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0 章 炙手(2 / 2)

幸臣 灰穀 7497 字 10個月前

許蓴看著謝翊

道:“九哥不怕嗎?我看這文章裡頭,洋洋灑灑十條,說的都是西學之害,說的似乎還挺有道理,連我都有些懷疑自己的所作所為,是不是真的要給九哥添麻煩,綱常名教千古罪人……”他想到那給他們安上的大名頭,雖說一笑而過,到底心中也起了些疑心。

謝翊道:“怕什麼?這種為了個人私利,互相攻訐的,多是沽名釣譽、清談誤國之徒,不值一提。他們自己立身不正,記得朕教過你的,不必跟著對方話頭去辯駁,直接攻其根本,莊家這樣大族,族人林林總總,想要找他們魚肉鄉裡的證據還不容易嗎?更何況莊之湛也不是傻子,他入朝四年了,若是連死諫對朕沒用都看不出來,還真的去死,那也白白當這狀元。”

“中西道器之辯、體用之爭,應該不會在朕這一朝終結,也許會一直爭論下去,朕也不知道朕如今是否是對的,但隻知道如今不跟上潮流,落後於世界之林,積弱積貧,那亡國滅種,恐怕就在眼前。興學、練兵、製器是如今勢在必行之事,一日不可緩。這些人安於固陋,不知寰球大勢,不必理會。”

他看著許蓴道:“文死諫、武死戰,直言諫諍之臣,確實難覓,犯顏直諫的大臣,多是冒著帝皇之怒冒死進諫,總是忠義的。朕一直慎殺,警告自己不因言罪人。為人主,心中需要一條界限。”

“但,從帝皇之術來說,真正有用的,隻有‘兵諫’。”他看向許蓴。

許蓴愣了下,總覺得九哥說這句話特彆鄭重,似乎彆有意味,他不由自主避開這個話題:“難得今日見了九哥,咱們不說這些討厭的人了吧。”他將幾上的月季點給他看:“這是弘農學院培育出來的新品種,摘了一籃子獻給我,我便借花獻佛,帶來給九哥了。”

謝翊微微笑了下,似乎看穿了他的逃避,笑道:“這月季有何特彆之處?看著顏色確實特彆鮮明,花型也很圓。”

許蓴仔細介紹:“這是從紅毛國那邊買回來的種,和我們自己的種嫁接成功了,花特彆香,刺特彆少,花期長,花盤大又多,一枝花能有數個花骨朵,最關鍵是,這大概是國外的種,本國的蟲害對它們沒啥用,特彆好栽種。您看看,我已讓他們立刻種起來,先送三十盆進來給宮裡,給九哥賞人用。”

謝翊:“……”

許蓴笑得賊兮兮的:“臣子們接了賞,九哥再說說這是弘農院種出來的新品種,那銷路可不就打開了。弘農院可算有了一項有收益的,陛下可要支持,這東西等風行了,能發給各州縣命花農試種,這又是一項生計。”

他說了十分自鳴得意:“誰說西學都是禍國殃民呢?這難道不算利國利民的?”他又抱怨道:“如今津海衛人人都能□□米,穿綢布棉衣,這竟也是罪過?非要說我奪人生計?我從前讀聖人書,也說聖君之治是百姓吃飽穿暖,如今棉布精米百姓都能吃得起,為何反而算是罪過了。”

顯然還對那奏折十分不平,謝翊寬慰地伸手握了握他手腕:“不必介意這些,卿卿無愧於心便好。”

許蓴立刻反握了謝翊手腕,肌膚

相貼,他哪裡還舍得放手?,隻一路向上,麵上發熱:“九哥午間不若休息久一些。”

謝翊道:“朕倒無妨,不想議事一聲吩咐下去便是了,倒是你下午有空?這臨海侯府該是門庭若市,昨夜才進京,半夜都能被人截了去,下午你若空著,那可就大稀罕。”

許蓴果然臉上帶了些遺憾道:“下午去看看順平郡王,蘇霖玉說郡王病了,約我去探病,太學同學一場,也當去探探的。”

謝翊道:“嗯,隱約是聽宗室司說過一次,朕有命禦醫小心看治,但聽說心血過虧,得慢慢治。”

許蓴詫異:“這樣年輕,如何就心血過虧了?”

謝翊道:“總有些不可告人之虛煩罷。”

許蓴看著謝翊不以為怪,心道估計是當初順親王的事有關,也沒說什麼,隻又扯開話題,與謝翊說些閒話:“說起宗室子,如今優秀的後輩也不少吧?我聽說軍機處這邊是緘恪郡王謝翮,似乎倒沒怎麼見過這位郡王?陛下給我說說?將來也算同在軍機處。”

謝翊道:“他是旁係宗親了,比朕小兩歲,老成持重,話少。本來宗室多,朕本也不注意他,隻去年祖陵那邊聽說被雨水衝刷,陵墓有些毀損。宗室司那邊沒人願意接活,把他推了出來,結果他辦得甚是利落,一應賬目齊整,朕問話也都一一答得出來,是真親自修了的,是個老實辦事的。朕後來交了幾件宗室內的事讓他辦,也辦得甚老成。軍機處一個宗室都沒有,宗室們要有意見,便挑了他。”

許蓴點頭:“原來如此。”

謝翊道:“他的王妃也是範氏,當初國舅做的媒,拐著彎算起來也算是範牧村的表姐。範家蕭條這許多年,他並不見冷落王妃,與王妃生了二子二女,所有孩子都是王妃所出。範牧村後來中了探花,他也不見去結交。範太後這邊的孝敬的節禮,這許多年,他未曾斷過,但範太後傳郡王妃過去服侍,他又不許王妃去,之前順親王也想拉攏他,他也乾乾淨淨一無所涉,可見是個難得的明白人。”

許蓴點頭:“不是個糊塗人就好。”

謝翊閒閒道:“宗室裡要找能辦事的人不多。比如之前那克勤郡王的長女,春和郡主最後還是擇了儂家,如今在行六禮了。”

許蓴吃了一驚:“儂家?是儂大哥還是他那弟弟?春和郡主是哪位郡王的女兒?”

謝翊看他果然不記得,微微一笑:“上次在荷院向你自薦的那位,謝驍的姐姐。這才幾日,你怎就忘了?我聽說其實是儂家的二子儂安邦去求娶的,結果人家春和郡主卻看上了老大,這是想要做未來的廣源王妃了。聽說廣源王那邊回話已準了,過幾日宗室司應該就有旨意上來等朕準了。”

許蓴想到那日眼光明亮急切的那個郡主,有些猶豫:“儂大哥願意嗎?”

謝翊道:“儂思稷親自進京去克勤郡王府上相過了,應該是滿意的,因此才讓夷洲的使臣回去致意的——從朝廷看來,儂世子與宗室女成婚,也確實是最優的選擇,儂世子也是為了表態,當然,春和郡主本人才貌俱佳,在宗室女裡,也是極優秀的了。”

許蓴看儂思稷也同意,便也沒話說了,隻道:“那郡主看起來確實才貌俱佳,膽識過人,落落大方。”

謝翊笑:“不過一麵之緣,你就知道了?我看她應該是知道儂世子與你交好,這還是想要借儂家和你的勢了。所幸眼光確實不錯,沒選儂安邦,儂安邦估計也氣了個倒仰,他兄長與宗室女成婚,他就不太可能再娶一個宗室女了。”

許蓴道:“這幾年下來,他還沒死心嗎?”

謝翊道:“這種事,不到最後,誰知道鹿死誰手呢?”他看著許蓴,心道:這才是個開始呢,卿卿如日中天,多少人想要借你的勢,多少人又眼熱想要扳倒你取而代之,這就是京城,權力的中心,風雲激蕩、儲君未定,而你終於正式踏入了這名利場中。

他想到一切都因為自己而起,不由對許蓴有了些愧疚,隻親手替他倒了碗湯:“喝湯吧,過幾日你正式入了軍機處,炙手可熱,你那些什麼儂大哥也要來京裡迎親結婚,朕見你一麵恐怕都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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