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給我奶奶紮針?”
白芥穗正在做施針前的準備工作,聞言抬起頭來,好脾氣的跟他解釋說。
“你說你奶奶是被氣暈的,說明她曾經有過激烈的情緒波動,這時候人體會釋放大量的興奮性激素,什麼腎上腺素、兒茶酚胺,多巴胺等激素,都會導致血管收縮痙攣,引起血壓上升,形成現在昏迷的現象。我給你奶奶施針,是想讓你奶奶的血壓能快速恢複到正常的數值,倒時候你奶奶就能醒過來了。”
可問題是,齊天材知道他奶奶沒有被氣暈,也就談不上醒過來。
齊天材多少還是有點良心的,擔心本來一點事沒有的趙玉芬,被紮出問題來。
“你給我奶奶紮針降血壓準不準啊?她現在昏迷著,沒有辦法說話,要是一下子血壓降過頭了,我奶奶不會出現低血壓吧,會不會對她的身體有害?”
齊天材是真的一點不懂醫學,不然也不會問出這麼愚蠢的問題來。
反正大家都是在演戲,齊天材又不懂,白芥穗也開始胡說八道了。
“等血壓恢複到正常的數值,達不到你奶奶昏迷的血壓條件,你奶奶自然就會醒來了,怎麼會等到血壓變低?除非你奶奶已經醒了,不打算起來,那樣才會有風險。”
齊天材還真信了,癡癡呆呆的“啊”了一聲。
然後忐忑不安的瞄了一眼地上裝暈的趙玉芬,擔心等會兒真的出什麼意外。
要不說趙玉芬不是一般人,粉身碎骨渾不怕,隻為孫子謀前程。
齊天材都有點慌了,趙玉芬愣是沒一點反應,給她切過脈的白芥穗都要被她的演技所折服了。
看來這老婆子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打定主意要賴上齊爺爺和嚴奶奶了,反正她是在齊爺爺家暈倒的,不管之後出了什麼意外,齊爺爺一家都得負責到底,她已經完全豁出去了。
既然趙玉芬還想演,那白芥穗就陪她演下去。
她拿起針,故意挑選了幾個比較特殊的穴位,緩緩的紮進去。
這些穴位其實對身體有益,隻是效果比較有趣,再加上她特殊的入針手法,達到非常強烈的刺激效果,效果也是立竿見影。
趙玉芬敦實的身體當即抽搐一下,她沒有料想到會這麼痛,跟被火蟻咬了一口一樣。
趙玉芬真是不容易,僅僅隻抖了一下,生生又忍住了。
“怎麼回事?”齊天材大驚失色。
白芥穗不甚在意的說道:“哦,這是肌肉反射,你不用緊張。”
齊天材不是很相信她說的話。
“你紮針是不是很痛?”
“放心吧,你奶奶是感覺不到痛的,如果她有痛感,她剛才就該醒來了,”白芥穗笑眯眯的看向他,“你說對不對?”
“……”齊天材又一次啞口無言,不過心裡已經開始有點不安了。
“阿參幫我按住她,等會兒她可能還有肌肉反射。”白芥穗回頭對阿參吩咐道。
阿參二話不說,上手就死死地按住了趙玉芬的身體,趙玉芬想動都動不了。
雪寶也不甘落後,兩隻小胖手抓住了趙玉芬的腿。
彆看雪寶個長得像個五歲玩童,力氣是真的大,人家好歹是上千年的雪蓮精,輕輕鬆鬆就把趙玉芬禁錮得牢牢的。
趙玉芬人生最漫長最痛苦的時間,大概就是這會兒了。
她一會兒覺得自己身上有火蟻叮咬,如火灼般的疼痛,眨眼間就消失了。
一會兒就覺得渾身瘙癢,像是有螞蟻在皮膚上爬。
一會兒又感覺頭痛欲裂,像是有人在拿鐵錘砸她的腦袋……
每一樣痛覺都很短暫,短暫到趙玉芬來不及細琢磨,下一種感覺又來了,並且每一種痛覺都不一樣,她永遠猜不到下一秒等待她的是什麼。
短短的幾分鐘,趙玉芬感覺自己是在十八層地獄走了一遭,糟了大罪了。
身上的兩雙手,跟鐵鉗一樣抓著她,讓她想動都沒辦法動。
她在心裡不停的咒罵拿針紮她的死丫頭,恨不得現在就拿起針給她紮回去,讓死丫頭也嘗嘗這個滋味。
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親孫子,多大的苦趙玉芬都願意吃。
真正讓她忍不了的是肚子裡翻江倒海,突然襲來的便意,即將要衝出關口,噴射而去了。
趙玉芬再不要臉,也沒辦法把屎拉在褲子裡。
她七老八十的年紀了,還拉褲子,讓她的一張老臉還往哪裡放。
趙玉芬“哎喲”一聲,終於睜開了眼。
也看到了那個恨得她牙癢癢死丫頭。
趙玉芬指著白芥穗的鼻子,咬牙切齒般的罵道:“好啊,就是你這個喪良心死丫頭的拿針紮我,折磨我老婆子。”
白芥穗被指著鼻子罵一點都沒生氣,反而笑道:“婆婆我是在救你,你應該感謝我才對,不信你問你孫子。”
齊天材無法得知趙玉芬在那幾分鐘裡的感受,但裝暈是他們演的戲,他是沒臉承認自己剛剛在騙人,所以隻能順著白芥穗的台階下。
“奶奶你終於醒了。”他笑得極其不自然。
趙玉芬不會衝著自己的孫子發火,她又恨恨的瞪了被芥穗一眼。
顧忌著自己肚子裡的正事沒有辦,她沒空和死丫頭計較。
“小材,扶奶奶一把,奶奶要去上廁所,快點。”
“啊?”齊天材不是很情願,“奶奶你怎麼突然要上廁所了。”
趙玉芬正想說都怪那個給他紮針的死丫頭,然後發現自己的肚子不痛了,那種即將噴湧而出的便意也消失了,此時身體好好的,沒有任何不舒服的乾淨。
再一看白芥穗,她帶著自己的狗腿子正在收拾她的針。
趙玉芬就知道,是這個死丫頭搞的鬼。
她再也忍不住了,繼續指著白芥穗的鼻子罵道:“你這個喪良心的死丫頭,是不是你故意整我,讓我身上痛的?”
齊爺爺平時不是一個愛發火的人,聽到趙玉芬一而再再而三的罵白芥穗,他的脾氣也起來了。
“玉芬!你彆不識好歹,小白分明是在救你!”
在老兩口看來,就是白芥穗救醒了趙玉芬,趙玉芬還不領情。
嚴奶奶:“你就是狗咬呂洞賓,要是沒小白給你針灸,你以為你現在能醒過來嗎?”
趙玉芬顫抖的手指著他們,好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啊,你們當哥哥嫂子的,竟然幫著外人來欺負我這個老婆子,就因為我男人死的早,你們就不把我當弟媳看了是吧?當初你們家老太爺走之前,你們工作忙沒時間回來,都是我在跟前伺候,我可沒一點對不起你們一家,老太爺一走你們就翻臉不認人了,我就知道你們一家人都是沒良心的……”
就去醫院給老太爺送了兩次舊物,被趙玉芬念叨了一輩子,事實上老太爺生前生後的各種事都是齊爺爺兩口子張羅的,趙玉芬一家沒這個義務,沒這個能力,也沒這個想法。
但有的人,就是愛誇大自己的功勞。
趙玉芬戰鬥力十足,正要細數齊爺爺一家對不起自己的幾大罪狀,結果這時白芥穗突然出聲。
她抱著手,似笑非笑的提醒道:“婆婆你冷靜點,要是等會又氣暈了,我還得給你紮針。”
趙玉芬似乎是被她紮出了心理陰影,聽到她說紮針的時候,身體無意識地抖了一下。
“死丫頭,你要是再敢紮我,我老婆子饒不了你。”
白芥穗繼續笑道:“婆婆你彆這麼緊張嘛,我給你紮針不是在害你,你可能不知道,我剛剛還給你治了病。”
趙玉芬真想啐她一臉,自己暈倒都是裝的,她哪裡給自己治了病,折磨自己還差不多。
白芥穗一眼就看出來趙玉芬在想什麼,便覺得更有趣了。
“婆婆,你經常吃顛茄磺苄啶片和蒙脫石散,肝功能已經受到了損傷,胃腸道功能也不好,我剛才是在幫你護肝。”
趙玉芬婆孫倆一臉的懵。
“你在說什麼東西,我經常吃什麼片?”
“顛茄磺苄啶片和蒙脫石散,它們還有一個名字,就是瀉立停。”
趙玉芬拉著個臉一琢磨:“瀉立停?不就是止瀉的藥嗎,我又沒吃那玩兒。”
“婆婆你確定自己沒吃瀉立停嗎?”
“你這死丫頭,我身體好好的,吃什麼瀉立停啊,你就見不得我老婆子好,信不信我老婆子呸你一臉,再塞一把瀉立停到你嘴裡。”
嚴奶奶氣得回罵:“沒吃就麼吃吧,你都一把歲數的人了,嘴巴能不能放乾淨一點?在晚輩麵前像什麼樣子。”
趙玉芬:“是她自己找罵,我沒撕爛她的臭嘴,都是我老婆子寬宏大量。”
齊爺爺:“趙玉芬!你嘴裡要是再不乾不淨,就請你馬上離開我家!”
白芥穗還是沒有生氣,隻是很疑惑的道:“婆婆你在家裡肯定不是自己做的飯吧?”
“笑話,我娶兒媳婦回來乾什麼的?就是來伺候我老婆子的,她要是連飯都不給我老婆子做好,不把我兒子孫子伺候好,我讓她進門乾什麼,當祖宗供起來啊?”
當初兒子找的那個不三不四的女人,趙玉芬是怎麼都看不上的,倆人沒少鬥法,那個女人強勢又潑辣,趙玉芬在那個女人手裡吃了不少虧。
後來趙玉芬攛掇著兒子另外找了一個外地的,把之前那個厲害的女人踹了。
後麵找的這個,是趙玉芬親自物色的,人勤勞肯乾又賢惠,手腳還麻利。
關鍵人是外地的,想在當地落戶,隻能在趙玉芬家好好伺候他們一家子。
每當說起自己踹掉好吃懶做的前兒媳,找了一個聽話能乾的黃牛兒媳,趙玉芬就可有麵子了。
外麵街坊四鄰都知道,她趙玉芬馭媳有方,不知道多羨慕她。
逢人她都要炫耀一下自己的兒媳婦,尤其是麵前的齊老大他們一家,還沒兒媳婦呢。
“要我說我這兒媳婦,那是真的沒話說,每天給我做飯洗衣服,把家裡打掃的亮堂堂的,白天出去賺錢養家,晚上回來還給我洗腳,你們沒兒媳婦伺候,不知道有個兒媳婦有多少。”
嚴奶奶:“你找的是兒媳婦還是舊社會的小丫鬟,還洗腳,這不是糟蹋人嗎?”
齊爺爺搖著頭:“不像話。”
趙玉芬撇嘴得意的笑:“你們沒有兒媳婦,想找個人糟蹋都沒機會,可不就眼饞我嗎。”
白芥穗恍然大悟:“那就說得通了,你不做飯,所以沒發現你經常吃瀉立停。”
趙玉芬覺得新鮮:“照你的意思,難道瀉立停是長我飯裡的?”
白芥穗樂了:“沒錯,瀉立停就是在你飯裡,準確的說是拌在不乾淨,或是變質的食物裡。吃了不乾淨和變質的食物,人會拉肚子,但加上瀉立停,你就不會拉,並且至今沒有發現自己吃的食物有問題。”
“怎麼可能,飯都是我兒媳婦親手給我做的,她怎麼可能害我,我對她難麼好。”
趙玉芬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話有多可笑。
雪寶噗嗤一聲笑了,仰著頭一臉天真無邪的問。
“婆婆,我也對你好,要不你每天幫我做飯洗衣,白天賺錢給我花,晚上也給我洗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