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夜闖 大半夜的,怎麼會有人敲她的窗?……(1 / 2)

初三, 沈晞踏青後在家待了一日,便又帶上小翠去了平安街。她照舊站了會兒,便看到了靠近過來的王五, 二人來到僻靜處, 王五便將這幾日的探查結果告知。

當初秦越賣得急,並未親自聯係買家, 隻將二人賣給了牙行,王五查出來那家牙行叫富貴牙行,如今依然還開著。但要弄清楚富貴牙行把人賣去了哪裡, 這就不在王五的能力範圍內了。

沈晞覺得這牙行名字耳熟,想了會兒想起來了,那日去白馬寺路上救的女子, 正是被富貴牙行買下的。

她問清楚了富貴牙行的地址,便付清了尾款,隻說以後有需要會再找他們。

王五依依不舍又興奮地拿著銀票離開,對他來說, 沈晞是個好主顧,事少錢多好說話, 希望今後她還能再有錢多的事找自己。

沈晞並未立即回沈府,她叫來小翠,二人在平安街上逛起來。她還要想想之後該怎麼繼續查這件事。

牙行把人賣去了何方是人家內部的事,她若直接上門使用鈔能力,也不知行不行得通。

沈晞一路走到街角, 尋了個普通的茶館在大堂坐下。這兒有些讀書人在高談闊論,也有一些富貴閒人聊天,像她這樣的小姐帶著丫鬟來的很少見,但大梁男女大防沒那麼嚴, 多數人隻是多看了她幾眼便轉開了視線。

沈晞耳力好,不一會兒便聽到了她兩天前才親眼見到的事。

永平伯家的醜事已傳得人儘皆知,聽說他兒子不敢跟老子算賬,便將自己媳婦打了一頓,而永平伯那兒媳的娘家比較霸道,永平伯的兒子想休妻對方不肯,還說是永平伯逼迫兒媳,最後的結果便是永平伯的兒媳搬離了伯府去了鄉下莊子。

另有小道消息,人竟然是永平伯送去莊上的,據說永平伯至今還未歸來。

沈晞聽得嘖嘖稱奇,沒想到這永平伯還有點擔當,沒讓兒媳一人承擔所有的流言蜚語。她記得當日永平伯與兒媳被抓奸,他也在護著兒媳,可能二人不是見色起意,是有點真情在裡頭的。

沈晞從前以為古人真的保守,直到她穿越後在鄉間長大,那可真是見識了什麼叫人類多樣性。也就是大梁不興浸豬籠,真被捉奸了和離休妻的有,繼續過下去的也有,不然她大概從小就得恨上這時代。

出軌確實道德不行,但還夠不上死罪。

沈晞聽夠了八卦,便起身打算去富貴牙行看看,倘若能直接問出來,她也少費些精力。

二人剛走到茶館門口,便有一人領著小廝莽撞地衝進來,沈晞忙拉著小翠往一旁躲了躲,那人往前衝了一步,忽然退回來,一張臉有幾分英俊,但眼底青黑,一雙眼緊緊盯著沈晞,麵上露出自以為瀟灑的笑:“小姐如此美麗,貴姓啊?”

沈晞看他一眼:“我父親是工部侍郎,你呢?”

一般女子被調戲,總要羞憤地躲避,因此男子不曾想到沈晞如此直白,愣了愣才道:“……你不是胡說吧?”

工部侍郎家的小姐,為何會出現在這樣的小茶館裡?他平常最喜歡在這樣的小地方廝混,便是為了不碰上勳貴子弟,如此他才能逍遙自在,看上什麼人都不必擔心看得上卻吃不著,用錢可以輕易收買。

沈晞這會兒有事,也不耐煩陪對方玩,隻道:“你可以試試。”

男子原本隻是隨意問問,如今見狀反倒被激起了鬥誌,揚著下巴道:“我母親是榮華長公主。”

榮華長公主跟榮和長公主一樣,都是皇帝的姐妹,隻是相比較脾氣溫和愛做媒的榮和長公主,榮華長公主因是皇帝同父同母的妹妹,為人更任性一些,據說還養了不少的麵首。

當然,榮華長公主再任性也任性不過趙王。皇帝對於榮華長公主太過出格的行為還會訓斥,但對趙王,卻連罵都舍不得罵上兩句。

沈晞按照經驗覺得皇帝對趙懷淵更可能是捧殺,不過隻要趙懷淵一直是紈絝,他就是安全的。

她上下打量著自稱榮華長公主之子的男子,對方可能才十七八歲的樣子,比趙懷淵還小上幾歲,身高也就比她高一些,不知是沒睡好還是怎的,黑眼圈很濃,人看起來也吊兒郎當的。

沈晞挑眉道:“郡王爺,幸會。”

她跟趙懷淵一起上京時,他說了不少關於京城的事,因此她知道榮華長公主夫家姓竇,她早就為自己的獨子請封郡王,皇帝也就這一個同母妹妹,自然是答應了。

竇池好奇:“你果真是侍郎之女?那你如何會來此處?”

沈晞道:“郡王爺身為長公主之子,不也在此地嗎?”

竇池嘿了一聲,他雖不耐煩接觸勳貴之女,但她們是何模樣他還是知道的,如今見沈晞不但來這地方,還與他針鋒相對,他不禁覺得新奇,轉念一想,工部侍郎這個官位他好像之前聽過,有什麼事來著……

“我想起來了,你該不會便是鄉下認回來的嫡女吧?”竇池恍然道,所以才會跟他見過的普通貴女不一樣,沒有躲避他,也沒見恭敬。

竇池喜歡小戶人家女兒的坦率直接,當即也忘了從前有多對勳貴之女避之不及,湊上來調笑道:“要一起去玩嗎?”

沈晞:“……?”

沈晞也從趙懷淵嘴裡聽到過玩這個詞,但她知道趙懷淵嘴裡的玩就是單純的朋友間一起玩耍,而此人嘴裡的玩,對彆的貴女來說侮辱得很,他想必正是知道了她的身份,便覺得可以這樣跟她說話了。

沈晞揚唇深笑:“好啊,要玩什麼?”

竇池見沈晞真答應了,反倒猶豫了,她的性子他喜歡,但一想到她的身份,他便遲疑了。三品官的嫡女可不是能隨意玩的,他要是敢動她一根手指頭,說不定會被逼得娶了她!

竇池退後幾步,隻覺得自己差點上了沈晞的當,他可清楚總有貴女是不在乎他的性情喜好想嫁給他的,他雖不姓趙,但身上也有趙家血脈,他母親在皇上麵前還有幾分麵子,他如今又未娶正妻,正是香餑餑!

因此竇池後悔一時嘴快,訕訕道:“小爺想起還有事,改日再玩!”

他連茶館都不進了,帶著小廝迅速離開,好像怕被沈晞纏上。

沈晞也沒管他,回到自家馬車上,讓車夫去富貴牙行。

小翠為人靦腆,這會兒才小聲道:“二小姐,回去後可要請老爺參那郡王一本?”

她跟著沈晞這些時日,也明白了“參一本”的威力,因此天真地問道。

沈晞笑道:“參他什麼?跟我說了兩句話?”

小翠回想了下,搖了搖頭,又怯怯地問:“奴婢是不是說錯話了?”

沈晞道:“沒事,我知你是在向著我。隻是,這是皇城腳下,整個國家都姓趙,隻要長公主不謀反,她兒子做點什麼皇帝都不會管的。就像趙王,參他的人反而倒黴。”

小翠懵懂地點點頭,也不知聽進去了幾分。

沈晞忽然想起一事問道:“你可會做衣裳?”

小翠點點頭:“會的,但奴婢手藝不好。”

沈晞擺手:“無妨,能做成衣裳的樣子就好,一會兒我們去買些布,你幫我做兩套。”

小翠點頭:“奴婢知道了。”

沈晞最滿意的就是小翠不會亂問自己的決定,因此摸了摸她的腦袋,往她嘴裡塞了塊還軟乎乎的糕點。

小翠跟鬆鼠一樣咀嚼起來,眼中是滿足的光。

沈晞在去牙行之前先拐去了一家普通的布莊,讓小翠和車夫在外等著,自己進去挑布。

沈晞本是想買些黑布做夜行衣,剛剛她意識到,可能有些事還是需要她私下去做。不過掃了一圈她發覺,並沒有影視劇裡那種純正的黑布,純正的黑色在如今的條件下是很難染的,最後她買了一種深灰色的布料,晚上也夠隱形了。

為了掩人耳目,她還多買了靛藍色和灰白色的布,都是普通平民常用的衣裳布料顏色,不至於令人聯想到她要做什麼壞事。

將布料都搬上馬車後,沈晞便令車夫繼續趕路,到了富貴牙行門口。

牙行一向熱鬨,進進出出的多是些衣著普通的人,還時不時有馬車從後門出入,沈晞一度懷疑,除了類似一家之主賣妻賣女,這個牙行是不是還買賣拐來的女子?

沈晞見到了牙行的一位馬姓管事,隻說自己母親的奶娘二十年前被夫家賣了,她如今想弄清楚母親奶娘的下落,請管事幫忙查一查,她邊說邊塞過去了十兩銀票。

這位馬管事見沈晞出手大方,也不介意幫她查一查,便請她稍候,問清楚大概是什麼時候的事,便匆匆離開了。

沈晞安靜地等待著。

老頭的家人被賣已是二十年前的事,倒也不急在這一時,倘若馬管事能順利找出她們的下落,讓她可以順藤摸瓜找到人,那她來京城的一半目的就算是達成了。

大概小半個時辰後,馬管事匆匆回來,卻把銀票推了回來,歉然道:“這位小姐,十分抱歉,二十年前太久了,小人問過一些老人,也沒人記得這個。”

沈晞微微眯起眼睛,剛才這位馬管事收錢時可沒有一點兒為難,像是知道她要查的事不難,她懷疑這個牙行有完整的記錄,但偏偏他去查過之後卻反口了。

是當年的記錄缺失,還是真如馬管事所說牙行老人都不記得了,抑或,這其中有什麼不能告訴外人的緣由?

沈晞試探道:“可否請當年的老人出來?我想親自問問。我一直記掛著母親的奶娘,近日才得知她竟被賣了,實在是擔心。我不願錯過任何機會。”

馬管事為難道:“小姐的心情小人理解,隻是確實太久了,那些老人們也確實是記不得了,您便是給他們再多銀子他們也想不出來的。”

他說來說去,就是沒有一點把人叫出來的意思。

沈晞便歎道:“既如此,也是我與母親的奶娘無緣了。”

她像是十分失落地向馬管事道了謝,隨後離開牙行。

等上了馬車小翠才道:“二小姐,要不要請老爺幫著找一找?”

她不問沈晞怎麼突然開始找夫人的奶娘,隻是提供自己認為可能有幫助的建議。

沈晞道:“不必,人家都說不記得了,找父親也沒用。”

小翠便點頭應下,不再提。

等回到沈府,沈晞便跟小翠說,自己有些懷念以前的日子,所以要請小翠用她買的三種顏色的麻布做一些適合勞作的衣裳,能穿就行,不需要好看。隨後她假作隨手拿了那匹深灰色的布料,讓小翠從這個開始。

沈晞哪怕不給理由,小翠也會聽她的話不多問,之前沈晞讓小翠做的事太少了,如今終於有能幫得上沈晞的地方,小翠很是興奮。她終於可以不再是白吃白住,她也終於可以幫二小姐做事了!

沈晞院裡沒什麼事,小翠有時間便做衣裳,到了初五這日,第一套衣裳竟就做出來了。

沈晞隻要這套深灰色的衣裳,拿到成衣後便勸小翠不必如此趕,她並不急,說小翠要是累病了,反而耽誤事,小翠這才沒先前那麼拚。

初五晚上,沈晞換上新做出來的夜行衣,用同色布料蒙住臉,頭上什麼飾品都不戴,隻用一根同色發帶將頭發紮起,又給自己露在外頭的眼睛畫了個煙熏妝,將這個穿夜行衣的自己跟作為工部侍郎女兒的柔弱女子完全區分開。

半夜正是所有人都深睡的時候,沈府夜裡巡邏的小廝很好避開,沈晞躲開之後便出了府,往富貴牙行奔去。

大概小半個時辰後,她避開了城中巡邏的守衛軍和更夫,到了富貴牙行外,從後門翻牆進入。

她記得那日馬管事去了哪個方向,但也找了會兒才找到存放賬簿的庫房。

富貴牙行已存在了許多年,賬簿自然多,沈晞翻看了會兒,發覺正如她所料,什麼時候買了什麼人,什麼時候賣出去的,賣給了誰,這些都有非常詳細的記載。

她順著年份往前查,很快找到了二十年前的記錄。這個本子周邊的賬簿灰塵都很多,隻有這本有動過,應當是那日馬管事來查閱過留下的痕跡。

然而沈晞將整本賬簿都翻遍了,都不曾找到秦越或岑鳳、王岐毓的名字,連對得上的記錄都沒有。

沈晞蹙眉,她驀地想到,那兩人或許是被記錄在不能公開的秘密賬簿上,那自然不會在這種看管不嚴的庫房裡。

可又是為了什麼,那對母女會被記錄在秘密賬簿上呢?會跟老頭有關嗎?

沈晞將賬簿原樣放回,好在先前馬管事動過,她也不必擔心灰塵暴露她來過。她接著在庫房裡摸索,企圖找到什麼密室,然而毫無所獲。

外頭忽然傳來動靜,沈晞想她出來得有些久了,也不想被人發現她半夜離開過沈府,隻得在來人進來之前悄然翻窗離開,很快又出了牙行。

為躲避巡邏的守衛軍,回府路上沈晞有時會往屋頂上走,而在經過一間平平無奇的民宅時,本不該驚醒任何人的微小動靜忽然令下方傳來一聲輕喝:“誰?!”

沈晞一怔,連忙加快腳步落到另一間民宅上,她不經意間回頭,便見那屋子裡走出一個高大的男子,那男子反應很快,出來後甚至沒看清楚是誰,搭弓便射。

沈晞驀地側身躲過,飛箭帶著輕嘯劃過她耳畔,差點將她的麵罩掀起,她心中微驚,此人竟是韓王世子,這一箭是衝著殺死她來的!

沈晞哪敢多留,她隻想以這一身武功暗中搞搞事,真麵對從戰場廝殺回來的人,她也怵。得到老頭的內功前,她從來隻跟老頭有非常有限的交手,沒與人以命搏殺過,那著實不適合她。

見韓王世子搭弓還要再射,沈晞趕緊加快速度跑開,幾個起落便沒影了。

趙之廷蹙眉,收起弓箭,回頭看屋內的人,輕輕搖頭:“不是衝著我們來的,不必擔心。”

沈晞受驚後趕路飛快,怕被人發現她的去向,還特意繞了個遠路,等回到桂園,脫下夜行衣躺回床上,她才徹底放鬆下來。

這大半夜的,韓王世子在那裡乾嘛呢?那間民宅不像是他這樣身份的人會買的私宅,配不上他的身份……但話說回來,趙懷淵說過韓王府並不富裕,買那樣的宅子或許也正常?

但問題在於,好好的韓王府不住,怎麼還大半夜跑那兒去?那一箭滿是殺機,是衝著殺人滅口來的。

沈晞想了會兒沒頭緒,便懶得再想了,反正韓王世子也不可能發現穿夜行衣的人是她,那就當她沒去過好了。

她要操心的是,該怎麼把富貴牙行的秘密賬簿給翻出來……

第二天是十月初六,先太子的忌日。這一日,皇帝會親自去太廟祭奠早逝的先太子,而民間也禁止娛樂。

因而,這一日沈晞並未出門,一直在房中看話本到晚上。這一整天,她時不時會想,要怎麼搞那牙行,隻是暫時還沒有想到個比較穩妥的辦法。

在沈晞準備睡覺之前,她的窗戶忽然被人敲響。

沈晞:“……?”大半夜的,怎麼會有人敲她的窗?

她披上外衣起來,小小地打開了一點窗戶,向外看去。

外頭的人是趙懷淵。

趙良就站在不遠處,緊張地四下張望。

沈晞晚上睡覺不需要小翠守夜,因而不會有人知道趙懷淵竟然偷偷翻牆進了沈府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