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以為自己已經將從前的很多事情忘得差不多了,但記憶就是記憶,雖然在大腦中變得淺淡了,卻不意味著它們就此消失了。當他遇到了從前那些熟悉的人或者事物時,他就會自然而然地將那些已經變得淺淡的記憶再次記起來,曆曆在目,也再熟悉不過了。
為首的兔子是【不死鳥·周防尊】熟悉的那個,【國常路大覺】的兒子,自願放棄了姓名,加入兔子部隊,並為此奉獻了一生。
他上前一步,向這位來自於平行世界的赤之王躬身一禮:“赤之王,請!”
他側過身,站在車邊的另一個兔子打開了車門。
【不死鳥·周防尊】打量了另外幾個兔子一眼,一言不發地坐上了車,也不問他們任何問題。
這位赤之王這樣意義不明的態度,讓國常路覺得有些忐忑,但想起父親的命令,他又強行壓製了這種本能式的忐忑,讓自己看起來更可靠一些。
……
車停在了非時院的大樓下,還沒有進門,相柳京就感受到了一股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力量。
——德累斯頓石板。
原本應該在禦柱塔裡沉睡的德累斯頓石板也在這裡。
做什麼?
是終於受不了國常路大覺的壓製,想要把人噶了?
不應當,德累斯頓石板如果真的不滿於國常路大覺的壓製,黃金之王早就沒了。
那就隻有一個原因了。
黃金之王和德累斯頓石板達成了合作,還是由德累斯頓石板牽的頭。
那麼國常路大覺在宗像禮司之前得知了另一個赤之王的存在,十有八·九就是德累斯頓石板告訴他的。
為什麼?
相柳京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德累斯頓石板的意識化身坐在上座,臉色有些凝重:“我感受不到綠之王的存在了,就在四天前,他和石板的聯係斷了。”
相柳京:……
漂亮。
直接二選一,異化物就在比水流那裡。
他看了看自己的感知能力進度條,還沒有漲到一半,而異化物也沒有被激活,那麼比水流和德累斯頓石板的聯係是怎麼斷的呢?
眾所周知,王權者的力量來源於德累斯頓石板,這也是他們之間砍不斷的聯係,除非王權者墜劍身亡,這種聯係才會消失。
而王權者身亡,德累斯頓石板賦予王權者的力量和權柄就會被收回,等待著賦予下一位王權者。
但綠之王的力量和權柄並沒有因為聯係的斷裂而收回,也就意味著綠之王還好好的活著呢,可他和石板的聯係偏偏斷了,還斷得這麼悄無聲息又莫名其妙。
原因是什麼?
德累斯頓石板想不出來。
黃金之王也想不出來。
於是德累斯頓石板隻能去求助有可能知道原因的人。
——另一個世界的赤之王。
他遠比自己強大,可以說是另一個世界的德累斯頓石板了,他一定知道自己和綠之王的聯係中斷的原因。
背負德累斯頓石板期待的相柳京:……我也不是很確定啊。
他雖然已經很肯定異化物就在比水流那裡了,可異化物究竟是什麼,比水流又在哪裡,知不知道異化物的存在,這些他都不確定。
怎麼答?
相柳京思考了一會兒,道:“我大概知道原因了。”
德累斯頓石板的眼睛亮了亮,身體微微前傾,迫不及待地問:“是什麼?”
坐在德累斯頓石板下手邊的國常路大覺也跟著看了過來。
比起知曉綠之王與石板聯係中斷的原因,他似乎對這個來自於平行世界的赤之王更感興趣。
這個年輕人在見到他的時候沒有任何情緒,好奇、疑惑、驚訝,通通都沒有。
他隻是很平靜地和他對視了一眼,微微一點頭,算是和他打招呼了,然後就很自然地坐在了空餘的位置上,和德累斯頓石板的意識化身交談起來也不顯得局部或者緊張。
國常路大覺看得出來,這個赤之王在自己的世界裡地位不低,甚至可以說是很高了,說不定比他這個黃金之王的地位還要高。
比王權者的地位還要高,那會是什麼?
王權者之上的存在,似乎隻有德累斯頓石板一個了。
在德累斯頓石板的意識化身前來非時院之前,國常路大覺根本就不知道石板居然有意識化身這件事,他從來沒有見過石板的意識化身,幾十年如一日的壓製已經令他快要堅持不住了。
德累斯頓石板的意識化身在這個時候離開禦柱塔,並找上門來,開口就給了他兩個重大的消息,驚得他險些站立不住。
國常路大覺是知道綠之王的,但也僅限於知道,並不怎麼了解,綠之王的行蹤隱秘,似乎是在刻意地避開其他王權者。
但他的大多數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壓製石板力量這方麵,對於行蹤隱秘的綠之王,他的關注力度不大,還有幾分看小孩子的態度。
結果石板的意識化身上來就告訴他,祂感受不到綠之王的存在了。
還不等他喘口氣,祂又告訴他,有一個很強大的赤之王來到了這個世界。
國常路大覺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當場愣住。
赤之王?
吠舞羅的小夥子嗎?
意識化身恨鐵不成鋼一般地瞪了他一眼,占據了他的座位:“是另一個世界的赤之王,他是受到我們世界的邀請前來的,那孩子很強大,你們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
國常路大覺當時還在想,很強大?什麼程度的強大才能被德累斯頓石板稱之為“強大”呢?
等他看到另一個世界的赤之王時,他明白了。
確實很強大,即便是他,也看不出這位赤之王的深淺,難怪德累斯頓石板會說出他們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這句話。
坦然接受國常路大覺打量的相柳京神情自若,他組織了一下語言,儘量簡單地表達他的意思:“您也知道,我是受世界的邀請前來的,為了尋找並帶走一件這個世界不該存在的東西。”
德累斯頓石板立刻就想問這東西是什麼,卻被他一個手勢打斷了:“彆問,我也不知道。”
德累斯頓石板:……
國常路大覺:……
你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紅發男人麵露無奈:“這個東西具有很強大的屏蔽性,便是世界也無法察覺到它的具體存在,我也一樣。在它未被激活之前,誰也找不到它,而這個東西很可能就在比水流身上。”
於是,連帶著比水流這個人也被屏蔽了。
看著德累斯頓石板似乎對綠之王很有著偏愛在,紅發男人遲疑了一下,還是準備給祂打一針預防針:“在我的世界裡,綠之王比水流有一個理想。”
他看了看半輩子都在壓製石板力量的國常路大覺,由衷地為這位老爺子感到心累,“他想要釋放德累斯頓石板的力量,讓所有人類成為能力者。”
這話一出,國常路大覺的臉色就變了個徹底。
德累斯頓石板一愣,難以置信:“你說什麼?比水流要做什麼?”
釋放祂的力量?
祂的力量是能隨便釋放的嗎?!
祂可是世界基石啊,祂的力量要是失控了,那還得了!
再說了,是隨便一個人類都能承受祂的力量嗎?
所有王權者都是要通過祂精挑細選的,本身就必須具有足夠的才能和覺悟,不然這個人根本無法和祂進行共鳴,更遑論是接受祂的記憶和力量!
比水流,簡直是在胡鬨!
這一瞬間,德累斯頓石板明白了人類暴打熊孩子的憤怒。
氣死祂了!
相柳京無比同情地看著火冒三丈,氣得都要飄起來了的德累斯頓石板,又看了看臉色變了又變,最終定格在黑臉上的國常路大覺。
怎麼說呢?
比水流這會兒要是在這兒,估計是逃不過石板媽媽和前輩的雙人暴打了。
人家一個勤勤懇懇地壓製了石板力量幾十年,一個配合著自己選擇的王權者壓製了力量幾十年,結果突然跳出來一個熊孩子,腦子一根筋地要造福全人類,卯足了勁兒要他們幾十年的努力毀於一旦。
是個人,都會火冒三丈,怒火直衝天靈蓋。
要不是比水流和德累斯頓石板的聯係斷了,意識化身找不見他,現在坐在這裡的人就隻有國常路大覺和相柳京了。
德累斯頓石板忍了又忍,實在沒能忍住:“他是被誰教壞了嗎?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祂簡直難以置信,比水流一開始是多麼好的孩子,如果他不夠好,祂根本不會選擇他成為綠之王。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這個孩子會突然有這樣的想法?
釋放祂的力量並不能造福全人類,相反,一旦祂的力量被肆意釋放,那將是人類浩劫的到來。
相柳京無法和比水流感同身受,所以不會去評價比水流的想法究竟是好還是壞,他隻會調侃一般地稱讚一句,然後把這個人放進棘手的名單裡。
他將比水流成為綠之王的情況告訴了怒火衝天的德累斯頓石板,以及麵沉如水的國常路大覺。
在聽到比水流是在前任赤之王迦具都玄示墜劍時獲得力量的,還失去了自己的心臟,隻能依靠王權者的力量維持生命的時候,一人一石板頓時沉默了。
和文野世界的費奧多爾一樣,比水流的理想是有出處的,雖然很偏執,但無可否認,他們的理想中確實有造福全人類的部分。
可也和[書]一樣,身為世界基石的德累斯頓石板擁有著強大的力量,這力量是受到限製的,必須在限製之內活動,才能保證不會禍及人類。
即便沒有國常路大覺壓製石板的力量,德累斯頓石板也會進行自我壓製。祂是世界基石,世界基石的使命就是推動世界的進化,讓生活在這個世界裡的生靈越來越好。
而在這個過程中,失誤和犯錯是難免的。
王權者會墜劍就是其中之一。
德累斯頓石板估錯了人類能夠承受的力量範疇,這是祂的錯,祂在改,祂配合著國常路大覺壓製著自己的力量。
人類也是要適應的,世界不可能一成不變,王權者就是他們改變的前鋒,他們必須親自去試探,才能知道那一條路更適合他們。
世界意識不是人類,世界基石也不是人類,人類的路隻能由人類自己去探索,祂們所能提供的,僅僅隻是探索的力量和倚靠。
沉默良久,德累斯頓石板悶悶地說:“可是,我現在找不到他……怎麼辦?”
石板的力量是不能被釋放的,但是打孩子……祂又不想打孩子了。
怎麼辦?
見祂這個樣子,相柳京就知道,他要想殺了比水流估計是不可能的。
彆和德累斯頓石板講道理,祂不是人類,人類的道理在祂這裡,有大部分是講不通的。
相柳京也沒有非要殺了比水流不可的意思,隻要能夠成功找到並回收異化物,周防尊那邊也完好無損,他對比水流是死還是活這件事其實沒什麼特彆的執念。
但是無色之王必須死。
和吠舞羅眾人相處了這麼長一段時間,【不死鳥·周防尊】雖然表麵沒有什麼表示,但心裡已經將他們納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凡是企圖傷害他們的人,在他這裡都被判處了死刑。
至於比水流這個幕後黑手,國常路大覺還能再活五百年,還有德累斯頓石板看著他,他無論如何都翻不起風浪了。
“如今之計隻能逼他出來了。”國常路大覺不愧是穩坐最強王權者寶座幾十年的人物,他和相柳京想到一塊兒去了,“連您都找不到他,那麼常規的手段也派不上用場,隻有這一個方法。”
他看向似乎已經穩操勝券的赤之王,笑道:“你也是這麼想的吧,赤之王。”
相柳京點點頭:“他等不了多久的。”
德累斯頓石板對人類的計謀不是很懂:“為什麼?我覺得他耐心很不錯的樣子啊。”
這麼大一個計劃,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想出來的,聽這孩子的意思,他已經開始實行了是嗎?
相柳京解釋道:“您如今的力量是靠黃金之王壓製的,而黃金之王已經年邁,距離死亡也快了,比水流最多能等到黃金之王死去的那一天。”
被人討論起死期將至的事,國常路大覺顯得很平靜:“是的,我就要死了。”
德累斯頓石板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相柳京接著道:“要想逼他自己出來,辦法其實很簡單。”
他抬起手,五指並攏,用禮貌的手勢指了指國常路大覺,“隻要他確定,被傳言說很快就會死去黃金之王還能活很久就可以了。”
一人一石板具是一愣。
還能活很久?
國常路大覺猜到了一種可能,他聲音有些艱澀地道:“閣下,本世界的醫療水平暫時無法前進,給我續命這件事……太過艱難。”
他能活到現在,就已經是醫療部傾儘所有的努力了。
德累斯頓石板皺起眉,道:“你是知道的,我做不到。”
黃金之王的權柄已經確定,是無法更換的,所以他的死亡早已注定,這也是人類的生死法則。
紅發男人嗯了一聲,淡淡地說:“僅是延長壽命而已,我能做到。”
【不死鳥·周防尊】是繼【德累斯頓石板】之後的新的世界基石,也是世界的守護者,他所擁有的力量超乎想象。
他是半神,便意味著他已經進入了神明的境界。
區區延長壽命而已,又不是長生不老,他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