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著馬鞭走近那綠衣男子,冷笑道:“行啊,範老五,往日看起來不聲不響,看來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
趙懷淵平常其實也不樂意跟人太計較,反正多數人也不敢招惹他,可這次對方惹到他底線了。
他冷漠地丟下一句:“此事本王會告訴皇兄,謀害皇族,你爹便是國公都沒用。”
範五聞言瞳孔劇震,這會兒不但腿軟,連抓著人的手臂都一瞬間失去了力氣。
之前他跟趙懷淵一起玩過,不過趙懷淵此人不是很對他的脾性,這也不讓乾,那也不讓乾,先前還讓他在佳人麵前丟了大臉,他早就想找回場子了,偏偏趙懷淵一聲不吭出了京城,他等了好兩個月才等到這機會。
按照往常趙懷淵的脾氣,若吃了虧當場便會報複回去,根本不會去向皇上告狀,這也是他敢找回場子的底氣。而且今日他明明很小心了,本來趙懷淵該摔傷後在一片混亂中被人抬下去救治,彆人隻會當是他自己騎術不精,根本不會怪到他頭上來!
可他沒想到事情會出了這樣大的紕漏,趙懷淵沒摔,還直接懷疑到了他頭上,並且連個證據都不給便直接動手!甚至說要去找皇上告發!
先前對趙懷淵的判斷好像一瞬間失去了作用,範五心中愈發慌亂,他怎麼敢讓此事上達天聽呢?假如趙懷淵沒發現,或者發現了也沒計較,那就是他們之間的小打小鬨,可趙懷淵真要去找皇帝告狀,那他的罪名就大了,連國公府都會被連累!
範五沒想到隻是想小小的找回場子,卻引發這樣嚴重的後果,麵上卻強撐著說:“趙王爺,你說我謀害你要有證據。哪怕皇上看重你,也不能憑你的話就給我定罪!我隻是贏過了你而已,你若輸不起,起初便不該答應同我比試!”
趙懷淵懶得與他多說,平常他也不怎麼找他皇兄告狀,今日這少有的告狀,他皇兄自然會知道他不是無的放矢。範老五嘴硬又如何?把這幾個人丟入詔獄,再嚴的嘴也能撬開。
這時趙懷淵看到人群外匆匆趕來的趙良,對他招招手:“趙良,此人要謀害本王,你將他們統統抓起來,本王會去找皇兄說此事。”
剛剛查探完沈家馬匹情況的趙良瞳孔劇震,什麼情況,他怎麼一會兒不在,主子就出事了?!
趙良快步走近,眼神在一旁的沈晞和沈寶嵐身上輕輕掃過,落在範五幾人身上便隻剩下一片陰冷。
趙懷淵道:“馬腿有傷。”
趙良順著趙懷淵的指點看去,也是一眼看到了那傷,再看自家主子除了有些生氣之外並未受傷,他才鬆下心神想,今日還真是跟馬杠上了。不過從手法來看,沈二小姐那邊跟主子這邊不是同一批人所為。
趙良吹了個口哨,便徑直走到範五跟前,笑得一臉邪佞:“範五公子,跟小人走一趟吧。”
接著眾人便看到,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侍衛將包括範五在內的跟趙懷淵一同比試的幾人團團圍住,哪個都跑不掉。
這會兒,其餘幾人也都變了臉色,他們不明白隻是個小小的惡作劇罷了,怎麼會鬨成這樣!
範五還待強撐:“你們不能抓我,我爹是安國公!”
趙良笑得陰森:“我家主子還是趙王殿下呢,你在下手之前怎麼不好好想想?”
範五想說,他想了的!他明明都想過了不會有什麼事才會那麼做,可怎麼就鬨成了這樣?
範五怎麼都想不明白,而在趙良上前一把扭住他的手臂時,他驚得一哆嗦,他記起了趙良原先是從哪裡出來的,詔獄!那種地方進去,再出來人就廢了!
他再也撐不住,本就有腿傷,被趙良一扯之後便徹底滑倒在地,可他顧不得許多了。他知道跟他一起搞事情的幾人嘴軟得很,根本不需要怎麼用刑就會把一切都說出來,想到自己的可怕下場,他痛哭出聲道:“趙王爺,我隻是一時鬼迷心竅,才想著找回場子,並未真想傷了您啊!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就放過我吧!”
見範五都招了,其餘本就糾結著是這會兒招還是待會兒招的同夥們當即一個個全說了,紛紛喊著都是範五的主意,他們就隻是陪著比試而已!
趙良咧嘴一笑:“多謝幾位公子給小人省事了。”
趙懷淵沒被範五的眼淚鼻涕打動:“求饒的話跟我皇兄說去。”
沈晞救人之時低調,這會兒自然也不出聲,望著這幾個人痛哭流涕的模樣,她隻覺得活該。
什麼輕飄飄的找回場子啊,那可是高頭大馬,摔下來一個不好是可能死的,這些人做事如此不知輕重,活該受這一遭罪。
她再看向冷漠地望著求饒眾人的趙懷淵,感覺對他有了新的認知。剛剛他動手那勁頭挺狠,難怪他會擔心她怕他。
可那範五是活該,她怕什麼?而且她自己也隻是沒有機會動手而已,若真有惹到她底線的人,她說不定會比他更狠呢?
趙懷淵下令,趙良便讓手下將這些人都帶走了。
趙懷淵要去跟他皇兄去告狀,可他擔心沈晞留在這裡會被欺負,又不能明說,便頻頻往沈晞那邊看。
周圍圍觀的眾人在見識到趙懷淵的狠之後便慌忙都退開了,特彆是剛剛附和過範五的人,恨不得立即消失在趙懷淵視線中。很快趙懷淵身邊便隻剩下沈晞,躲在沈晞身後的沈寶嵐,以及在不遠處擔心地看著這邊的魏倩、陶悅然和幾個丫鬟。
趙懷淵知道遠處的人都在暗中關注他這邊,因此他隻能假裝無視了沈晞,連話都不能跟她多說一句,領著趙良離去。
趙良把受傷的馬也給牽走了,他知道這次告狀,主子也需要證據,如此才能叫那幾個人的家裡無話可說。
趙懷淵一走,魏倩二人便忙迎過來,小聲道:“沈姐姐你可有傷著?”
沈晞攤開手:“沒有啊,我好得很。”
她再看一眼她的馬,那馬正低頭悠閒地啃著地上的草。
她便接著笑道:“我的馬也沒事。”
沈寶嵐剛剛已抱著沈晞哭過,這會兒情緒好了些,但麵上依然顯露出後怕:“剛剛看到二姐姐的馬跟趙王殿下的馬撞上,我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魏倩也是心有餘悸,伸出手道:“我也是,這會兒手還抖著呢。”
陶悅然道:“好在沈姐姐吉人自有天相。”
沈晞微笑著收下所有的擔憂。哪有什麼吉人自有天相,不過是事在人為。倘若她沒有橫插一腳非要一起參與,便不能緊跟在趙懷淵身後,到時候哪怕她武功蓋世,也來不及救下他。
她也有些後怕,晚點她得提醒趙懷淵,沒事彆把趙良派出去,平日進出一定要帶著趙良。
想到今天趙良是因為她的事而被派出去,沈晞心中一歎。行吧,她這也算是一報還一報,趙良不在,她頂上也是一樣的。
有了沈晞差點跟人撞馬的事件,沈寶嵐怎麼都不敢再騎馬了,還拉著沈晞不讓她再騎。
沈晞哪能讓沈寶嵐留下這樣的心理陰影,非推著沈寶嵐上馬,還親自替沈寶嵐牽繩。
“剛剛的事是有人暗害趙王,終究是極少數,你怎可因噎廢食?哪天看到人吃飯太快噎死,喝水太急嗆死,你也不吃飯不喝水了?”沈晞邊慢慢踱步邊溫聲道。
沈寶嵐知道沈晞說得有道理,而沈晞牽著馬走得又十分平穩,因此她慢慢的從抱著馬脖子到直起腰杆,後來終於恢複了剛騎馬時的輕鬆愜意。
見沈晞替自己牽了這麼久的馬,她不好意思地說:“二姐姐,我已經沒事了,你不用管我,自己去玩吧……但、但是,不要再騎那麼快了!”
嗚嗚嗚她的二姐姐怎麼對她這麼好啊,還給她牽馬!這放在寶音姐姐身上是完全不敢想象的事!
沈晞見沈寶嵐果真神情正常了,便將韁繩交給下人,騎回了自己那匹母馬。
這母馬脾氣果真很好,哪怕剛剛沈晞帶著它撞了彆的馬,它也一點兒都沒有記恨,乖乖的任由沈晞坐上它,帶著她繼續跑圈。
這片馬場上的事鬨得挺大,然而因發生得快結束得也快,趙王本人都離開了,自然沒有影響到這聆園雅集。
至於沈晞這個也算當事人的亂入者,也沒人過來說什麼,當時眾人注意力都在趙王和範五身上,隻當她是個無意間闖入的倒黴蛋,沒見趙王也根本沒搭理她嗎?
沈晞將跑馬速度加到了沈寶嵐看到了也不會尖叫的極限,如此暢快地跑了數圈之後,魏倩找到她,說騎射比試快開始了。
聆園很大,馬場不止一個,騎射比試需要布置場地,因而並不在此處。
因距離有些遠,幾人直接騎著馬便過去了。
還未到地方沈晞便聽到了歡呼聲,似是比試已開始了。等她騎馬走近,果然見這處布置好的馬場上已開始了第一場比試。
馬場周邊有高高的看台,此刻看台上已坐了不少人,沈晞一眼便看到了趙之廷。趙之廷身邊坐著個須發皆白的老人,魏倩低聲跟沈晞幾人說正是那位致仕的老尚書。
除了看台之上,看台下也有人就聚在比試賽場邊近距離圍觀。
第一場比試是定點射靶,五個人一輪,每人十箭,看誰射中靶心的箭數多。
剛剛的歡呼聲是送給一位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年郎的,他射了五箭,箭箭射中靶心。
看台上,蘇摯正笑對趙之廷道:“果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夫記得趙將軍十二歲時便有這等臂力和準頭了。”
趙之廷微微頷首,眼角餘光瞥到了剛剛牽著匹馬入場的沈晞。另一邊馬場發生的事他已聽俞茂稟告過,隻一眼見她並未受傷便收回視線。
蘇摯又撫著胡須笑道:“趙將軍真不上去露兩手?老夫倒真是再想見見你當年百步穿楊的英姿啊。”
趙之廷不語,他想起先前沈二小姐也曾說過要見識他的風姿。
他淡淡道:“我使的已是殺人技,不適合出現在這樣的場合。”
看台上以及賽場上、賽場邊都是些沒見識過戰場殘酷的少年少女,風中傳來各種各樣的香氣,以及歡快的低語,興奮的期待。他其實也不屬於這裡。
蘇摯哈哈大笑,拍了拍趙之廷的肩膀道:“確實,你是雄鷹,他們隻是雛鳥,你若下場便是勝之不武。”
趙之廷坐如鐘,蘇摯的拍打沒有影響到他挺直的脊背。
賽場外,魏倩已是滿眼放光地對沈晞低聲道:“沈姐姐你看,每次都射中靶心的便是錦衣衛指揮使家的小兒子奚扉。”
沈晞望向那人,那是個依然麵帶稚氣的俊秀少年,他已在射最後一箭,前九箭全部射中靶心。
若是換做常人,必定有些緊張,可那少年卻麵目沉靜,也沒有瞄準太久,抬箭架弓上幾個呼吸間便射出了這一箭。
那一箭在眾人屏息中不偏不倚正中紅心。
現場頓時再次響起歡呼聲,沈晞也很給麵子地鼓了鼓掌。她過去有機會騎野馬,但沒有練過射箭,因為沒有必要,她隨便拿什麼東西丟出去準頭都很好,還不用隨身攜帶弓箭那麼麻煩。
想到此處,她不禁看向看台上的趙之廷。他今年上半年才剛年滿十八,比趙懷淵還小了兩歲,但倘若兩個人站在一起,旁人隻會以為趙之廷更年長。
她還記得趙之廷箭術的鋒銳,不知他若下場跟奚扉比試,哪個會更勝一籌?
隻怕兩個人都會是十箭全中靶心,要分出勝負,還得多加點花樣提升難度。
魏倩不知何時已擠掉沈寶嵐站在了沈晞身旁,在奚扉射中最後一箭後,她激動地抓住了沈晞的手臂,隻是還顧及著女兒家的矜持沒有跟其他人一樣高喊出聲。
沈晞忽然問道:“你會射箭嗎?”
魏倩一怔,赧然道:“準頭一般。”
沈晞指了指靶場:“我見邊上那人十箭中有五箭脫靶,你隻要比他好,就該上去一試。”
沈寶嵐在一旁道:“是啊是啊,倩倩你去試試吧!”
陶悅然淺笑:“倩倩不必自謙,你先前不是時常在家練習,十箭中能有至少箭射中靶心?”
魏倩忙搖頭:“跟奚扉比起來,我那箭術算什麼?”
沈晞湊過去低聲道:“上場好歹能被看見。”
魏倩瞪大雙眼看著沈晞。
沈晞衝她眨了眨眼。
魏倩的麵龐刹那間紅了,她知道沈晞看穿了她的心思。
沈晞推了推她:“上吧。機會要靠自己爭取,想讓人記住你,總要先讓人看見你。”
魏倩遲疑一瞬,終究還是咬牙點頭應下。沈姐姐說的沒錯,她若永遠在場下,人家便永遠不會認得她。
但她還是有些緊張和不安,拉著沈晞的手道:“沈姐姐,你可以陪我去嗎?”
沈晞一手一個拉上陶悅然和沈寶嵐:“當然是要我們幾個一起去啊!”
難得的閨蜜團建,當然要大家一起玩嘛。
陶悅然和沈寶嵐兩個從來沒碰過弓箭的,一臉懵逼地被沈晞和魏倩拉到了靶場邊,這邊擺放著不同大小的弓。
見沈晞和魏倩在興致勃勃地挑選弓,陶悅然和沈寶嵐對視一眼,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相同的意思:不是,她們又不會,過來做什麼?當靶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