裝扮好,因此沒過多久,八個人就又聚在一起完善起了舞台。
薛直心裡憋著的氣在打完沙包以後就發泄得差不多了,看到宋征玉以後沒有多想,就跟在了對方身邊,還拐彎抹角問了許多關於跳舞的事,聽得宋征玉以為他是想要換節目表演。
總之就是牛頭不對馬嘴地說了半天話,薛直最後又生了一肚子悶氣地走了。
晚上互投短信環節,薛直、焦遠、裴之賞、聞人鈺、嶽霽、項廷都跟昨天一樣,戴景住的短信卻給了自己的搭檔,不過內容看起來卻很客氣,讓人毫無遐想空間。
隻有宋征玉,又沒有讓人猜準。
他投給了項廷。
【?什麼情況,昨天投給聞人鈺,今天投給項廷】
【這就是爆冷門嗎,我屬實是沒有想到】
【首先排除一個錯誤答案,薛直,剩下的都隨機對吧】
【宋征玉不會是理解錯了規則吧,每天都發一個跟自己幾乎沒有過交流的人】
【戴景住對宋征玉的態度轉變好大啊,一整天下來,除了做飯那裡有點接觸以外,兩個人其實也沒有說過多少話】
【我還以為今天虞美人能多一點互動,結果還是跟昨天差不多】
【想開點,虞美人今天至少也保持了一句對話】
直播結束後,網上討論的人更多了,甚至已經開始有人猜測起了明天宋征玉會把信息發給誰。
而節目當中,用來發送短信的手機已經被交還了回去,各人都領會了自己原本的手機。宋征玉照例還是給白適宴發了幾條信息,就打算把手機還回去睡覺了。
他昨天晚上也是這樣的,薛直在直播一結束就盯緊了人,哪裡還會再輕易放過對方。
趁著宋征玉不注意的時候,就握住了他的手,將人直接帶到了頂樓。
“薛直,你要乾什麼,你放開我!”
“你想喊得所有人都聽到嗎?”
“你、你不講道理,野蠻!”
“我野蠻,我不過就是想要問清楚我的男朋友為什麼要一聲不吭消失了,難道犯法嗎?”
薛直的聲音不算小,焦遠就剛好聽了個徹底。
不管宋征玉願不願意,他最後還是去了頂樓。
樓下,同樣拿到自己手機的還有聞人鈺。
工作人員還挺奇怪的,因為聞人鈺並不是那種很依賴手機的人,甚至可以說,他平時都不怎麼用手機,昨晚節目結束以後,聞人鈺就直接去睡了,根本沒有來這裡。
不過就算再好奇,工作人員也沒有冒犯地去問人家,隻是在心裡嘀咕了兩句。
聞人鈺之所以要拿手機,是因為他要確認一件事情。
當初看到那個小男孩的並非隻有他一個人,還有一個人,或許,對方會比他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