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貴人身份並不高,隻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子,她原本隻是一個孤女,後來流落到陸家,成了太後身邊的一個女婢,武德帝還未起家時,就被太後派遣到了兒子身邊伺候。
雖然後來平安生下了皇子,也是跟了武德帝十多年的老人了,可是因為身份太低,始終不得進位,隻能在貴人的位份上蹉跎。
薑靜行想著關於韓貴人的一些消息,知道這不是一個簡單人物。
她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來不小看任何人。韓貴人能從一介孤女平安做到皇妃的位置,怎麼可能毫無心機。
而且傳言,韓貴人當時是以醫女的身份得到太後的寵信,進而成了武德帝的女人。
如果傳言是真的,那麼宮宴流產一事就更可疑了。
武德帝見薑靜行走神也沒有生氣,反而嘴角微翹帶著笑意,他心裡很滿意對方在自己麵前的不設防。
隨意撇了一眼門口,示意那裡站著的張公公給人看座。
武德帝了解薑靜行,知道她心思縝密,可能是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
張公公帶人搬來一把黃梨透雕鸞紋扶手椅,囑咐小太監將椅子放置在殿內的火爐旁。
爐中燒的是西夏國進貢而來的青瑞碳,這種碳燒起來,不僅無焰有光,熱氣也是逼人。
武德帝走到薑靜行身旁,伸手懸在半空試了試火爐的溫度是否合適。
“你發現了什麼?”
薑靜行坐在椅子上,目光一直追隨著武德帝,她直視對方的雙眼說道:“陛下,臣不是婦人,但也知女子孕育子嗣的時候,身體會變得更加敏銳。臣隻是覺得,韓娘娘對於腹中皇子的異樣,真的毫無察覺嗎?”
以至於腹中孩子已經死去月餘都沒能發覺,直到宮宴上喝了一碗摻了落胎藥的羹湯才發現。
武德帝知道薑靜行話裡的意思,不外乎是在說韓貴人自導自演。
其實這件事換一個角度想想,韓貴人很可能早就知道腹中皇子已死。
雖不知是意外還是人為,但宮宴上的一幕可能就是韓貴人故意所為,來借機陷害皇後。
武德帝麵上不置可否,卻忍不住在心裡讚歎心上人的聰明,他又踱步到窗邊,意味不明地看著窗外跪著的人。
“你是覺得皇後無辜。”
“臣隻是就事論事,覺得任何人都不應該被冤枉。”
“你的意思朕明白了。”
武德帝感慨道:“伯嶼真是一點都沒變,這麼多年還是赤子心性。”
“陛下說笑了。”
但聽了薑靜行看法的武德帝並沒有再說什麼,也沒告訴薑靜行,他是信還是不信。
隻是對著薑靜行說道:“外麵的風雪大,等雪停了再走吧。”
在等武德帝反應的薑靜行有些無語,心裡更覺得男主是個小可憐了。
這當爹的原來也知道外頭有多冷,風雪有多大。
“謝陛下厚愛,隻是臣是習武之人,不懼
寒冷,更何況臣在都督府還有許多緊要公務處理,不能多留了。”
武德帝沒有強求薑靜行留下,隻是勾勾手,吩咐張公公取來架子上繡有金紋的狐裘。
狐裘十分寬大厚實,在邊緣四周還鑲著一圈黑紅的柔軟皮毛,看起來十分華貴。
他示意薑靜行低頭,親自將狐裘給人披上,柔聲說道:雪天路滑,注意腳下。?_[(”
其實也就在是那一刹那。
薑靜行看著武德帝看向自己的眼神和他臉上的平靜,突然明白了他的想法,被心中的猜測驚的一時無言。
也許,武德帝一直都知道皇後是被冤枉的。
但她心中隨即而來的是更大的疑問,那就是為何武德帝要漠視皇後受辱。
無論如何,那都是他的妻子不是嗎。
薑靜行忍下心中的氣血翻湧,最起碼在外表上看起來毫無異樣,然後行禮告退,平靜地走出了溫暖的大殿,胸膛裡的心臟卻忍不住地下墜。
武德帝是個大權在握的皇帝,如果想遮掩宮宴上的事,是輕而易舉的,即便是想查清前因後果,從事發到現在快一個月了,也應該有了頭緒。
可現在事實確是,皇後被架在了有所為和無所為之間,始終得不到一個明確結果。
薑靜行不禁多想,他漠視皇後被陷害,也許不為彆的,隻是因為他想讓皇後被陷害。
甚至,武德帝是想讓皇後去死。
她不知道武德帝到底有沒有插手韓貴人的謀劃,但皇後的事絕對是他放任的後果。
不然,當初太後便不會先一步下懿旨廢後,隻是廢後一事非同小可,前朝朝臣極力阻止,這才有了武德帝下旨命二法司徹查。
即便二法司沒有查出皇後被陷害的證據,可事情鬨得這麼大,皇後將來的日子也絕對不會好過了。
到這裡,薑靜行忍不住闔上眼眸,遮住眼中的情緒。等再睜開時,已經恢複到了她來光明殿之前從容不迫的樣子。
可她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隻能在心裡默默祈禱,但願武德帝想殺皇後的原因不是因為她。
武德帝剛剛看她的眼神,包括給她披上狐裘的輕柔動作,這一切都實在是讓人不安。
那眼神絕不是君王看心腹臣子該有的。
以往她在與武德帝相處的時候,從來沒有注意過這些細節,如今想來,武德帝在她麵前的表現處處透著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