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木匣子裡的錢, 是家裡全部的家當。
一頓飯餘秀蘭都吃得食不下咽。
趙楓作為家裡的最底層,好奇壞了,飯後悄悄湊到趙柯身邊兒打聽:“姐,咱家有多少錢啊?”
趙柯捏著他的耳朵, 離遠點兒, “不該打聽的彆打聽, 跟你關係不大。”
“我現在也拿成年男人的工分呢, 咱家的錢也有我的貢獻, 咋就不該打聽。”
餘秀蘭出現在他身後, 咬牙切齒地說:“你那點兒工分, 就夠你炫飯的,你看誰家大小夥子有你吃的多?光長個子不長腦!”
趙楓這兩個月, 又躥了一厘米, 有一米八了。
放眼望過整個趙村兒生產隊,都沒有比他吸收更好的,成天雜糧飯也能躥這麼高。
但他該慫還是慫,乾笑兩聲,溜走。
餘秀蘭看著他這出兒, 火氣不降反升, “彆人家這歲數, 都結婚生孩子了, 他倒好,成天除了知道吃,腦子裡啥都沒有。”
趙柯心道:也不是隻知道吃, 還知道掏彆人家白菜了。
餘秀蘭說道完趙楓,又轉向趙柯,“還不去大隊!”
趙柯瞬間沒了悠閒, 腳底抹油,消失在餘秀蘭同誌的眼前。
現在才七點半,她也沒急著走,回屋裡翻開筆記本,拿著筆寫寫畫畫。
七點五十,趙棉敲窗戶提醒她,趙柯立馬合上本子,背著挎包去隊委會。
三分鐘後,趙柯走進隊委大院兒。
隊長趙新山、許副隊長、牛會計都坐在房簷下,一人麵前擺著個搪瓷缸子,手裡頭全都夾著旱煙吧嗒吧嗒地抽。
趙柯挨個打招呼,然後對趙新山說:“大隊長,我有點兒事兒跟你商量。”
她語氣這麼正式,趙新山拿煙的手指了指前麵,道:“坐下說吧。”
趙柯進屋拿了個馬紮,放在許副隊長和牛會計給她空出來的地兒,邊掏筆記本邊說:“之前隊長帶著生產隊社員給我姐撐腰,幫我家要到了我姐的賠償,我們全家商量著,得回報大隊……”
趙新山抽完最後一口,煙頭直接按在地上,“這是應該的,咱生產隊的姑娘哪能讓外村兒的人欺負。”
趙柯笑道:“主要是我媽,思想覺悟高,把建設農村當終身事業,我這新婦女主任不能太落後啊。”
牛會計笑著調侃:“餘秀蘭同誌到哪個崗位都積極發光發熱。”
她天天家訪,遭了好多社員的抱怨。
但這份兒心,確實是好的,不像很多社員,上工都不積極了。
趙柯說:“我姐那三百塊賠償,我姐同意拿出來,借給大隊發展副業。”
趙新山三人的視線全都落在趙柯身上,神情認真起來。
趙新山道:“你詳細說說。”
趙柯打開筆記本。
其他三人目光都落在她那筆記本上,一看到上麵的字,牛會計就笑了,“你這也太潦草了。”
二十分鐘,想到哪兒寫到哪兒,寫得快字就飛起來了,也就她自己能分辨出寫得是啥。
趙柯靦腆地笑了笑,進入主題:“我對農村的副業經驗不足,有啥不妥的,幾位叔伯隨便指正。”
“你說吧。”
“我是這麼想的,咱村兒目前基本依靠農業,有經驗的副業,就是養殖,但生產隊隻養著一頭牛,兩頭豬,各家也就養兩隻雞鴨,增收有限。”
趙村生產隊這隻牛屬於集體,買了三年了,正是壯年,比房子都貴重,有時候重活都不舍得它乾。
兩頭豬,冬天的時候一頭要賣出去,一頭宰殺完,全生產隊按人口分,一百五六十斤,一個人也就分個半斤左右。
好些人家不舍得吃,都得賣掉。
雞鴨更不用說,攢一筐蛋最少得一個月,還得天天下蛋,整個夏秋兩季的蛋一口不吃,頂多也就賣幾塊錢。
“這三百塊錢我們家借給生產隊,再買一頭牛配種,再買兩三頭豬,一些雞鴨鵝,冬天社員們都能多點兒分紅,明年再慢慢擴大養殖規模。”
牛會計聽到這裡,直接誇讚:“這是好事兒啊,要是能多分紅,今年冬天大家都能過個好年,全生產隊都得謝你們家。”
趙新山沒說話,沉默地拿出煙紙,卷了根煙,沒點著,放到鼻子下聞。
許副隊長歲數大,愛端長者架子,也更保守,提出質疑:“擴大規模,三百塊錢可不夠乾啥。”
三百塊錢,對單家單戶來說,是不少,也挺讓村裡人眼紅,可真要放到整個生產隊,能做的確實不多。
但趙柯家就算有能力拿出更多,她也隻打算拿出這些明麵上大家都知道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