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太太哭聲不斷，時不時抬眼看看由護士小心處理傷口消毒的程老爺子，她長指甲裡殘存皮屑，細看還有血絲，察覺程老爺子表情難看不由縮了縮脖子。
私人醫院護士服務態度尤為重要，傷口處理完畢兩名護士捧著醫療器具和滿腹好奇努力平靜地離去。
房門一打開還有中年貴婦匆匆趕來。
但老爺子見了女兒並不高興：“你怎麼來了？”
程慧媛一噎：“來看看我媽，爸，你們這麼大年紀了大晚上折騰什麼呢？”
老爺子麵色鐵青坐到一旁沙發閉目養神。
老太太見了女兒宛如見到救星，抽抽噎噎說起事發經過，她若是沒有親眼看見也不敢發脾氣啊，何況在老宅她的眼皮子底下這兩人都敢眉來眼去，她平時不在家的時候保姆豈不是成了老宅的女主人？
程慧媛聽完一臉不可思議，她偷偷看向仍未消氣的老爺子，七十多了還不消停？
“媽，那您也不能撓臉啊，再過幾天就是我爸壽宴，您這，怎麼弄啊！幸好請帖還沒發！”
老太太恨得咬牙：“我哪管那些，愛弄不弄！”
不過老太太理智尚存。
“你沒告訴何堅晦吧？”
程慧媛沒好氣：“媽，那到底是您女婿，說了又怎麼樣？好吧，我沒說，家裡這點事還不夠丟人啊！”
父母多年來為這點事吵架，程慧媛早就習慣，何況早年都是哥哥程楓負責調解父母之間的矛盾，就她看來這一二十年老爺子沒再犯過花心的毛病老兩口也該安度晚年了，怎麼臨老還？！
“媽，那保姆呢？”
“攆走了。”
程慧媛欲言又止：“那……”
老太太也不確定，她看見倆人說說笑笑仿佛兩口子，那火氣就忍不住了，哪來得及問彆的啊。
“嗚嗚嗚你哥活著我哪能受這種委屈！”
程慧媛當機立斷：“我把程茵茵叫來！”
爺爺奶奶不舒服，當孫女的不該來照顧嘛？還有那個商聞夠嚇人，老爺子對他客氣，有他鎮場子老爺子也不會發火太過。
“你給我閉嘴！”老爺子忽然震怒。
程慧媛看他一副要動手打人的架勢難免害怕，她從小到大就沒挨過打，反應過來之後也明白家醜不可外揚，老太太都不讓她告訴何堅晦，老爺子又怎麼肯讓商聞知道這些事。
“我不說就是了，您發什麼火啊。”
“連茵茵也不許說！”
為什麼啊？但是程慧媛沒敢問出口，她見老爺子氣色實在不好，忙叫護士來處理，最後乾脆兩人一起住院觀察，還是同一間病房。
隻不過他們誰也不理誰，老太太滿腹委屈漸漸變為心虛，也越發依賴女兒不許程慧媛回家。
程慧媛陪了一夜腰酸背痛，二老情況很快穩定，老爺子把她叫去語重心長說了一頓，要她穩重一些，不要太衝動。
“你啊，都當外婆的人了，以後做事動動腦子！”
程慧媛不服不忿，合著她吃力不討好唄。
老爺子看出沒說到她心裡，但這麼多年下來早就習慣女兒性格，疲憊擺手讓她回家休息。
醫院還有司機保姆待命，程慧媛頭也沒回，她一夜沒回家丈夫恐怕擔心壞了，現在應當去上班了吧？
程慧媛指揮司機開到禦華。
何堅晦親手泡茶接待客人：“當年可真沒想到你會是我的座上賓，之前有得罪之處，還請譚律海涵。”
“何總客氣，時過境遷許多事我都忘了，咱們還是注重工作吧。”譚敬從容客氣。
“譚律說的是。”
一小時工作會談很快結束，何堅晦送譚敬出門時正碰上程慧媛來辦公室，他眉間閃過一抹不耐，但仍舊保持儒雅微笑。
程慧媛對譚敬不屑一顧幾乎沒有正眼看他，等何堅晦遣走其餘工作人員才發現他興致不高，她立刻絞儘腦汁陪他說話。
何堅晦看似心情好轉：“你昨晚匆忙出去，是爸媽那裡有什麼事嗎？”
“你怎麼知道我去爸媽那兒了？”老太太打電話的時候特意交代她不許告訴何堅晦來著。
“你那麼孝順，除了爸媽的事還有誰值得你大晚上出門，這一夜挺辛苦的吧？”
程慧媛重重點頭：“可不是，也不知道他們老兩口鬨個什麼勁，爸都那麼大年紀了還——”
她想起老太太交代忽然卡殼了，但丈夫目光溫柔讚許的望著她，程慧媛的立場頃刻煙消雲散，特意湊到何堅晦耳邊說了二老爭執緣由。
何堅晦眼神一變：“那要好好勸勸。”
程慧媛仍未安心：“你說，爸爸不會吧？”
“應該不會，彆多想。”何堅晦轉而說起剛才的年輕律師。
程慧媛聽得眼睛放亮光：“嘖，現在人家功成名就，程茵茵能忍住才怪吧，等著她離婚哦，哪像咱們思年，她和博恩感情牢固肯定能一輩子幸福。”
說完又嘟囔起二人尚未定下的婚期，程慧媛可是打算好好為難一番顧家才能嫁女兒，根本沒注意到何堅晦沒等到期待的內容越發不耐煩。
程家二老打架一事捂得嚴嚴實實。
老人不說，程茵茵也不會刻意拆穿，她結婚後大約每月回一次程家，忙起來顧不上也可能會延後。
何況她這幾日並不清閒，負責衣帽間的新保姆到位，對方精通收納和奢侈品牌，工作很快進入狀態。同時，程茵茵婚前彆墅負責日常保養的保姆辭職，住家保姆小劉因工作出色調去接任，她性格大方不拘小節，很喜歡這份工作。
霍默卿同程茵茵反饋楓知高管對她新增2%股權的反應，口口聲聲要賣股權的秦羽父親現在對外宣稱已經打消原先想法，並且對程茵茵大權獨攬的行為略有不滿。
“他這算是沒抱到大腿的憤慨嗎？”
程茵茵糾正：“是替他的大腿表達憤慨。”
霍默卿表示讚同，接著說起程老爺子即將到來的壽宴，他到現在還沒收到請柬，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拉黑了。
“我也沒有，正打算問問老爺子的安排。”
“吔？”
霍默卿表示驚到：“禦華那些人不見老爺子，可都捧著何總了，你要是沒事也去禦華轉轉刷一下存在感啊！”
他還有點慌，不會是什麼最後關頭見不到老爺子然後有人假傳聖旨的劇情吧？
程茵茵看他表情就能猜個大概。
離開楓知時程茵茵開車繞過禦華大樓，員工進進出出，一派繁華景象，她雖然持有股權但卻沒有進去的欲望。
禦華是程老爺子一手創立，當年是程楓先創業後帶動老爺子，但父子倆沒將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各自為政。
後來程楓為表孝心給了父母楓知股權，老爺子則贈給程楓部分禦華股權，隨著時間推移公司投資入股變化股權稀釋，到如今程茵茵繼承持有14.7%，老爺子29.2%，程慧媛夫妻5.6%。
程楓去世後曾有人提議楓知和禦華合並，但因為程楓留下的職業經理人反對，以及遺囑繼承人尚未成年和其他股東反對等變故未能合並。
楓知是程茵茵的地盤，她接手後可以支持霍默卿大刀闊斧排除異己，但禦華是何堅晦經營多年處處是心腹輪不到她說話，她當個坐等拿分紅的清閒股東似乎對誰都好。
程茵茵戴好墨鏡踩下油門，到幼兒園時陽光正好。
商岩看見母親激動揮手。
顧淩樊在他旁邊好奇探頭：“最近你媽媽接你的次數有增加啊。”
“是的，我媽媽最近有空閒。”商岩不著痕跡放慢腳步。
“哼，我媽媽今天休班，她也會來接我的！”
“是嗎？真好。”
小朋友陸續由家長接走，程茵茵牽著商岩等他和朋友道彆。
何思年暗暗打量著程茵茵，上次見麵還是秦羽生日會，程茵茵氣色比之前還要好，她到幼兒園程茵茵已經在等，看起來對小朋友上心很多，可能是出過事懂得珍惜了吧。
商岩與顧淩樊乖乖和對方媽媽打招呼：“阿姨好。”
大人恩怨不涉及小孩子似乎是兩人共識，何思年摸摸商岩腦袋笑容和藹溫柔。
“茵茵，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程茵茵抬眸看去，何思年示意她站到距離小朋友兩步遠的地方，免得給他們聽到。
顧淩樊調皮的拉著商岩靠近，商岩沒有阻攔，不過他大概能猜到她們要說什麼事。
“昨天我朋友告訴我外公外婆住院了。”
“怎麼回事？”
“聽我媽說他們吵架了，但是又不想讓你知道擔心，我想著還是和你說一聲，外公最喜歡你，你去看他他一定很高興。”何思年與她來往一向謹慎，措辭也很注意。
舅舅舅媽去世後，程茵茵最不喜歡看到他們一家和外公外婆親密。
程茵茵莞爾：“謝謝你告訴我，不然我還不知道呢。”
這算意外驚喜？
何思年心裡一鬆：“那我們一起去吧？”
“好啊。”
程茵茵照舊與商岩分開乘車，但顧淩樊鬨著與商岩一起坐，程茵茵看商岩並無抗拒便沒有阻攔，那邊何思年禁不住他的請求將安全座椅換上讓他和商岩同乘。
商岩坐在安全座椅裡一聲不吭也沒有任何要求，安靜的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