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濃藍的海(2 / 2)

遊魚的夏 今様 6896 字 3個月前

“你們是怎麼玩在一起的啊?”黃雅然好奇道。她轉過身,手肘直接架在了餘堅秉桌上。

於夏則還是那麼樣安靜地坐在屬於自己的座位空檔中,微微轉臉。

“我們啊?初中一直是同桌,”李鬆索性坐下來,一點不避諱提起“黑曆史”,“那時候有個校霸看我不順眼,說要給我點顏色看看。”

李鬆表麵很輕蔑,其實心裡還是有點發慌的。某天忍不住和陳西昀說起來。

這個年紀的男生很要麵子,嗤笑一聲,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語氣:“隻是兩三句話不對付嗆起來,居然說要找人打我。”

陳西昀當時沒說什麼,後來李鬆才知道,是他幫忙了。

和他不同,陳西昀在男生中很有威信,校霸也不會駁他的麵子。這並非因為陳西昀是數一數二的尖子生,動起來很麻煩,而是因為他本身,性格開朗隨和,出手大方,沒架子,對老師校長不諂媚,對任何人也不看輕一頭。整個班男生和他關係都很好,每個班也都有他熟人。

校霸不怕動一個好學生,頂多費點事,怕動的是這種人。

何況,在小賣部門口被陳西昀找上時,對方根本沒說什麼打不打人的事,大家隻是隨便聊了幾句,男生真的沒有好學生那種架子,很自然地問他手裡拿的新品飲料好不好喝。校霸自詡為明山中學的一位人物,心想他是要和我套近乎吧,既與有榮焉又沾沾自喜。

在說出“以後有機會一起打球”之後,陳西昀爽快答應,這才提到李鬆的事,校霸傻眼了。可對方話講得挑不出毛病,態度不軟不硬,也不至於讓人不痛快。校霸在道上混也是講規矩的,也就隻好買賬了。

之後李鬆還有點不好意思。那時,他和陳西昀還不算鐵哥們,充其量隻是沾了座位相近的地緣關係而已,會提起這件事,其實不乏知道陳西昀人緣好,試探一下的心思。

可陳西昀聽了隻是聽了,也沒有要攬過去的意思,李鬆還以為沒希望了,那幾天走路都撿著人多的地方去。

要不是有人路過,說給了李鬆聽,李鬆都不知道陳西昀幫了他。

表達完對偶像的真心讚美,黃雅然又奇怪:“明山不是很好嗎?居然也有校霸。”

“哪兒都有,”李鬆見怪不怪的語氣,“幾個特招生啊什麼的,成績不理想,就混。”

旁邊也有人聽得津津有味,忽然想到什麼:“說到明山,之前好像傳有人自殺了?就你們那屆,是不是真的?”

“啊啊,有吧,不太清楚,”李鬆含混應著,這時鈴聲打響,他“哎”一聲撤退,“上課了。”

陳西昀也回來了,他是政治課代表,和另一個女生課代表一起發作業。之後上課,政治老師如同古代私塾先生,以萬年沒有起伏的語調開講,講得人昏昏欲睡。

於夏很清醒,再多的瞌睡蟲也被她鋪天蓋地的緊張淹死了。這樣近在咫尺的距離,有時能感覺到陳西昀在看黑板,視線掠過她,燙人似的,讓人忍不住坐直一點,想摸摸頭發,確認是否洗乾淨。有時能聽見餘堅秉茫然問:“講到哪兒了?”他則回一句頁碼。

她像一隻蛾,長久將自己裹在一個繭中,陳西昀的每一點聲音,都會成為敲擊薄繭的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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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入高中,意味著大家距離高考那扇大門又近了點。曆史課代表去高三樓找老師,回來之後心有餘悸地描述,走廊空氣都是凝固的,遠遠看去,好像有一團陰雲籠罩著。

相比之下,高一還算是小兒科,學習之餘,還有餘力琢磨一下自由活動時間乾什麼、晚上吃什麼,學校各類大活動也都有份兒。

岱中比較注重學生自我管理,晚自習不安排上課,老師們都在答疑室,練習和試卷則讓課代表們統一發。

紙張傳遞的嘩嘩聲中,體育委員趁機宣布,籃球賽和運動會馬上就要來臨了。

“項目我寫黑板上,大家要報什麼先想一下,各自發揮特長,不許藏著掖著,第一節下課我來統計啊。”

運動會、文藝彙演這樣的場合,於夏從來派不上什麼用場,她做任何事都隻是平平,像一塊浮標,永遠漂在水平線上。

“那你就後勤吧,到時候寫寫加油稿什麼的,行嗎?”體育委員征求意見道。

於夏點點頭:“好的。”

“你叫什麼?”

“於夏。”

“噢噢,”和人對不上號,可名字是聽過的,體育委員提筆準備寫,“哪個yú來著?”

他從後往前問,直接將白紙放在了陳西昀桌上方便記錄,頭低著,於夏則轉過來,雙手壓在膝蓋,說:“終於的於。”

“周瑜的瑜?”體育委員一臉懵地抬頭。

於夏一下感到局促,被反問了一句,她下意識想自己是不是咬字不清晰,也沒想到直接將課本給他看,隻慢速強調了一遍:“終於的於……”

體育委員還是沒繞過彎來,兩人就這麼僵著。

陳西昀恰好在附近,聽不下去,直接走過來在白紙上寫了,三筆一個“於”字,連“夏”也一塊兒。寫完了,他好笑地丟下筆:“你聽力是不是有問題?”

“哦哦,對不起腦子短路了哈哈哈。”體育委員也覺得很搞笑。

“沒關係。”於夏聽見自己說。

上周新發了夏季校服,大家都穿在身上,藍白色,在班中或坐或站,被疊成一摞的書本和作業擋住肩頭或手臂。有那麼幾秒,她記憶是模糊的。眼前好像出現了虛焦,唯一記得的是陳西昀低頭寫字,因俯身而微微靠近,很淡的影子落在她身上。

視線成了迷失的遊魚,他衣領則是濃藍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