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寰景一號, 胡姨還沒有睡,她一看見祁方焱背著宋斯寧走進來,立刻迎了上來。
“怎麼才回來?寧寧沒事吧?”
胡姨聲音不小, 祁方焱抬起手,示意她聲音小一些。
胡姨會意, 立刻閉上嘴, 探著頭看見宋斯寧趴在祁方焱的背上睡著了。
她看了宋斯寧一會,壓低了聲音問祁方焱:“喝酒了?”
祁方焱恩了一聲。
胡姨皺緊了眉頭,小聲說:“怎麼能喝酒, 等會肯定要難受,我去給他泡杯蜂蜜水醒醒酒。”
胡姨轉身往廚房裡走, 祁方焱低聲阻止說:“不用了。”
胡姨回過頭看向祁方焱。
祁方焱正背著宋斯寧朝臥室走, 又說了一句:“等會他醒了我給他泡, 時間不早了, 胡姨你先去休息吧。”
眼看著祁方焱推開宋斯寧臥室的大門, 走了進去, 胡姨站在客廳愣了一下,說:“哦......那好吧......”
臥室裡開了一盞小燈, 祁方焱將宋斯寧放在床上, 又掀開疊好的被子,蓋在宋斯寧身上。
誰知道祁方焱的手一離開宋斯寧身上,宋斯寧就醒了。
他睜開眼睛, 目光朦朧的看著祁方焱, 指尖勾住祁方焱的衣袖。
祁方焱正要起身的動作頓住了, 他單手撐在床上,抬手摸了摸宋斯寧的臉頰,低聲問:“怎麼了?”
床頭的燈光開的是最低檔, 很暗,將宋斯寧的睫毛投下了長長的倒影。
宋斯寧望著祁方焱,輕聲說:“我做了一個夢。”
“什麼夢?”
“我夢見了我們才認識的時候,你吵我,你還打了我.......”
“........”
祁方焱萬萬沒想到這種溫馨的時候宋斯寧會做這樣煞風景的夢,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說:“........我沒有打過你,夢裡都是假的,睡吧。”
“你有。”宋斯寧那雙大眼睛很委屈的望著祁方焱,說:“你打碎了玻璃,玻璃打了我.......”
“.........”
委屈,天大的委屈。
祁方焱無言以對的看了宋斯寧很久,低聲哄著他說:“這件事情我不是已經認錯道歉了嗎?我們也和好了。”
這個道理宋斯寧知道,但是剛剛夢裡麵的場景太真實了,宋斯寧像是真的回到了幾個月之前,他不買祁方焱的帳,說:“和好了我就不能提了嗎......”
“.......能提。”
宋斯寧覺得祁方焱認錯的態度不端正,他手撐著床想要坐起身子和祁方焱計較兩句,卻手臂軟的連坐起來都很困難,祁方焱隻能抱著的肩膀將他扶了起來。
宋斯寧靠在床頭,翹著嘴巴對祁方焱說:“我還夢見了,你之前對我一點都不好.......”
“.........”
“你說你討厭我.......”
“.........”
“你說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說我們做不了朋友.......”
“.........”
祁方焱坐在床邊,和宋斯寧麵對麵。
他一言不發的聽著宋斯寧的話,隻想等著宋斯寧說完他就給他喂藥,然後趕緊哄著他睡覺。
誰知道宋斯寧喝醉了酒之後,不發酒瘋,不哭不鬨,就喜歡翻舊賬。
當初那些事情,就連祁方焱自己都記不清了,可是宋斯寧卻記得清清楚楚。
他靠坐在床頭,聲音很輕,將祁方焱每一次惹他生氣,每一次惹他傷心的事情都翻出來說一說。
話題一直延伸到祁方焱第一次來到他家裡,想要衝向台階教訓他,把他氣的胃疼。
一樁樁一件件,宋斯寧掰著手指頭說祁方焱的不是。
祁方焱聽得眉頭微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宋斯寧以為祁方焱不服氣,他停下了說話的聲音,紅著眼睛瞪著祁方焱,問祁方焱:“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沒錯.......”
宋斯寧當真是喝醉了,即便是他現在目光還清醒,但是說出口的話就像個小心眼的小孩似得。
感情敏感,情緒波動很大。
眼看著宋斯寧眼睛裡又含上了眼淚,祁方焱一慌,立刻抬手抱住了宋斯寧,哄著他說:“當時是我錯了,我不應該吵你,不應該砸玻璃.......”
祁方焱的手輕輕拍著宋斯寧的後背,腦子裡一邊回想著自己當時都做了什麼王八蛋的事,一邊一件件的給宋斯寧道歉。
喝醉了酒的宋斯寧比清醒的時候還要難哄的多。
祁方焱悔不該當初,如果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情況,他絕對不會讓宋斯寧出去聚餐。
宋斯寧耳邊聽著祁方焱道歉的那些話,當初被祁方焱冷待所受到的委屈不僅沒有半點減少,反而是愈演愈烈。
他抹了一把眼睛,從祁方焱的懷裡掙脫出來,手扶著床邊就要下床。
祁方焱不知道宋斯寧要做什麼,立刻抬手扶住他,問:“怎麼了?”
宋斯寧單手撐著床,歪歪扭扭的走到書桌前坐下了,從櫃子裡扒拉出來一個本子和一隻筆。
祁方焱見過大世麵,但也沒見過誰喝了酒還要寫作業。
他按住了宋斯寧的手說:“作業明天再寫,現在先睡覺。”
誰知道宋斯寧卻將祁方焱的手甩開了,他手裡拿著筆,仰著頭對祁方焱說:“我要把你惹我生氣的每一件事情都記到這個本子上,讓你以後還敢欺負我.......”
“.......”
祁方焱這下是徹底沒話了,他拿宋斯寧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坐在宋斯寧身後的床上,看著宋斯寧趴在桌子上一筆一劃在本子上很認真的寫著。
宋斯寧喝醉了酒,寫的字歪歪扭扭,龍飛鳳舞,卻還是皺著眉頭,嘴巴裡輕輕念著:“九月十日,祁方焱吼了我......”
“九月十二日,祁方焱說他和我做不成朋友.......”
“九月十五日,祁方焱說他討厭我......”
祁方焱嘴巴張了張,想為自己反駁一下,他沒有說過這句話。
但是他看著宋斯寧認認真真記錄的模樣,最後喉結滾動了兩下,還是什麼都沒說。
祁方焱低下頭雙手搓了搓臉,一時間之間不知道宋斯寧這是醉了還是沒醉。
如果沒醉,怎麼會計較當初的事情?
如果醉了,怎麼會記得這麼清楚?不光是他做過的事情,說過的話,甚至連年月日都記得清清楚楚。
隨著宋斯寧喃喃的聲音,當初祁方焱欺負他的事情,全部都被記在了本子上。
祁方焱第一次發現找個記性好的男朋友缺點。
記仇,太記仇了。
他感覺到自己被牢牢釘在了曆史的恥辱柱上,有口也難辨。
這個時候宋斯寧越寫越迷糊,他打了個哈欠,有兩個字不記得怎麼寫了,轉過身問祁方焱:“欺負兩個字怎麼寫.......”
祁方焱乾脆的說:“不會。”
即便如此宋斯寧也不會放過他,他將手裡的筆遞給祁方焱說:“你來寫吧,我想不起來了.......”
祁方焱挑了一下眉,歪著頭看著宋斯寧。
宋斯寧見他不接,望著他的眼神一點點變成了埋怨,好像如果祁方焱再不接過這個筆,下一秒這個本子上能立刻再多一條罪證。
——1月1日,祁方焱拒絕幫我寫字。
祁方焱認命的接過筆,搬來一個凳子坐在宋斯寧的旁邊。
宋斯寧趴在桌子上,給他說一句,他就記一句。
漏寫了還不行,宋斯寧時不時探著小腦袋來檢查,然後用手指輕輕的點一點本子,聲音不滿的說:“剛剛那條你怎麼沒有記上.......”
那較真的模樣讓祁方焱感覺自己不是找了個老婆,是找了個老師。
他在這邊寫作業,老師在那邊監督著他。
他可能也喝醉了,世界上居然還有這樣的事情,自己親手記錄自己的罪證。
他做了那麼多錯事,打架鬥毆,翹課逃學。
現在居然在這裡要因為他哪一次沒有理宋斯寧,哪一次對宋斯寧的態度不夠溫和,全部記錄在案,進行自我反思。
書桌上昏黃的燈光落在兩個人的身上,宋斯寧趴在桌子上,麵對著祁方焱,說話聲音越來越小,眼睛也一耷拉一耷拉的,最後他說完最後一句話,兩個眼皮子徹底的合到了一起,趴在桌子上,呼吸均勻的睡著了。
祁方焱手裡拿著筆,側著頭看向宋斯寧。
宋斯寧睡得很熟,睡顏平靜,桌子上的台燈打到他的臉上,將他的臉頰照的格外的柔軟,像一塊泛著光的軟玉,乖的不得了。
祁方焱就這樣看了他一會,彎下腰動作很輕的將宋斯寧抱了起來,將他放到了床上。
宋斯寧的頭發散在枕頭上,輕輕蹭了蹭,像是在說夢話,聲音模糊對祁方焱說:“祁方焱.......你不能欺負我.......”
床頭的燈沒有開,房間裡僅有書桌上微弱的燈光蔓延過來。
祁方焱半俯身在床上,拇指輕輕的摸著宋斯寧的臉頰,吻了吻他,聲音很低的說:“我哪敢......”
空調的暖風不斷地在吹,書桌上的本子隨著風一頁頁的翻動,最後緩緩停留在最後一段話上麵。
祁方焱的字跡蒼勁有力,上麵寫著。
——12月31日,祁方焱沒有告訴我他的願望是什麼。
-
淩晨兩點鐘,宋斯寧折騰了一晚上,終於睡著了。
祁方焱坐在床邊看了他一會,確定宋斯寧睡熟後,拿著手機走出了臥室。
客廳的燈全部熄滅,胡姨早就休息了。
落地窗外的大廈依舊燈火通明,今晚是跨年,不少的人都通宵在外麵玩樂。
祁方焱一個人站在落地窗前,眼中映著窗外的燈火,手上拿著手機轉了兩圈。
最後他還是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邊響了兩聲,接通了。
祁方焱對著電話裡說:“喂,於叔,幫我找個人。”
“叫丘明運,之前明陽高中的學生。”
“需要多久?”
“好,找到之後將他信息發給我。”
祁方焱打完電話,將手機放回了衣兜裡,目光沉沉的望向窗外。
今天晚上丘明運看見他親宋斯寧,原本祁方焱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丘明運本來就和他有仇,加上現在的丘明運精神不正常,即便是他知道了這件事,說出來也沒人會相信他。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些風言風語還是沒有的好。
祁方焱還是決定找到丘明運。
電話裡麵於叔給出的日子是五天。
五天之內他能找到關於丘明運的所有信息,到時候不論是威逼還是利誘,祁方焱都能想辦法封住他的嘴。
-
宋斯寧昨天晚上睡得晚,第二天早上八點多就醒了。
雖然隻是兩杯啤酒,對於平常人來說可能就是兩杯水,但是對於宋斯寧而言,卻能讓他哪哪都不舒服。
早上是被頭疼醒的,疼的眼睛都睜不開。
胡姨在他門外敲了三四下,宋斯寧嗓子乾的說不出一句話,渾身都沒勁。
後來祁方焱進了他的房間,將他抱起來喂了兩口溫水,宋斯寧這才覺得好一些。
早上吃早飯的時候,宋斯寧坐在餐桌前看見那些食物止不住的惡心想吐。
雖然胡姨知道他喝了酒,胃口不好,已經將食物做的很清淡了,但是他還是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