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柯跟趙新山合計了一下，帶誰去縣裡。</p>
一個吐沫一個釘兒，趙柯既然說了每回出去都帶不一樣的人，肯定要說到做到。</p>
"大伯你也一起吧?村兒裡這兩天沒什麼大事兒，咱們去公社談賣磚，你在場，沒準兒能直接定下。"</p>
"你也能做主。"趙新山嘴上這麼說，心裡想體驗一下做拖拉機的感覺，又答應下來，“一起去也行。”</p>
趙柯問： “再帶一個誰?”</p>
其實有個換著開的人比較合適，但趙柯又說不重複帶人出去……趙新山稍微琢磨了一下，道： "石頭吧，他踏實。"</p>
買豬的人就這麼定下來，兩個人說好明天早晨五點出發。趙新山去通知石頭，趙柯收拾完東西，就回家休息。</p>
第二天，三個人在家隨便墊墊肚子，便在大隊部集合。</p>
這個點兒，好些社員躺不住，已經起來遛彎兒，看見趙新山開庫房門，圍過來。趙柯啟動拖拉機，慢慢倒出庫，倒到曬場上掉頭，喊趙新山和石頭上車。石頭幾個大步躥上去，在社員們的視線下，齜著個大牙樂。趙新山歲數大，穩重點兒，抿著笑走過去。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選擇坐在車頭擋泥板上，沒坐拖鬥。</p>
前麵的風景，老大不一樣。</p>
"坐穩了。"</p>
趙柯叮囑完，油門兒一踩，拖拉機呼嘯而過。社員們隻聽說趙柯開拖拉機回來，還是頭回見著，紛紛驚奇。</p>
"跑得可真快!"“開得可真熟練。”"咱趙主任咋啥都行?""啥時候咱也能開開拖拉機，坐在上頭可真瀟灑……"</p>
拖拉機的速度，當然不是牛車和自行車能比的。</p>
雖然顛簸程度，也遠超兩者，但平時要三四個小時的路程，今天一個多小時就到，趙新山和石頭完全忽略了不好的地方。</p>
有啥不好?這麼快這麼方便，計較那一點兒不好，那是他們挑肥揀瘦!</p>
"這麼早，公社還沒上班兒，晚點兒出來好了。"</p>
拖拉機停在公社大院兒門口，趙新山坐在拖拉機上，兩手夾著煙，在來往行人的視線下，得意地抽著。</p>
石頭咧嘴笑，</p>
"就是啊，七點鐘出來，都來得及。"</p>
趙柯忍俊不禁，起身下車， "大伯，你倆在這兒看車，我去我姐那兒溜達一會兒。"</p>
"行。"趙新山微頓， "剛才直接開到軸承廠好了，省得走多走這一段兒。"</p>
軸承廠人多，認識趙柯的人也多，都知道他們趙村兒大隊買四輪拖拉機了。趙新山有點兒可惜。</p>
趙柯更想笑，附和： "是啊，我姐還沒看到咱們大隊的拖拉機呢。""要是有時間，就領她過來瞧瞧。"</p>
趙柯笑著答應： “好。”</p>
軸承廠這個時間，已經人來人往。</p>
趙柯先去宿舍，趙棉沒在那兒，然後隨便問了三個工友，就知道了趙棉的位置。食堂裡，趙棉坐在靠窗的角落，麵前放著一本書，吃完的碗碟放在右手邊另一個位置上。</p>
她一直有保持學習，為了去省城進修，學習的強度又有所增加，幾乎空閒時間都在看各種工作相關的書籍。</p>
晨光並不熱烈，就像趙棉這個人，美麗的外表隻是她溫柔底色的襯托。</p>
她專注的時候，沒有人懷疑她是在假裝，來往的工人路過，都要多看她一眼，不由地放低聲音。趙柯找到她，從她背後悄悄靠近。</p>
有認識的工人發現了趙柯。</p>
趙柯豎起食指，擋在嘴唇前，無聲地“噓”。那工人便會意地裝作沒看見她。</p>
趙柯輕手輕腳地走到趙棉身後，迅速又輕柔地捂住她的眼睛，用那種國外電影配音的音調，變聲道： “哦~我親愛的同誌，說出我的名字，你將解鎖光明。”</p>
趙棉的手隻是稍微抬起來，便重新放下，嘴角上揚，故意猜錯，"小文?"趙柯搖頭晃腦， "小文又是誰?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比我更愛你嗎?"趙棉的耳垂泛起紅， "有的，我的家人。"</p>
“好吧~”趙柯勉強道， "這個答案，我無法反駁。"趙棉安然地坐著，完全沒有掙紮的意思。</p>
趙柯玩笑幾句，就鬆開了手，走到趙棉對麵，故作擔憂地說： “姐你這麼老實，我真擔心你被人輕易騙走。”</p>
趙棉含笑問她：</p>
"你剛從省城回來嗎?怎麼突然過來?"</p>
"前天晚上回來的，已經回了一趟大隊，現在是要去縣城買豬。"趙柯伸手端起她用過的餐盤，“我們開了拖拉機，大伯也來了，時間還早，一起去看看?”</p>
趙棉夾好書簽，合上</p>
書，柔順地起身，隨她一起出去。</p>
兩人重新回到公社大院兒。</p>
趙柯的手搭在車蓋上，拍了拍， "怎麼樣?"</p>
趙棉如她意，露出幾分驚奇之色， "竟然買到了四輪車，真厲害……"趙柯得到姐姐的誇獎，眉飛色舞地講起經過。</p>
趙棉聽得認真，時不時感歎一聲。</p>
趙柯滿足又遺憾道： "可惜你要上班，不然你可以坐坐我開得拖拉機。"</p>
跟之前趙新山可惜不能去軸承廠炫耀，幾乎一個樣兒。</p>
趙棉笑， "以後一定有機會，我也想坐小柯開得拖拉機。"</p>
她還得上班，說一會兒話，就得離開。</p>
趙柯送了她一段兒路，正好碰見程乾事，姐妹倆便分開，趙柯跟程乾事一起返回公社大院兒。程乾事看見趙村兒大隊的四輪拖拉機，也是好一陣兒誇讚。</p>
趙新山和石頭的高興完全掛在臉上，不加掩飾。</p>
等到段書記騎自行車來上班，石頭留在外頭看拖拉機，趙柯和趙新山跟段書記進去。</p>
書記辦公室裡，段書記邊解圍巾邊道： “這才一年，都買上拖拉機了，你們大隊發展很快啊，可以說是日新月異了。"</p>
趙新山紅光滿麵的臉上，有些心事兒似的，聽到段書記的話，謙虛道： "段書記，您過獎了，我們還得繼續努力。"</p>
段書記掛好大衣，坐在辦公桌後麵，問： "是為試驗田的事兒來的?"趙柯從挎包裡拿出文件夾，取出需要蓋章的資料，雙手遞到他的麵前。</p>
段書記仔細看了看，確認沒有問題，便取出章，——蓋上，而後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空的檔案袋，裝好。</p>
"就放我這兒吧，這幾天我讓人辦了，放心，不耽誤你們大隊春耕。"</p>
/></p>
段書記拔下鋼筆帽，在檔案袋上標注後，對兩人笑道： “我之前去市裡開會，受到不少領導和公社書記的關注，你們大隊是雙山公社的一份子，你們發展好，我臉上也有光，這是整個咱們雙山公社的榮耀。"</p>
受到公社領導誇獎，趙新山直接繃不住表情了，笑得褶子開花，一臉憨厚。段書記見過趙新山不少次，那就是個嚴肅臉，笑成這樣兒，可見是真高興。但哪個大隊長眼瞅著大隊越來越好，還出名，能不高興?</p>
段書記好笑地調侃： “趙大隊長，在其他大隊長麵前，還是要謙虛些，免得影響團結嘛。”趙新山老臉一熱，咳了一聲， "是，您說的是。"</p>
他想起心裡惦記著的事兒，看向趙柯。</p>
趙柯是婦女主任，趙新山這個大隊長在的時候，她不能越俎代庖。</p>
趙新山便正了正神色，開口道： “段書記，我們今天來，還有個事兒想請示您。”段書記抬抬手，示意他說。</p>
"是關於給咱們公社酸菜廠提供磚的協議。"</p>
他說話的功夫，趙柯拿出了先前簽的那份臨時協議，雙手遞給段書記。</p>
趙新山繼續道： “我們大隊經過一整個冬天日日不休的努力，已經完成了協議要求的出磚量，現在又有了拖拉機，就等公社的指示，隨時可以送過來。"</p>
段書記滿意地點頭， "你們大隊做事，我一百個放心啊。"趙新山追問： “那您看，我們什麼時候送過來?”</p>
段書記道：“春耕在即，公社得先保證農民的根本，等春耕結束，再送也不遲。”這個答案，他們有所預料。趙柯和趙新山也不在乎酸菜廠什麼時候開工，他們在乎的是結錢。</p>
趙新山說得很委婉： “磚量挺大，我們的拖拉機一次拉不了太多，一天兩天拉不完，所以我們想著，如果公社同意，我們就趁著春耕前先運一批過來，一來緩解我們社員的勞動壓力，二來也不至於耽誤酸菜廠的工程。您看呢?"</p>
段書記聞言，讚同地點頭， "也是，你們大隊事兒挺多，活都堆到一塊兒，是有些忙亂。"</p>
"謝謝領導的理解。"</p>
段書記略加思考，道： “距離正式開工，還有段日子，公社劃定的酸菜</p>
廠址在公社外圍，未免有丟失，暫時先拉到公社大院兒，你們也可以直接跟負責的乾事對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