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柯乍一得知段書記累倒, 心裡揪了一下,得知就是勞累過度在家休養,並不是嚇人的重病, 心才鬆了些。
她和趙新山第二天上午就帶著探病的東西趕到公社。
趙柯熟門熟路, 也不用人引路,直接上門。
段舒怡媽媽開門,見是趙柯,立馬熱情地迎他們進門, 不好意思道:“你們也是聽到我家老段暈倒趕過來的吧?是不是嚇到了?衛生所的大夫,就是你父親, 給他把脈了,累狠了, 養一段兒時間就行。”
“沒大事兒就好。”趙柯把雞蛋和一兜鮮蘑遞過去, “段嬸兒,這是我們給段書記補身體的,您收下。”
趙新山也將手裡拎的活雞和魚送上去。
段舒怡媽媽推辭:“來就來, 帶啥東西啊。”
“看病哪能空手?”
趙柯熟門熟路, 語氣隨便兒,“我們把這雞拴院兒裡,這些我給您放廚房,魚得趁新鮮抓緊吃……”
段舒怡媽媽也沒攔著她,專門兒招呼趙新山。
趙新山道:“我綁就行, 不用出來。”說完轉身就朝圍欄邊兒走。
段書記在裡屋, 聽到動靜問:“是趙柯和趙大隊長來了?”
他聲音稍微有些虛, 伴著說話聲,還有起身下地的動靜兒。
趙柯不見外,在廚房裡揚聲回道:“段書記, 您躺著吧,彆動彈了。”
段舒怡媽媽也道:“趙大夫讓你臥床靜養,你老折騰什麼,躺好了。”
裡屋沒傳出腳步聲,隻有段書記的歎息聲,“一直躺著,躺不住啊。”
段舒怡媽媽嗔道:“你就是勞碌命!”
趙柯走出廚房,“段嬸兒,舒怡知道了嗎?”
“她懷孕了,月份小,怕嚇著她,先告訴女婿了,等老段好點兒,再跟她說。”
“竟然懷孕了!恭喜啊,您和段書記要做姥姥姥爺了。”
段舒怡媽媽笑道:“我們也是才知道,要不然早就告訴你了。”
裡屋的段書記忍不住催,“你們進來說話,彆在外麵聊。”
這時,趙新山也綁好雞,走進來。
段舒怡媽媽領著倆人進到裡屋。
段書記靠坐在炕上,下半身搭著被子,臉色不好,精神頭還行。
他指著椅子招呼他們坐,“我這一倒下,大家都慌神了,老吳昨天跟來,今兒早上又過來瞅我一眼。”
趙新山道:“段書記您是咱們雙山公社的掌舵人,大夥兒當然緊張,您早點兒養好身體。”
段書記笑了笑,歎道:“不服老不行,沒抗住壓力。”
段舒怡媽媽放下給趙柯他們的水,埋怨道:“那是你身體不好,吳主任不是啥事兒都沒有?”
段書記在家裡,比在單位的狀態放鬆,反駁她:“老吳那是太精了,不讓人知道,他前些天犯了腰疼病,走道都費勁。”
段舒怡媽媽聞言,“你們兩個老的,逞什麼強,真出點兒啥事兒,公社都得亂套,那不是更得不償失?”
這話,段書記沒法兒反駁,默默地接過水杯,喝了口溫水。
段舒怡媽媽嘮叨他:“好在這是春耕結束了,要是趕在春耕的時候倒下,耽不耽誤大事兒?多放放手,給年輕人一些鍛煉的機會,省得你們成天不是這兒疼就是那兒疼的……”
段書記聽到給“給年輕人鍛煉的機會”,不由瞥向趙柯。
趙柯端著水杯,眼神清正溫和,肩膀自然地放鬆,但坐姿很端正。
段書記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趙柯,那時候她麵容很稚嫩,臉上一直笑盈盈的,那時候她就比他們同齡人都穩,這是個優點,可她身上又差了點兒衝勁兒。
後來趙柯回村兒做婦女主任,肉眼可見地轉變,從眼神裡透露出來。
人得過且過和有追求並為之奮鬥,精神麵貌完全不一樣。
若是形容得酸氣一些,靈魂經過洗滌,整個人都透著股清靈勁兒,自然散發出來的親和力,引得與她接觸的人信任她,聚向她。
不止她自己改變,她也在改變著身邊人和環境。
到現在,趙柯身上有了遊刃有餘地從容,她已經具備了領導的特質。
段書記回應妻子的話:“我也不會次次都這樣兒拖後腿,該退下的時候,肯定是要退下的,但現在集體還需要我們這些老馬,我們就得守好崗,繼續發揮餘熱。”
“年輕的乾部們才剛走上軌道,我們得做好交接,免得他們將來走不穩嘛。”
“我不是擔心你嗎?歲數大了哪哪都脆,萬一磕了碰了,要命的事兒,這次是你運氣好,下次再有這種情況,我和舒怡咋辦?”
她說著,聲音有些哽咽。
段書記安撫她:“你放心,我這回肯定好好養著,不能讓公社出亂子。”
這時候惦記的還是公社。
段舒怡媽媽對他這甘於奉獻的人民公仆精神早就習以為常了,她也一直在背後支持她的工作,隻是一想到他累到暈倒,心裡就不是滋味兒。
“小柯。”段舒怡媽媽握住趙柯的手,請求,“嬸兒麻煩你一回,你多幫著老段和吳主任分擔分擔,行嗎?我到時候也叮囑叮囑小程他們”
段書記沒說話。
趙柯看他一眼,隨即笑著答應:“段嬸兒,您放心,合作社的事兒,我以後多往公社跑跑。”
段書記手指摩挲杯子,所有所思。
段舒怡媽媽欲言又止,拍拍她的手,“嬸兒謝謝你。”
趙柯搖頭,“這也是我想做的,您不用跟我客氣。”
隨後,段書記跟趙柯說一些合作社的工作,跟趙新山聊一聊趙村兒大隊的春耕和養豬場的情況。
除了段書記身體吃不消了,整個雙山公社都是喜報頻頻,段書記心情很好。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趙柯看段書記麵露疲色,便道彆要走。
段舒怡媽媽留他們吃飯。
她照顧段書記,已經很耗心力,他們來探病,怎麼能留下麻煩她準備飯菜。
趙柯和趙新山雙雙拒絕,直接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