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夏還沒有去過北京。
通風扇慢慢旋轉,媽媽在切洋蔥,辛辣味道彌漫在空氣裡。於夏走到她後麵,想了很久還是說:“媽媽,我的手好像有點不對勁。”
肌肉纖維會忽然無規律跳動,有時在虎口,有時在胳膊。爸爸確診ALS的那天,苦笑著和她們說:“一年多前肌肉就會跳了,還以為和眼皮跳一樣,沒什麼大不了呢。”肉跳、肌無力、麻木、身體乏力等是ALS的早期症狀。
再次踏進醫院,很巧,接診的還是那個醫生。她溫柔地笑著,說肌電圖不太看得出來,也許隻是植物性神經紊亂而已,可以三個月以後再複查。那時於夏已經會上網,知道ALS有10%-20%的遺傳概率。
長久下來,女生已經習慣把事情往最壞處想,假如沒有發生的話,會有一種死裡逃生的慶幸感,真發生時,也不會太猝不及防。
心中有了這樣一個結,借著查學習資料的由頭,於夏會在宋叔的電腦上搜索病症論壇。
那個群,就是無意中看見的。
抱著好奇的心理加進去,裡麵的內容卻令人大跌眼鏡,彌漫著消極的死亡宣言,有人說:“我準備今天就告彆這個世界。”下麵跟的不是“你瘋了吧!”而是一連串的“我也是。”有人提供自|殺方法,怎樣成功率才比較高,又沒那麼痛苦。
一開始以為隻是說說,漸漸覺得不對勁起來。這是一個不同尋常的群。裡麵有絕症患者,更多的是身體健康的人。大家成為群友是為了一起死掉。
於夏沒有退,是因為,或許將來用得上。
現在她想到死亡還是很害怕,可是,如果真到了確診那一天,也許她就能鼓起勇氣自我了斷了。因為沒有比這更乾脆的好方法。
照顧一個永遠不會好起來的病人很絕望,喂食、翻身拍背、按摩腿腳、清理排泄物……日複一日,像西西弗斯推動滾下來的巨石,隻是徒勞罷了。情況不會越變越好,隻會越來越糟。爸爸一開始還會和媽媽說話,對媽媽笑,後來連這些都做不到了。
不能再讓媽媽陷進泥潭。
觀察期要過去了。於夏沒有提出複診。她和媽媽說,自己覺得好點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在群裡見到了新加入的陳西昀。
離開明山之前,於夏悄悄背住了他的企鵝號碼,那串數字藏在心裡不敢添加,沒有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見到他。
點進資料頁,是搜索過無數遍的頭像,昵稱也一模一樣。
群裡正在討論用哪種方法最不容易被阻止,陳西昀很快也發了一句。他說:“海裡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