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五月花(2 / 2)

遊魚的夏 今様 5568 字 9個月前

於夏有些猶豫。

“我們是通校生,不幫你也要去給老周打雜,”似乎看出她害怕添麻煩的心思,陳西昀輕揚了下唇,直接問,“你領條拿了嗎?”

他釋放善意的同時也不忘給人搭好台階,怪不得大家一致認為,和他聊天總是愉快的。於夏抿了抿唇,想說什麼,就在這時,媽媽回來了。

繳費回執單要交給班主任,於夏先放在書包拉鏈層中。而軍訓服、住宿用品等,陳西昀和李鬆拿著領條就可以代取。後勤室在樹壇這條路的儘頭,兩個男生步子很快,在陽光下說說笑笑,背影清雋又張揚。

剛從繳費隊伍擠過一遭,媽媽身上都是汗,她用派發的新生索引扇風,邊感歎:“多虧有你這兩個同學,幫了我們好大的忙。岱中的學生,素質就是好。”

之後,清點完畢所有物品,陳西昀和李鬆大有“送佛送到西”的美好品質,幫她們拎到了女生203寢室門口。

收拾東西他們派不上用場,也不大方便,於是就在門口道彆。

“謝謝你們。”於夏有說不出的感激,可是,詞彙像是從腦子裡漏完了似的,怎樣措辭都不夠自然恰當。

她第一次這樣討厭自己的笨嘴拙舌。

“不客氣啊,都是同學,”李鬆一齜牙笑了,汗從額角流下來,一小包五月花紙巾從女生手中遞出來,香香軟軟的,他接過愣了下,難得結巴,“不,不過你的腳這樣跳是不是有點怪費力的。”

陳西昀也拿到一張紙巾,擦掉臉上的汗,他想到什麼:“我有根拐杖,明天給你帶來吧,彆嫌棄它舊就行。”

於夏輕聲問:“你怎麼會有拐杖?”

“他初中打籃球,被彆人故意下黑手,踝骨折了。”李鬆說。

這時有人路過,和她一樣的高一女生,邊走邊喝一瓶阿薩姆奶茶,於夏斂眸想讓路,卻不想女生停下來,“咦”一聲:“陳西昀,你怎麼在這兒?”

“哎你真的是大明星了哦,走到哪裡都有人認識。”李鬆抬起一隻手夠到陳西昀肩上調侃,卻見女生的臉色忽然難看起來。

前後一百八十度的態度轉變,隻因轉換了視線落腳點。女生盯著於夏,眼鋒像刀子一樣冷:“怎麼是你?”

額頭磕到瓷磚的劇痛,被黑色水筆劃亂的白色校服後背,沾在頭發上、因靜電洗不下來的彩色碎紙屑,莫名其妙濕掉的被單和丟失的學生證……構成了於夏關於江蓓蕾的深刻記憶。

可同時,又有一張憤怒到扭曲的臉浮現在眼前,提醒她,這是她罪有應得。

於夏條件反射般動了動嘴唇,想說對不起。

察覺出氣氛不對,陳西昀和李鬆互遞了個眼神。誰也沒想到的是,下一秒,江蓓蕾直接舉起手中的奶茶,朝於夏砸了過去。

距離太近,饒是陳西昀擋了下,沒有蓋子的塑料瓶還是潑出不少奶茶,“咚”一聲掉在地上,棕褐色液體四濺。

“過了吧?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陳西昀天生一副笑唇,可此刻,眉頭微皺,聲線卻也有些冷。

“行啊,好好說,”江蓓蕾冷笑,“陳西昀,你知道我爸爸是殘疾人吧?為什麼殘疾的,因為我爸爸開車,看見她奶奶摔在地上,好心下去扶了一把,結果呢?她奶奶非說是我爸爸撞的!法院判我們家賠三萬塊。審判的時候,我爸爸原本以為法院會站在自己這邊,結果並沒有,他失魂落魄地去取錢,過馬路的時候,就被車撞成了殘疾。因為這個,他丟掉工作,我媽媽也和他離婚了。”

“我和她好好說?”女生痛快地揭開所有瘡疤,唇角劃過一抹譏誚,忽而一斂,眼裡有近乎怨毒的意味,“除非那個死老太婆死了!”

四處都敞著門,外頭的動靜早就傳到室內,附近幾個寢室的學生和家長克製地在門口張望,影子幢幢地投在地上。

周荷匆匆趕出來。

江蓓蕾用同樣的恨恨的眼光盯著她。

周荷看清是誰,憤怒地回視。作為一個母親,直到今天她也無法忘記女兒因受欺淩被迫轉學時的揪心。

於夏拉住她,輕輕搖了搖頭。過去她很害怕被大家看著,連舉手發言都不敢,恨不得藏在角落。此刻,站在風暴中心,無數目光探照燈一樣落在她身上,情緒卻好像麻木掉了,沒有羞恥之類的反應。

她對江蓓蕾說。

“我奶奶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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