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斯寧的反應很大, 周圍的人都看向他。
醫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手懸在空中,一時間不知道是不是該落下。
宋斯寧抓著睡衣的手很用力, 目光戒備的望著醫生, 對他說:“我不喜歡被人碰。”
醫生表情為難的看了一眼辛夢蘭和宋明生。
辛夢蘭和宋明生倒是不意外,畢竟宋斯寧不是第一天這樣。
他天生就與人生分,像是個刺蝟似的, 不喜歡與人親近, 不喜歡被人碰,誰碰他一下他就要紮人家一身的刺。
為此辛夢蘭還特意給他請來了心理醫生為他治療, 隻是沒想到這麼久過去了,宋斯寧還是老樣子。
辛夢蘭表情不悅, 對宋斯寧說:“你不讓醫生碰, 醫生怎麼給你檢查?”
宋斯寧沒有說話, 手卻緊緊的握著衣服不肯放。
眼看著刺蝟又把刺給豎起來了,醫生立刻說:“不用卷起來也沒關係,現在這種程度已經能夠看見膝蓋, 足夠了。”
就這樣宋斯寧緊緊的按著褲腿,醫生給他做了一係列的檢查,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宋斯寧的腿傷比之前要嚴重,但是還沒有嚴重到完成不能動的程度, 隻需要儘量少活動,以免讓骨頭上的傷口再次複發。
辛夢蘭這樣一聽, 立刻讓宋斯寧回家住,並且不能再上學,然而辛夢蘭的話音剛落,宋斯寧立刻語氣生硬的接道:“我不同意。”
辛夢蘭挑了一下眉, 轉過頭看著他,問:“為什麼不同意?”
“我上學不會劇烈運動,也不會弄傷我的腿。”
辛夢蘭反問:“那這次呢?”
宋斯寧說:“這次是意外。”
“意外?”辛夢蘭眼神越發的銳利,又說:“你才去學校幾天就發生了這種事情,你把這叫做意外嗎?”
“........”宋斯寧沒有應聲。
辛夢蘭一字一句的繼續道:“作為你的母親我這是為了你好。”
宋斯寧沉默了一會,說:“讓我做我不願意的事情,也是為我好嗎?”
宋斯寧這個聲音低,驟然投到房間裡,周圍瞬間都安靜了下來。
辛夢蘭目光沉沉的望著宋斯寧,壓著聲音問他:“.......你說什麼?”
宋斯寧也回望著辛夢蘭。
母子兩個人的眼睛長得很相似,眸中生寒,誰也不讓誰。
最後還是宋明生看不下去了,將手中的茶盞放到茶幾上,抬了抬手說:“唉,我們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這種小事情有什麼好吵的?還有寧寧,你母親這是為了你好,你怎麼能對你母親這樣說話?”
宋斯寧垂下眼睛,沒有說話。
宋明生又看向了辛夢蘭,放輕了語氣笑著說:“我之前問過心理專家了,這種集體的校園生活確實有利於孩子的身心健康,隻要保證安全就沒有問題,寧寧既然想去學校裡上學就讓他去吧,大不了讓胡姨全天都在這裡守著,這下你總放心了吧。”
宋明生教育完宋斯寧,又轉過身勸辛夢蘭。
最後調和出來的結果就是兩個人各退一步,宋斯寧可以不退學,但是胡姨需要全天都呆在公寓裡照顧他,並且如果這類受傷事件還有下一次,宋斯寧就老老實實的回家。
於是這件事情就到這裡結束了。
晚上幾個人坐在餐桌上,吃了一頓沉默客套的晚飯,而後宋明生接了一個電話,有一個國外的電話會議需要他緊急去主持,於是他和辛夢蘭又急匆匆的趕去公司裡麵,走了。
他們走了之後,胡姨在餐廳裡收拾餐具,宋斯寧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客廳裡麵的燈沒有開,電視上放著廣告,他一個人坐在那裡,什麼都沒有看進去,隻是對著電視發呆,單薄的身子映在陰影裡,顯得孤零零的。
胡姨還在廚房忙活,祁方焱走到了宋斯寧的身邊。
宋斯寧感覺到動靜回過神來仰頭望著他,卻看見祁方焱在他麵前蹲下了身。
“怎麼了.......”宋斯寧剛開口問他,聲音卻戛然而止。
祁方焱的手探入了他的睡衣裡,溫熱的掌心捂到宋斯寧的肚子上。
冰涼一片。
祁方焱低聲問他:“肚子不舒服?”
這樣近距離仔細看,宋斯寧的眼睛裡濕漉漉的,他望著祁方焱一會,慢慢的點了點頭。
祁方焱又問:“什麼時候不舒服的?”
宋斯寧想了想,輕聲說:“吃飯之前。”
那個時間正好是他和辛夢蘭對峙的時候,他的胃不好,情緒不能激動,剛剛和辛夢蘭僵持的那一會他忍著難受,雖然表麵上看不出什麼,但其實他的整個胃都在抽,就連吃飯的時候他都強壓著反胃的欲望,一口口生咽下去。
而這是第一次胡姨沒察覺到,但是祁方焱卻先察覺到了。
祁方焱站起身,轉過身走到了臥室裡,也不知道鼓搗什麼去了。
過了一會他從臥室裡走出來,手裡拿過來兩個暖水袋,一個暖到宋斯寧肚子上,一個貼在宋斯寧腰後麵。
兩個熱水袋很舒服,柔軟微燙,正好暖在宋斯寧身體難受的地方,一陣陣的暖流襲來,漸漸暖化了宋斯寧身上的寒冰。
宋斯寧緊繃的身體鬆下來,心臟也像化成了一灘水,望著祁方焱的眼睛裡都含著水波。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想要對祁方焱說些什麼,正在這個時候胡姨清理完廚房的衛生,端著一盤子水果從廚房裡走了出來,笑著對他說:“少爺,我剛剛洗了一點水果,您吃一點。”
原本兩個人之間安靜美好的氣氛瞬間被打破,胡姨就將盤子端到了茶幾上,祁方焱便轉過身走了。
而宋斯寧望著那一盤洗乾淨的青葡萄,瞬間什麼話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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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的日子裡胡姨全天都呆在公寓裡麵,嚴格遵照辛夢蘭和宋明生的命令,對宋斯寧照顧的無微不至。
宋斯寧卻覺得很不方便。
他從小就是被胡姨照顧著長大,以前卻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這是第一次。
喜歡這種東西是藏不住的,他會表現在一個人的眼神裡,話語裡,行動裡,以及各種各樣的角角落落。
宋斯寧做賊心虛,自從他和祁方焱睡過了之後,雖然床上的痕跡全部都被清理乾淨了,身上的痕跡也漸漸變淡,但是他還是生怕被胡姨看出來端倪。
這樣的結果就是,他在家裡甚至連話都不敢和祁方焱說了。
他不說,祁方焱也不說。
於是那一天睡了一覺之後,一睜開眼睛,他們兩個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宋斯寧雖然表麵如常,每天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但是他心裡急啊。
他覺得他和祁方焱都睡過了,肯定算是情侶了,更何況祁方焱那天又是親他又是抱他,對他那麼主動,一定也是喜歡他的。
那喜歡他,又占了他的大便宜,總應該有點表示吧......
比如表個白?正式在一起之類的?
但是一連好幾天,祁方焱卻連個屁都不放,壓根就沒有開口的意思。
他不主動,宋斯寧也不能主動。
不然顯得他好像多喜歡祁方焱一樣,一點都不矜持。
於是宋斯寧耐著性子等啊等,一直等著又過了一周,還是沒等到祁方焱主動和他提這件事情。
宋斯寧心煩意亂,之前那種堅決不能主動的決心開始微微動搖了。
他想著說,是不是祁方焱太笨了不知道怎麼開口?那要不他就先試探的問一句?最好是那種不經意的試探,等他得到了祁方焱答案之後,再說我就隨口一問,沒這個意思。
這樣既不會丟了麵子,又知道了祁方焱的態度。
方法想好了,可是怎麼問,在哪問,成了一個重點問題。
胡姨全天都待在公寓裡,睡得比宋斯寧晚,起來的比宋斯寧早,於是宋斯寧和祁方焱每天能夠單獨相處的時間隻有上下學的那二十分鐘。
騎車的時候風聲很大,連說話都聽不見,肯定不適合問這種問題。
那還有什麼時間可以問……
宋斯寧想來想去,怎麼都沒有想出來一個解決辦法,於是這個事情又卡在這裡了。
又是一周過去,這天是周二,早上宋斯寧一如往常和祁方焱一起上學。
自從進入十二月份以後,明城的溫度驟降,直接從二十多度變成了十幾度,乃至是幾度。
今天的天氣微涼,沒什麼太陽,胡姨怕宋斯寧上學的路上喝到了冷風,涼著胃了不舒服,於是等到宋斯寧將要出門的時候她將宋斯寧喊住,快步的從客廳裡拿出來了一隻米白色的圍巾。
那個圍巾足有一個手臂那麼長,是用柔軟的毛線織出來的,一看就是胡姨給宋斯寧織的。
“少爺,最近入了冬外麵天冷,您將這條圍巾帶上吧,免得著涼了。”
宋斯寧其實有很多奢侈品牌的圍巾,那些圍巾價格不菲,幾萬,幾十萬都有,全部都是辛夢蘭買的。
但是宋斯寧卻沒用過一次。
宋斯寧嬌氣,那些東西徒有個牌子,實際上帶在他脖子上時,他卻感覺刺到了皮膚,哪哪都不舒服,而現在這條胡姨親手織的圍巾卻看起來手感很好,很溫暖。
宋斯寧接過胡姨手上的圍巾帶在脖子上,他帶的有點低了,沒有將嘴巴蓋住。
胡姨皺起眉頭看了看,抬手將圍巾的邊緣扯起來蓋住了宋斯寧的嘴。
宋斯寧的臉蛋本來就小,巴掌大而已,現在被這個圍巾一遮住就隻露出來一雙漂亮皎潔的眼眸,望著人的時候眨上兩下,將人的心都撓的癢癢。
胡姨看了看覺得很滿意,一抬頭發現祁方焱也在看宋斯寧,目光特彆的專注。
胡姨想了想,以為是自己隻送了宋斯寧圍巾,沒有送給祁方焱,她立刻說道:“祁少爺,您喜歡什麼顏色,我也給您織一條吧。”
祁方焱從小到大壓根沒有帶過圍巾這種東西,他說:“謝謝胡姨,我不需要。”
今天確實有些冷,宋斯寧從公寓的玻璃門出來時一陣冷風吹過,感覺手腳都是冰涼的,他縮了縮脖子,不自覺的跺了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