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共同的一點是,在他們未來很多年的人生中,趙柯都是很特彆的一份存在,哪怕是曾經看不慣她的人,也佩服她能揮一揮衣袖,就退出唾手可得的名利場,踏踏實實地回基層去務實務農。
他們哪怕自己做不到她這樣說走就走,也隱隱期盼著,她能夠一直一直地堅守著初心,那他們就有底氣一直相信,這個世界上,永遠有人在堅守。
很多人未曾察覺的潛意識裡,受到趙柯的影響,堅守底線,踏實做事,成長為國家建設的中堅力量。
趙柯回公社,時隔兩年,趕上了雙山公社機器轟鳴、萬人齊發的秋收。
她太想念這個場景了,夢裡總會出現,而真正站在田埂上看到這一幕時,內心的震撼和感動無以複加。
這就是所有雙山公社人忍受嚴寒也為之奮鬥的地方。
這一年整個公社的成果,也是喜人的。
軸承廠不再是雙山大隊唯一的工廠,產業真正變得多元化。
社員們兜裡更鼓,衣食住行就會提升,不止趙村兒大隊轟轟烈烈地建磚房,其他大隊乃至公社外都有了建磚房的需求。
趙村兒大隊的磚供不應求,磚窯到底是小作坊,也需要轉型擴大。
在公社主導下,趙村兒大隊的磚窯擴建成磚廠,趙村兒大隊的建築隊也正式轉型,更加規範。
當初,劉興學留下的設計圖比較簡單,也不夠專業。
公社飛速發展後,趙柯又請他重新設計,保留本地原汁原味的特色的同時,公社和每一個大隊儘力體現出不同的風格。
劉興學為此還帶了兩個同學,特地回來一趟,一起進行設計。
趙村兒大隊是最先全部完成建設的,趙柯今年回來,就見到了新村子的完成體,那是一個質樸的、充滿煙火氣和本地特色的、夢幻的村莊。
不止趙村兒大隊的社員們又愛又滿足,這一切,他們從前夢裡都不敢夢。
趙柯見到也愛的不行。
她還想更好。
趙柯很早之前就想要辦的大集,外麵商業已經開始複蘇,今年的春節在一月二十五號,於是,從十二月份開始,公社先組織起人在內部趕大集。
村民們自製的酒、豆油、豆腐、笤帚、布鞋、衣服等等出現在集市上。
大集在各個大隊輪轉期間,趙柯跑了好幾趟縣裡,打通了縣裡的渠道,又把大集帶到了縣裡和其他公社去。
而從這一年開始,雙山牌的酒、豆油、大米等產品慢慢成為了本地人不可或缺的家鄉的一部分。
·
年關將至,遊子歸家。
臘月二十八,距離最遠的曲茜茜和春妮兒也回到趙村兒大隊。
家家戶戶都在為新年做準備,凡是看見兩人的,都感歎起來。
“外頭的水咋這麼養人?”
“趙瑞媳婦兒本來俊,模樣更立整了。”
“瞅瞅,春妮兒都大變樣兒了,哪還看得出以前的影子嘍。”
“這咋打扮成這樣了?”
春妮兒和曲茜茜到公社就打聽趙柯了,聽說她回村兒了,便約好放好東西就去她家看她。
趙柯家的新房,有四間屋,家裡的每個孩子,就算是出嫁了,也有一間屋子。
趙棉趙楓都不常回來,他們的屋子除了放自家的東西,全都貢獻出來,給趙柯放她越來越多的書信。
餘三舅當初給打家具的時候,還特地打了好多到頂的櫃子,就怕裝不下或者落灰或者保存不好糟儘了。
這就導致,趙柯沒年過年掃塵都是個大工程,得乾乾歇歇好幾天。
今年趙楓回不來,莊蘭去部隊陪他過年。
餘秀蘭熱情邀請了於師傅一家來趙村兒大隊過年,餘秀民也申請到假期,要和林清一起回來過年,他們就約在一起走,都是明天到。
趙建國得在公社衛生所值班到明天,到時候拖拉機去一起接回來。
餘秀蘭年紀越大嘴越能嘮叨,時不時就要到趙柯這兒念叨:“他們這趕得不早不晚,要趕到除夕,客車就不通了,回不來了。”
趙柯邊擦灰邊道:“姐他們算好時間的,再說,就算小客車不通了,咱們也可以開拖拉機去接。”
“那多凍得慌,你舅媽本來就挑剔,這幾年因為孩子不回去,沒少埋怨,要是凍著,更完了。”
劉三妮兒人老了,落葉歸根就不愛往外走了,但孩子不能不見父母,那頭走不開催得不行,她沒辦法就會帶孩子回部隊跟父母團聚。
這幾年隻回了兩次。
但不止她想趙村兒大隊想得緊,三個小樹苗一樣抽條的孩子也待不幾天就盼著回來。
餘嶽是個大嘴巴,他媽說這邊兒給孩子養得不跟他們親,他就回來學,餘秀蘭也不高興。
不過親戚之間,這種小矛盾啥時候也停不了,趙柯幾乎不管。
現在餘秀蘭又說起,要是不打斷,她後麵沒完,於是趙柯岔開道:“媽,你不是熬肉凍呢麼,快去看看火,彆燒完了。”
餘秀蘭一拍手,剛忙往出走。
隨即,外頭響起餘秀蘭驚喜的聲音,“茜茜,春妮兒,你倆回來了!”
幾聲應答之後,兩個人走進趙柯所在的屋子。
趙柯的視線完全鎖在春妮兒身上。
她的變化說一句翻天覆地不為過。
春妮兒燙了個時髦的卷發,臉上畫著精致的妝,穿著小皮鞋,襯衫和女士西褲,外頭罩著一件時興的棉襖。
趙柯笑道:“你這打扮得可真漂亮。”
春妮兒托了托卷發,露出幾分靦腆,“我們倆回來的路上,我還說呢,村裡人不知道會咋說我,那我也不管,我就得風風光光的,我就是風光。”
曲茜茜相對來說,素淨一些,不過穿著打扮也照比從前靚麗了些。
兩人說起她們最近在外麵的經曆。
她們都在南邊兒上學,那頭發展的快,好些人打扮得時髦極了,生活也不一樣,借著這個便利,春妮兒就想倒騰一些帶回來,先試試水,看看接受度。
春妮兒從包裡拿出一件大衣,“趙書記,這是我們給你選的大衣,灰色不紮眼,你試試看吧。”
趙柯沒推辭,脫掉身上的舊棉襖,然後抖開大衣穿上。
她當書記好多年,又在首都見過世麵,從來都是脊背挺直,氣質也出眾,灰色的大衣穿上,整個人像是城裡時髦的女郎一樣。
曲茜茜誇道:“我們倆當時都看中這件兒了,果然你穿著好看。”
春妮兒則是打量著趙柯,建議道:“要是能穿條連衣裙,再配個圍巾,更搭了。”
趙柯現在雖然幾乎不穿裙子,但也對她的話表示認可,“要是那樣兒,確實好看。”
“那趙書記,你留下吧。”
“多少錢,我給你。”趙柯作勢拿錢,在她拒絕之前堵住話,“你不收,我可不能要了,不能讓我犯錯誤。”
春妮兒無法,隻得按照買的價格收了錢。
她們聊了一會兒,趙柯深切地感受到兩個人的談吐都不同了,而且並不空泛,十分欣慰,“咱們大隊現在條件還可以,帶回來的衣服,你們可以拿出來試試,要是有買的,就直接說帶回來不容易,買的話稍微漲點兒錢,大家都能理解。”
春妮兒和曲茜茜對視一眼,猶豫,“鄉裡鄉親的,漲錢能好嗎?”
“大夥兒出去趕大集,村裡賣一塊的東西,出去賣一塊二,很正常,他們懂成本。”
春妮兒一聽,立馬打聽起大集的事兒。
趙柯都跟她們說了,有些政策也會指點她們。
春妮兒明顯更感興趣,走得時候還意猶未儘,“趙書記,回頭我再過來溜達。”
她們走後,餘秀蘭看著倆人背影對趙柯感歎:“咱們大隊啊,就單護著春妮兒這一件事兒,就積大德了。”
趙柯含笑點頭。
春妮兒回來之前,可能擔心的是村裡人說她“不正經”之類的。
但大家對她帶回來的衣服奇怪是奇怪,也有不少人接受度很高,至於漲一點錢,大家幾乎也沒有意見,隻是說:“沒漫天要價就行,一個村兒的就太不講究了。”
這是有緣故的,趕大集啥人都有,就有一個賣魚的,換個地方翻了翻兒地要價,被舉報到公社,罰了才老實。
春妮兒當然不可能漫天要價,有買的,隻意思意思要了點辛苦費和曲茜茜一起分。
她們兩個審美都不錯,帶回來的衣服,買的人都很稀罕,乾完活出門就穿上顯擺。
春妮兒還教她們畫了南邊兒流行的妝容,幫男社員剪了南邊兒流行的發型。
於是,於師傅一家和餘秀民、林清看到她們,都驚了。
於師傅一家之前還跟趙棉回來過過年,肉眼見證了趙村兒大隊的變化,倒還好。
時隔多年第一次回鄉的餘秀民和林清打從一進雙山公社的範圍,就感到了新奇和陌生,看到公社寬闊整齊乾淨的街道已經夠震驚的了,現在看見新的趙村兒大隊,幾乎不敢相信他們的眼睛。
林清用極其苛刻的目光掃射。
是農村沒錯,位置沒變,有平房,養雞鴨鵝,有田地。
可那一個風格的北方鄉村平房,為什麼那麼漂亮?
田地為什麼看不到邊兒?
雞鴨鵝……以前沒養啊,現在怎麼家家都有規整的窩?
而且,他們不是土裡土氣的嗎?不是灰撲撲、臟兮兮的嗎?
為什麼有人打扮得比好些城裡人都時髦?
耳聽多少都不信,眼見一次才當真。
劉三妮兒和餘秀蘭看著她那驚到失態的模樣,渾身舒爽,熱情地吆喝:“彆在外頭待著了,快進家,咱家新房暖和著呢!”
他們割舍不掉的家鄉,今時不同往日嘍~
所以說人呐,不能忘本兒,它生養你的時候不嫌棄,長大了也不嫌棄,說不上啥時候,就引以為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