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誌,你彆氣餒,我和奶一定會想辦法的,有報名資格的人就那些,我們先去打聽打聽,都有誰會報名。”
趙芳芳說完,匆匆出去,和趙二奶一起想主意。
趙二奶知道胡和誌願意領結婚證,臉色緩和了不少,道:“咱大隊,有幾個文化比胡和誌強的?也就趙柯和幾個知青,一個結婚證,都得刷下去,剩下的……”
老太太沒放在眼裡。
“那也得打聽打聽,彆又出現啥意外。”
趙二奶琢磨了一會兒,“回頭我去打聽。”
知青點——
劉興學、莊蘭他們四個知青回來往常乾啥還乾啥,一句關於“養豬培訓”的話都沒說。
方靜欲言又止地看著幾人,沒人理會她,憋不住道:“我覺得那個報名條件對咱們知青不公平,是歧視知青。”
四個人,劈柴的,燒火的,摘菜的,刷鍋的,全都停下來,疑惑地看向她。
啥歧視?
方靜自顧自地憤慨,“趙主任一直說,知青也是趙村兒大隊的一份子,現在報名,卻直接將知青排除在外,不是歧視是什麼?她以前的話都是冠冕堂皇,哄騙咱們的嗎?”
四個人麵麵相覷。
蘇麗梅道:“我們又不想去參加養豬培訓,傅知青他們肯定也不想。”
她一直對豬圈能離多遠就離多遠,去首都培訓,那也是養豬,她才不要。
莊蘭點頭,她覺得現在勞動和學習並行的生活很充實。
而劉興學和鄧海信自從上過報紙,心氣兒高了,現在對建設農村熱情高漲,並且已經找到了學習的方向,對養豬培訓的名額和駕駛員選拔完全沒興趣。
“我們也不想。”
你們不想,我想!
方靜壓著火氣兒,“不想是你們的個人意願,大隊嘴上說公平地給所有人機會,卻對我們不公平,這就是對我們有偏見,沒真當我們是大隊的一員,你們不寒心嗎?”
莊蘭毫不猶豫地說:“沒感覺,你太敏感了。”
蘇麗梅懶得再聽她說那些,“做飯了做飯了,餓死了。”
其他三人忙活起來。
方靜一口牙險些咬碎。
他們這麼大方,還不是因為占到了好處。
他們都上過報紙,得過好名聲,就隻有她一個人什麼都沒撈著……
她討厭鄉下,她不想困在這破地方,有什麼錯?
方靜一扭身,走出知青點。
鄧海信抬頭,看著她消失的背影,“她這是去哪兒?”
蘇麗梅撇嘴,“躲懶唄,總是不見人影,回來也悄無聲息的,生怕人瞧見她似的。”
莊蘭踢了她鞋邊一下,讓她彆說這些。
蘇麗梅閉嘴,端起盆,洗菜水全潑出去。
·
趙二奶想打聽事兒,十分直接地跑到大隊辦公室找趙柯問。
趙柯道:“報名才剛開始,我怎麼能知道誰會報誰不會報?”
“你鬼心眼子比誰都多,你肯定有數。”
趙柯嘴角微抽,“二奶,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
“誒呀,你藏著掖著乾啥?”趙二奶故意擺出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不屑道,“胡和誌讀書有兩下子的,他參加,還有其他人啥事兒啊,我就是好奇。”
趙柯微微挑眉,“胡知青要報名了?”
趙二奶點頭,“當然,機會人人平等,彆人比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隻能認了。”
趙柯嘴角上揚,“那準備什麼時候去領結婚證?”
趙二奶摳勁兒又上來,嘟嘟囔囔:“村裡沒有結婚證,不一樣過,非花那錢……”
趙柯淡淡地說:“二奶,這可不是白花錢。”
原著裡,高考恢複後,胡和誌也考上大學回城了,趙芳芳跟王英慧一樣,被拋棄在鄉下,沒幾年就鬱鬱而終。
她一直沒提過讓社員們領結婚證的事兒,畢竟沒錢的時候,這種“不該花”的錢,再少,社員們也隻會覺得她閒的慌。
借著事兒提出來,就不一樣了……
“咋不白花錢?”
“雖然是事實婚姻,可不是法定婚姻,就沒有足夠的法律保障。”趙柯請她坐下,慢慢說,“我也不跟您繞彎子,咱這個話,出我口,入您耳,您彆往外傳,影響不好。”
趙二奶保證:“你放心,我嘴嚴著呢。”
趙村兒大隊就沒有嘴嚴的老太太。
村裡的秘密,除非一個人徹底咽進肚子裡,否則隻要有第二個人知道,等著去吧,不出三天,全村都會知道。
她肯定要傳。
趙柯就是故意說出來讓她傳得。
“就說以前走掉的宋知青和萬知青,雖然我私心裡認為人品不行的人,根本沒必要硬留,但如果有結婚證綁著,他們絕對沒法兒走得那麼容易,”
趙二奶覺得她多想:“大隊不給開證明,哪個知青能輕易回城,不會再發生宋知青、萬知青那種事兒的。”
怎麼不會?
且不說一山還有一山高,等知青大規模回城的時候,他們一個生產隊根本阻攔不了鐵了心要走的人。
“這麼說吧,我壓根兒就不想阻攔那種不負責任、死活要走的人,出一點點錢,換一張紙回來,真有那天,誰敢辜負咱們趙村兒的人,想走也得扒層皮下來。”
趙柯邊說邊擺弄著鋼筆,隨著最後一句話,大拇指推開筆帽,食指再按回去,發出輕微的“噠”聲。
趙二奶心一跳,屁股卻坐得賊踏實,“咋扒?”
趙柯露出一個純良的笑容,不告訴她。
趙二奶渾濁的眼珠子轉了轉,忽然問起另一個問題:“沒有結婚證,就沒辦法整治?”
鋼筆一下一下敲在筆記本上,趙柯輕描淡寫地說:“知青下鄉,大隊接收糧食關係,是有他們檔案的。”
言外之意,人要一張臉,隻要豁得出去下狠手,沒有整治不了的人。
而趙二奶稍微尋思尋思,便領會了點兒,當即咧開嘴,“那……”
趙柯直接堵住,“彆想省那不該省的,有更容易的法子,偏要給大隊找麻煩,大隊又不是老媽子,任勞任怨。”
趙二奶悻悻,“我也沒說啥,你這嘴咋這麼不饒人。”
趙柯回視,微笑,“二奶,還有問題嗎?”
“沒有……”趙二奶剛說出來,忽然反應過來不對勁兒,“不對啊,我是問你誰會報名,你還沒說呢。”
趙柯指點她:“彆問我,其他知青應該不會參加,你要想問,就去問問吳校長和唐知青他們兩家。”
趙二奶老臉皺起來,“他們就算有結婚證,可也不是咱們大隊的人啊,我還以為……”趙柯提出以結婚證為條件之一,是為了將人綁在趙村兒。
趙柯語氣隨意道:“想要留住人,不可能隻用強製手段,既要懷柔,也要展現出我們具備的優勢和發展前景,隻要是有腦子的,都會衡量……”
窮的時候,人人想逃,有人是貪慕虛榮,有人是為了活下去,有人是迫不得已……得特事特看,有一些情況,確實情有可原。
用情懷留人,隻能留住一部分。
可如果趙村兒大隊足夠有實力,自然會吸引更多的人留下、回來、加入……
趙村兒大隊要做的,是用事實告訴願意紮根在這片土地的人,艱苦奮鬥是精神,不是道德綁架。
趙村兒大隊留人,是因為有能力不讓他們一直吃苦,有能力為他們提供更好的生活環境,有能力實現他們的價值、滿足他們的精神需求……
趙柯說給所有人機會,就言出必行,隻是有些人能不能領會,願不願意接受,她沒辦法控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