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港一艘商船,很快駛離碼頭。
醉龍城到風都城,中間需要轉航線,雖然這一段運河暢通無阻,但等這艘商船,還是等了二日才到。
船上的人,魚龍混雜,除了像元櫻四人這樣遠行去京城的客人,還有一看就是書生的讀書人,以及滿頭金玉寶釵,綾羅綢緞的商人與家屬,更多的是走親坊友的布衣百姓。
商船底艙房間狹小,但上麵的客艙布置還算舒適。
二層艙房,闕清月站在門口,她還未進,就見東方青楓伸手攔住她,“先等等。”
他身形高大,腿又長,很輕鬆便越過闕清月,與劉司晨先走了進去。
元櫻在旁邊背著箱子,探頭朝船艙裡望了望,“祖宗,他們要乾嘛?”
闕清月站在門口,手往袖子裡一揣,瞥了兩人一眼,無聊地側過身,看向二層艙房的廊道處。
“大概是看看有沒有暗道吧。”
與底艙相比,二層艙房的人不多。
每間艙房雖然不算寬敞,但比起底艙那邊的擁擠,好太多了,一分價錢一分貨。
客艙內不但收拾的乾淨整潔,視野也好,可以打開窗眺望海上風景,房間內桌椅床鋪一應俱全,還有一張可以放筆墨紙硯的書桌,以供書生商人看書寫帳。
東方青楓與劉司晨在房間內看了看。
艙房不大,一眼儘收。
劉司晨用手敲了敲壁板,牆壁四周連床板都仔細掃過後,兩人這才站起身。
沒辦法,之前銅廬村的房間內,竟然有條暗道,當時誰又能想到是個陷阱呢。
如今出門,哪怕住在客棧,他們住之前都要仔細檢查一番,生怕再發生此類事件。
劉司晨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呸,床下沒掃乾淨。”然後看向站在門口處,一身孔雀藍衣衫戴披風的人。
他忍不住低頭小聲地對東方青楓道:“殿下,說實話,我見過伺候玉華公主的人,他們都沒這麼費勁過。”
他和殿下都快拱床底下找了,但是想想,這船艙哪來的暗門?薄薄一層木板,恨不得多擠出幾間房,生怕浪費了一點,哪裡會有暗門這東西,真是多慮了。
他們就是被闕門那嬌貴的祖宗,上次在房間裡憑空消失給嚇到了,走哪裡,除非荒郊野嶺,但凡有個屋簷都想仔細瞧瞧。
東方青楓朝門口睞了一眼,然後輕哼一聲,對劉司晨道:“難道不是嗎?你看她,可不就是個公主?太悟闕門的小公主……”
“哦!”劉司晨恍然大悟,他就說嘛,明明不是公主,卻有一身公主氣質,現在終於明白了。
殿下一語道破天機,這可不就是太悟闕門,全門都在寵著的,闕門小公主嗎!
二千兩黃金!隻為護她一人回京。
真公主也不過如此了。
東方青楓四下環顧這間艙房,確定沒問題了,這才握刀走到客艙門口。
在闕清月麵
前站定,望著掩在蓬順發間的那張極美且小的鵝蛋臉,“公主,請吧。”
闕清月手揣著,正望著廊道,聞言轉身看向他,“公主?”
她目光移向他手裡的刀,又朝向強忍的劉司晨。
“你們兩個,瘋了吧……”闕清月斜瞥了他一眼,走進艙房,“這麼叫,我有幾個腦袋夠你爹砍的?”
說著,她在窗戶邊的書桌前,坐了下來,然後舒了口氣,總算能歇一歇,已經站了一早上了。
隨即低頭,將衣擺仔細整理好。
東方青楓在她身後看著她一舉一動,眉眼舒展,嘴角上揚。
“殿下。”劉司晨走過來。
“殿下……”
叫了兩聲,東方青楓才移開視線。
“什麼事?”
這一點,劉司晨能理解,他剛才也盯著那祖宗看了半天呢,沒法說,就是看不夠。
他搖了搖頭。
“我打聽過了,這次有直接到風都城的船隻,隻需兩日路程,但那一帶常有倭寇不安全,所以選了現在這條航線,但中間要經過花城。
花城有條花街,據說風景很好,還有一種玫瑰餅的點心,很受女子歡迎,我們可以帶闕姑娘去嘗嘗,順便逛逛,正好中途要轉船,晚上還可以在那裡停留一晚……”本來劉司晨以為還要他多費些口舌。
沒想到東方青楓想也沒想:“好。”答應了。
劉司晨:……
這麼爽快嗎?
兩天的路程,因為臨時改了航線,這條航線比直達的那一條銀子貴出兩倍不止,平白還多耽誤兩日時間,怕殿下問起,他還想了不少說辭,沒想到。
殿下如此好說話。
以前乘海船,中途隻要在碼頭不斷轉船,是能夠走水運到達京城,但如今不同往日,除了一些地方倭寇橫行外,有些運河荒廢了,隻能搭幾日船之後,再轉回內陸。
客艙開了窗戶,外麵甲板人聲鼎沸,熱鬨非凡。
長時間在海上航行,是很枯燥的事情,但若隻兩日的話,對於從來沒有坐過船的人來說,很新鮮。
元櫻屁股坐不住,放下身後的箱子,闕清月就衝她揮了揮手,讓她玩去了。
她則起身,走到窗戶處,海風吹麵而來,她微微眯起眼睛。
寬闊無垠的海麵,煙波浩渺,一望無際。
甲板上有個書生,正扇著扇子大聲念道:“借船消暑,發思古之幽情,尋蓬萊之古韻,於船聲珍饈中儘享人間美味,嗯,其樂無窮也……”
闕清月默了一瞬,突然想起大夢輪回裡,北冥有魚,其名為鯤。
鯤之大,一鍋燉不下。
提起那場夢,闕清月望向遠處,現在想起來,雖朦朧,也很真實。
很快到了午飯時間。
甲板上人聲熙攘,到處都是飯菜香味。
二層艙有專門吃飯的閣樓。
像這種商船,因客艙收費不同,中午的夥食
也不同,有供應底航的食物,也有供應貴客的飯食。
樓閣裡窗明幾淨,屏風隔擋,桌上還有香茗水果供應。
桌上擺了四菜一湯,清蒸鯿魚、桂花鮮貝、辣椒炒茄子、涼拌藕。
以及玉丸湯,素白的湯麵上,飄著青蔥,很是清新宜人。
“可以啊,這頓兩葷兩素。”劉司晨搓了搓手,拿起筷子:吃吧,聽說這個船裡的廚子,最擅長的是做魚,不過也是,天天守著船,不會做也會了,來,大家嘗嘗玉丸湯,說是用鮮魚肉做的,很是鮮美……?”
元櫻捧起了飯碗,飯是青精飯,她炫了一大口道:“我看到底艙那邊,午飯隻有粥和酸菜,菜酸的難以下咽,我還嘗了一口,唔……要是我祖宗吃的話,保準給吐出來……”
闕清月拿著筷子的手一頓,看向她,然後道:“是啊,底艙的客人一日隻要一兩銀,我們呢,一人八兩,隻坐兩日的船,我們就要付給船家六十四兩,六十四兩足夠普通百姓一家四口,二年的嚼用,你說呢?”
元櫻立即把嘴閉上了,臉埋碗裡扒著飯。
慫的跟個兔子一樣。
劉司晨從嗓子裡噗地一聲,忍住了。
這元櫻,你說她沒事,惹她祖宗乾嘛?他家殿下跟她對上,都得忍著憋氣走人。
闕清月說完低頭挾了一點青精飯到嘴裡。
忽而想到什麼,她隨口問:“元櫻。”
“啊?”元櫻剛挾了塊茄子。
“你怎麼知道,底艙那邊吃的是稀飯和酸菜?”闕清月瞥了她一眼:“你這一上午,都在底艙呆著?”
元櫻知道瞞不過自家祖宗,祖宗對她那是蛛絲馬跡,了如指掌,她道:“我上午在甲板遇到一個人,就去她艙房玩了,她也去風都城,和我們順路的。”
闕清月也沒在意,畢竟像元櫻這樣的身手,隻有她欺負彆人的份兒,於是隨意道:“那她叫什麼?哪裡人?”
“她叫李鬆英,是太平縣人,去風都城找他表哥。”
闕清月又吃了口飯。
東方青楓瞥了她一眼,見她連吃了二口米飯,也沒有挾菜,他看了看桌麵道:“有兩個素菜,你怎麼不吃?這個炒茄子……”他拿起公筷要挾給她。
辣子炒茄子是西域菜,紅藍搭配,炒得油光鮮亮,香氣撲鼻,賣相不錯。
闕清風望了他一眼,又看向那道菜,輕聲道:“太辣了。”
東方青楓立即睞向劉司晨。
劉司晨急忙解釋道:“這艘貨船,長年往來醉龍城,自西域那邊傳過來的這種辣子,很受當地百姓歡迎,這個廚師就喜歡辣子,幾乎每道菜都放,我晚上給他點銀子,讓他給我們單獨做,不放辣。”
東方青楓聽罷,用公筷挾起旁邊涼拌藕片,“這個不辣,你吃這個吧。”說完,將藕放到她碗裡米飯上。
闕清月往他那邊掃了眼,才拿起筷著,挾起來低頭輕咬了一口,酸甜的。
……
元櫻
一旦結識朋友,總是迫不及待地就要與闕清月分享。
非要拉過來給祖宗看看。
羅煞城時是這樣,現在了是這樣。
闕清月才剛睡醒,披風取下,隻著了一件寬鬆的白衫,隨意披了件外搭,微露著領口,也沒有刻意收拾,帶著些許剛睡醒的慵懶隨意,坐在書桌前。
她就將人帶到她麵前。
闕清月意外,那個李鬆英小姑娘也瞪大了眼睛看著她。
不過,來者是客。
闕清月望了眼書桌麵,懶洋洋地朝她抬手道:“坐吧。”
“桌上有點心,果子和茶水,隨便吃。”
李鬆英名字聽起來很是英氣,但本人卻是靦腆的小姑娘,她是看著闕清月的臉色,坐下的。
“沒事,她人很隨和的,不罵人,你不惹她,她不會理你的……”元櫻在她肩膀拍了一下,安慰道。
闕清月輕嗤地白了她一眼,有外人在,不好跟她計較。
唉,好無聊啊,她將臉扭到一邊,手支著頭看向窗外。
獨留兩個小姐妹在屋子裡說話。
有元櫻在,李鬆英坐了一會兒就熟絡起來。
見看書的闕清月偶爾也會插一句,她慢慢便放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