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告彆 “不能不走嗎?”(1 / 2)

趙懷淵與沈晞定好了後日他們來濛山村接她,便先行離開了。

他本想把沈勇也一起帶走,但沈晞考慮到綁著個人進縣城太過顯眼,又不好交給知縣,走程序太麻煩也容易夜長夢多,便把人留下了。

趙良走之前受命把沈勇綁得結結實實,不給他任何逃脫的機會。

沈晞注意到沈勇見二人離開眼神變了,心頭好笑。沈勇在趙懷淵二人手中才更有可能逃掉,如今是她親自看著,他一點兒機會都不會有。

沈晞把沈勇關在了柴房,等到午後她養父母回來,她便將今日發生的事和她的決定都說了。

沈大郎沉默著不說話,錢翠芳握著沈晞的手緊張地看她有沒有受傷。

片刻後錢翠芳才小聲道:“溪溪,娘不會攔你。自小你就不一般,娘親早知道你是要過好日子的。”

沈晞糾正她道:“不是的,娘。你跟爹對我已經很好了,我去京城不是嫌棄你們,也不是嫌棄這個家。這裡是我長大的地方,永遠都是我的家。”

說著這話,沈晞難得茫然了一瞬。這裡是她的家,那她穿來前的那個世界呢?

她其實很清楚自己並未完全拿這裡當家,所以她才能如此輕易地做出離開去往京城的決定。

沈晞笑得跟往常一樣狡黠:“我去京城看看,搞點銀子,今後我還會回來的。”

錢翠芳被逗笑,眼眶卻還是紅了,她輕拍了下沈晞的手背,嗔道:“你都給咱家賺了多少銀子了,哪裡還需要銀子!”

沈晞笑眯眯道:“銀子這種東西,多多益善嘛。說到銀子,爹娘,我去京城可能會用到銀子,我這的銀子便不再多給你們了。你們記住,千萬不要露富,你們手頭的百多兩銀子應當夠應急了,若有什麼事,直接去找陳知縣便是,我明日去縣裡跟知縣他們說一聲。我把我親生父母家也寫給你們,倘若陳知縣那邊也不便,你們便直接來找我。

另外,倘若你們有哪裡不舒服,或者有困難,儘管去找裡長,我幫過他家許多,裡長也非忘恩負義之人,他會照料你們的。少陵那裡我會親自去跟他道彆,他一向用功,讀書一事上你們倒也不用多費心。”

離開前,沈晞自會將家裡人的後路都安排好。家裡存糧夠,存款夠,還有能幫上忙的人脈,她離開也不會有問題。

沈大郎和錢翠芳聽沈晞安排得妥妥當當,兩個人眼睛都紅了,明明遠行的是她,結果安排好一切的還是她。他們一直知道溪溪帶著宿慧,她才四歲便能為家裡賺來銀子,那之後更是帶著他們家過得越來越好。

並非是他們撿到溪溪將她養大,而是他們有幸得到她的垂青。

回想過去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錢翠芳終究還是忍不住哭出聲,扭頭跑進了自己的屋子。

沈大郎沒走,看著沈晞局促道:“你娘她……就是太舍不得你了。”

沈晞以笑容掩飾眼角的泛紅:“我知道,我也舍不得你們。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沒辦法永遠待在這裡。”

正說著,錢翠芳卻又走出來,把幾張銀票塞在沈晞掌心,聲音裡還帶著哽咽:“我們家也用不著這些,京城開銷大,溪溪你先拿去用。”

沈晞不肯收下:“你們開銷是不大,還有少陵啊。他要讀書,花銷大著呢,筆墨紙硯都貴。我身上兩百多兩夠用了,且這一路還有一個王爺,他肯定不會讓我自己花錢,這銀票你收回去吧。”

錢翠芳還要推讓,但力氣不如沈晞,嘴皮子也比不上她,最終也隻能將銀票收了回去。

二人也不放心那個什麼王爺跟她同行,他們甚至懷疑他是騙子,沈晞隻好哄他們說會帶對方去見陳知縣,陳知縣曾是進士,肯定知道趙王的模樣,二人這才作罷。

二人又叮囑了沈晞好些話,沈晞一一乖巧聽著,之後她請二人盯好柴房,自己去了老山神廟。

老山神廟是沈晞與老頭遇見的地方,也是她學武之處,老頭在這裡住了三年,隻是已經過去好多年,他生活的痕跡已經消失了。

濛山村就在山腳,如今這個時代,山上野獸很多,偶爾會有一些猛獸下山,因此興建了山神廟,希望山神保佑野獸不要再來害人。

老山神廟是很早建的,太過靠近深山,村裡人漸漸不敢去了,便建了新山神廟,這裡就廢棄了。當時沈晞膽子大得很,四處閒逛就找到了老山神廟,也因此遇到了老頭。

在學武期間,沈晞有能力後便把周邊的猛獸都往深山裡趕,那之後村裡再沒有猛獸侵襲。

老頭的墳墓就在老山神廟旁,孤零零的一座墳立在那裡,墳頭隻有沈晞上回來帶的酒壇子。

她認認真真給老頭磕了三個頭,然後才在墳邊上挖了個油紙包出來。

這是老頭臨死前交給她的,說她若是將來哪一天去京城,便拆開來看,若不去便算了,隨他一起埋著吧。

既然她已決定去京城,那這油紙包便該拆了。

油紙包裡隻有一封信,字跡有些潦草,斷點不少,看得出來老頭是邊想邊寫,還時常停下發呆或思索。

小丫頭,不知你看到這封信時,是否變得省心些了?小小年紀,一個人便敢來這麼偏的地方,膽子也忒大了。不過今後倒是不必怕了,有老夫的五十年內力,誰能再欺負得了你?

老夫這一生幫了很多人,也對不起很多人,最愧疚的,便是老夫的妻子和女兒。你若要去京城,便看在老夫給了你五十年內力的份上,幫老夫去看看她們過得如何可好?老夫的妻子叫岑鳳,她帶著老夫的女兒王岐毓改嫁給了一個名叫秦越的富商,老夫隻知道他在京城南城區,卻不知具體在何處,是老夫懦弱,不敢去看她們,更不敢打聽啊。

小丫頭,你便替老夫去看一眼,倘若她們過得好,便不用打擾她們了,若過得不好,老夫隻得厚顏麻煩你接濟一二。你且安心,你打家劫舍的罪孽,都會落在老夫頭上。

你是老夫遇到的最聰明的娃娃,若再年輕幾歲,手腳還完好,老夫很願意收你這個徒弟,你定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遲早打敗老夫。老夫也知道你這丫頭向來最是瀟灑,便盼望老夫的這些許內力,能讓你更多一分瀟灑的底氣吧!小丫頭,隨你心意而活,莫跟老夫一樣留下遺憾。

信很短,沈晞來回看了好幾遍,記下名字地址,便將信燒了。

她坐在墳頭,輕聲同老頭說話。

“老頭,我要走了,之後不能經常來請你喝酒,陪你說話了,你一個人安分點,不要詐屍哦。

“雖然我依然不信有投胎一說,但還是祝願你下輩子投個好胎,你要當個有責任心的人,少把你該負的責任推給我這樣的外人。

“你的妻子女兒我會找到的,你也真是太小看我了,我用不著打家劫舍,我可是遵紀守法好青年,每一筆銀子都是自己合法正當賺來的。”

沈晞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最後說:“謝謝你,師父。”

她起身下山,這孤零零的墳頭很快恢複了寂靜。

另一邊,趙懷淵早已找出了自己的備用衣裳換上,倚靠在馬車裡發呆。

馬車是他們從京城一路駕來的,進入濛山村之前發現路不好走,便先停在了僻靜的地方步行,幸好耽擱的時間不長,馬車還好好的沒丟。

趙懷淵忽然想起了離開濛山村後趙良說的話。

當時趙良欲言又止了許久才道:“主子,您就這麼帶著沈姑娘入京,這……讓太妃娘娘知道了,她又該說您了。”

趙懷淵煩躁地翻了個身。

他是八月十三跑出來的,特意選在中秋之前,原本打定注意了要在十月初六之後再回京,哪知人算不如天算。

他不想留在京城過中秋,他有記憶起,每一個中秋他的母親都很悲傷。

他也不想過十月初六,因為他那未曾謀麵的兄長便是死在這一晚,這一天前後幾日,他的母親總是在哭,還會叫他過去看著他哭抱著他哭。

他知道母親看到的不是他,而是早已死去二十年的兄長。

母親和皇兄都曾說過,他跟兄長模樣很像。

兄長去世的時候他才一個月大,他完全沒有關於兄長的任何印象,對他來說兄長就是個陌生人,他能理解母親的悲痛,但他沒辦法跟著她一起痛哭悼念兄長。

他不止一次聽到旁人說他的兄長是多麼優秀,不用他們一遍遍提醒他,他知道自己連給兄長提鞋都不配。

他遠遠比不上他的兄長,也遠遠比不上他的大侄子,不論是同輩人還是同齡人,他全都比不過,他自己清楚得很。

而這一回,趙懷淵自厭的情緒並未發酵太久,因為他腦中忽然閃過沈晞那些聽起來很是真誠的誇讚,她誇他身手好,誇他心善,誇他厲害,她還說她並不想嫁給他大侄子。

趙懷淵驀地坐起來,心中的陰鬱情緒瞬間消散,麵上帶出笑容。

回去便回去,至少有一人曾真心覺得他好,哪怕她將來回了京城會改變想法,那也無妨,反正他會記得。

趙懷淵摸出先前掉在馬車裡因而躲過被水淹命運的折扇,啪的一下打開後愉悅地搖起來。

沈晞這樣好的姑娘,他可一定要給她找個哪哪都好的青年才俊,她可不能讓她那不靠譜的爹給禍害了!連自己家的仆人都管不住,沒用的廢物!

第二日,沈晞蹭著裡長家的牛車獨自去了縣城,路上跟一些認出她的人打了招呼,買了些好吃的,便徑直來到縣學校舍門口。

村裡離縣城不近,沈晞的弟弟沈少陵在縣學讀書時便住校,一旬回來一次。她是時常來縣城的,有空便會來縣學看看弟弟,再加上她雨神娘娘的身份,門房早熟悉她了,都不用她多說,便讓她先在門房處坐會兒,他去叫她弟弟。

不一會兒,沈少陵便隨著門房匆匆趕來。

沈大郎和錢翠芳的容貌並不出眾,沈少陵算是汲取兩人所長,長得頗為清秀,十五歲一米七的身高在同齡中已很不錯,再加上沈晞從小就拉著他跑跳,他並不瘦弱,乍一看頗有結實的陽光少年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