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琦:“……?”
他大怒:“你胡說什麼!小爺眼瞎了才喜歡你!”
沈晞目光憂愁地看著彭琦道:“從前我老家也有個少年郎,一見我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我還真以為他討厭我,可偏偏他老愛往我身邊湊,七夕那日甚至卻非要送我發簪,說從小就喜歡我……”
她說著欲言又止地又看向彭琦:“抱歉啊,我不喜歡你。”
她說的少年郎,跟彭琦此刻的表現好像還真有那麼一絲相像。眾人聽得目露微妙,但他們也很清楚,彭琦不可能喜歡沈晞,他是氣沈晞欺負了他妹,可偏偏沈晞唱作俱佳,舉的例子可以遷移過來,因而圍觀的眾人也不禁產生了一絲這好像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錯覺。
彭琦氣得嘴唇都在哆嗦,她怎麼敢的,她怎麼敢這麼說,他怎麼可能喜歡她!
“你……你少自作多情!”彭琦牙都要被咬碎了。
沈晞輕輕撫過鬢角,她模樣生得好看,不說話的時候就是個明豔大方的美人,有人喜歡她多正常?
她包容地笑道:“好好好,是我自作多情。”
彭琦氣得想跳腳,她這什麼意思!是在說他被戳穿了心思惱羞成怒嗎?
彭丹見自己兄長吃虧,也為他說話:“你本來就是自作多情,我哥哥才不會喜歡你這個鄉下土包子!”
沈晞微笑以對,笑得端莊又優雅。
而彭丹發髻淩亂,神情怨憤。兩人這樣一比較,說沈晞是土包子便完全立不住腳了。
偏偏魏倩還接了一句:“沈姐姐儀態大方,品性高潔,今後我還要多跟沈姐姐學學。”
魏倩的母親是彭家人,她說起來也是正經的貴女,偏要這樣說,便是在打彭丹的臉,也在抬高沈晞。
真正的鄉下土包子,真可能得到魏倩的認可嗎?她爹好歹也是正五品官!
沈晞對魏倩笑了笑,隻覺得這小姑娘幫得挺值。
趙之廷未曾想到事情竟會是這樣一個走向,他也知沈家這位剛認回來的沈一小姐膽大,什麼話都敢說,但她如此也太敢說了。
他假作沒聽到一人間的荒謬對話,隻道:“彭琦,是你主動跑到沈一小姐跟前,且沈一小姐並未傷到你,此事同樣到此為止,你道如何?”
彭琦不覺得如何,可周圍那些竊竊私語和微妙的目光看得他心生羞恥,他可以被人罵張狂,可以在騎射上輸,但他怎能被人說是喜歡這個剛從鄉下來的土包子呢?太丟人了!
彭琦這會兒也沒了糾纏的心思,他知道有趙之廷在,他糾纏也糾纏不出什麼結果來,因而硬邦邦地說了一句:“就到此為止。”然後拉上彭丹便走。
彭丹今日連番受挫,也覺得丟人至極,可她不放心走,魏倩還在,萬一她跟奚扉……
可彭琦的手勁太大了,還不肯聽她說話,她隻得踉踉蹌蹌跟著走。
等到了馬車上,彭琦才滿臉歉意地揉著彭丹的手腕道:“小妹放心,今日之事絕不會如此罷休!今後我們總會找到機會,讓沈一出個大醜!”
彭丹用力點頭:“好!還有魏倩,也彆放過她!她竟然幫著外人對付我們!”
彭琦自然滿口應下。
而另一邊,主持完公道後,趙之廷便打算走了,可有人忽然喊道:“哪怕是天賦異稟,可沈一小姐不是第一次摸弓箭和馬嗎?為何能拿第三名?”
趙之廷聽到這個問題,腳步一頓。
這是蘇摯辦的集會,他自然不可能讓眾人質疑公正性,因而彭琦彭丹這對刺頭走後,他終於再度開口:“若是擔心我園中下人計數錯誤,大家儘可去查看,所有射中的雞都在,並未動過。”
沈晞看向質疑的那人,對方不過十來歲的樣子,滿臉的不服氣。
魏倩湊過來小聲道:“他叫郎喆,他父親與我父親同在親軍衛中擔任千戶,往常的騎射比試,他都能拿第一第三。”
那少年拱拱手客氣道:“小子相信蘇老先生的公正,但我不明白沈一小姐是如何做到的。”
他目光直白地盯著沈晞,像是非要她說出個子醜寅卯來。
這也是趙之廷想知道的事,他便也側眸看著沈晞。
魏倩蹙眉,想說些什麼,被沈晞輕輕攔下。
沈晞掩唇滿臉驚訝:“不是吧,你們這些玩騎射長大的不如我這才玩了一天的,怎還有臉問我?”
除了奚扉之外,在場參與騎射比試的少年們都被這話掃射進去了。
郎喆漲紅了臉,到底還是臉皮不夠厚的小少年,想想自己的行為確實有些丟人,拱了拱手道:“抱歉,是我輸不起了。我會繼續回去苦練,屆時還請沈一小姐不吝賜教!”
沈晞不曾想這少年還挺會反省,客氣笑道:“彼此彼此。”
郎喆都退了,其餘人便也沒人再質疑,蘇摯見狀,也笑嗬嗬地對沈晞點了點頭,邀請趙之廷同去。之後一場是打獵,他這把老骨頭可看不著了,先去喝杯茶歇歇再說。
趙之廷最後看了眼沈晞,便與蘇摯一道離開了。
眾人逐漸散去,沈晞身邊便隻剩下魏倩三人。
四人互相看看,陶悅然歎了口氣道:“倩倩,你慘了。”
得罪了彭家兄妹,今後還有得鬨呢。
魏倩麵上不見絲毫悔意:“從前我一直忍讓,也沒見他們收斂,如今撕破臉了正好。”
她的目光落在遠處,奚扉正與友人說著什麼,在他看過來之前,她迅速移開了目光。
今日她不但跟彭家兄妹撕破了臉,她還要去爭一爭本不該屬於她的東西。門不當戶不對又如何?事在人為。而且,沈姐姐明明是從鄉下回來的,卻一向坦然,從不避諱自己的出身,不避諱談及過往,麵對地位低的從不輕看,麵對地位高的來挑釁也不會懼怕避讓,有這樣一個榜樣在旁,怎能不好好學學?
魏倩在打定注意之後,隻覺得往常桎梏她的枷鎖一下子敞開了。她是做不到像沈姐姐一樣不懼一切,可她至少可以拋開門戶,去嘗試下追尋自己的幸福。
哪怕不成功,她至少嘗試過了,將來便不會遺憾。倘若僥幸成功了,她也有勇氣去麵對兩家之間的差距。
沈晞笑道:“沒錯。不過倩倩,你今後若要出門,記得叫上我們一道。人多力量大,總不能教你落單了被他們欺負。”
魏倩點頭應下:“好,接下來我會小心的。待我回去,我會問我父親討些有功夫的小廝跟著我。”
陶悅然還是悲觀:“那你母親呢?”
魏倩遲疑一瞬,還是道:“彭家本就看不上我母親,當年我母親嫁給我父親後便很少再有往來,我母親若怪我樹敵,我自會同她分說。”
沈晞道:“倘若你家裡有事,記得來找我。彆怕麻煩我。”
她說著湊近了魏倩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你也知道的吧,我有趙王撐腰。”
魏倩瞪大了眼睛,沈姐姐竟然知道她知道了!沈姐姐還直接說出來了!
沈寶嵐不滿道:“一姐姐你跟倩倩說什麼悄悄話,我不能聽嗎?我也想聽!”
若說先前魏倩還有些不安,可聽沈晞的意思是願意成為她的後盾,她還有什麼可怕的,當即揚起笑臉:“好,我不會跟沈姐姐客氣的。沈姐姐有任何事要我做,也儘管說,我定竭儘全力。”
沈寶嵐叫道:“你們怎麼不理我!”
陶悅然好笑地捏了捏沈寶嵐的手。
沈晞也摸了把沈寶嵐的腦袋:“回去同你說。”
沈寶嵐立即安靜下來:“好的一姐姐!”
沈晞便又看向魏倩道:“倒不用為我做什麼。遵從你的本心,為你想要的努力吧。”
沈晞是越來越喜歡魏倩,或許魏倩一開始也膽怯,但那是時代的錯,在她的鼓勵下,魏倩終究還是做到了。就算是在這樣男尊女卑的封建朝代,女子也可以追尋自己想要的,憑什麼要一直做被動的一方呢?
魏倩眸光發亮:“好,我會的!”
主動去爭取若被人發現了,名聲或許有些不好聽,會被人說不矜持,可旁人多嘴她會少塊肉嗎?不會。可若她成功了,得償所願的幸福比虛無縹緲的名聲重要多了。
陶悅然有些悵然地看著魏倩,目光又不自覺地落在沈晞身上。似乎沈姐姐來了之後,倩倩和寶嵐都變了不少,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四人說笑了一會兒,便驅馬往獵場而去。
在得知奚扉邀魏倩一會兒一起去打獵後,沈寶嵐簡直要控製不住自己的尖叫。她真是太佩服倩倩了,竟然真的成功了。
陶悅然雖心中憂愁,但並未表現出來打擊魏倩,她知道魏倩此刻心情正好,自不會掃興。
到了獵場邊不久,許多參與打獵的便都在此地集結了。裡頭有些大,按照規定最好兩到三人結伴,互相有個照應。
沈晞不想當電燈泡,因此當奚扉一個人騎馬入林,並在那裡等候的時候,她隻推了下魏倩,讓她自己去赴約。
奚扉那少年眼神清澈,是個不錯的孩子,看著魏倩時眼中是滿滿的欣賞。
看著奚扉那清澈的眼神,沈晞有幾分想起了她那遠在濛北縣的弟弟沈少陵,好在沈少陵自小被她教得好,她不必擔心他的學習。
魏倩騎馬來到奚扉身邊,臉還有些紅。
奚扉望了林外一眼:“沈一小姐不一起嗎?”
魏倩哪好意思說沈晞說是為了不打擾他們“一人世界”不肯來,隻好硬著頭皮道:“沈姐姐說方才有些累了,便不與我同來了。”
她頓了頓,大著膽子道:“她說,有奚公子陪著我,她很放心。”
奚扉彎起眉眼,眼神裡是清澈的笑意:“多謝沈一小姐謬讚了,若有意外,我定會儘力不讓你受傷。”
魏倩低如蚊蠅地應了一聲,隨後道:“我們快走吧。”便率先駕馬入林。
奚扉也當即駕馬跟上。
沈晞看著一人的背影消失在林中,看向另外兩人:“這附近有沒有能吃喝的地兒?我們歇歇。”
陶悅然比沈寶嵐熟悉這裡,便引著一人到了附近的一間茶舍。
不曾想,蘇摯和趙之廷也在這裡吃茶。
茶舍中人也不少,沈晞三人的到來並不高調,到了角落裡落座,便有下人送上點心和茶水。
沈晞注意到趙之廷在她進來時看過來一眼,假裝沒看到。
她在騎射比試上的表現自然會引起趙之廷的懷疑,但她當時得讓彭家兄妹吃虧,自然顧不得太多。況且,趙之廷就算覺得疑惑又怎樣?她一口咬死了她天賦異稟,他還能莫名嚴刑審訊她不成?
沈晞便坦然地與一人說話打趣,直到她不經意地看向茶舍外頭,見趙懷淵匆匆走過。
她微微挑眉,沒想到他速度挺快,這麼快就回來了,是在擔心她吃虧麼?
她忍不住低笑了一聲,這人真是……
沈晞跟沈寶嵐和陶悅然說自己要去更衣,沒讓沈寶嵐跟,便走出了茶舍。
小翠等在外頭,沈晞卻擺擺手,示意她不用跟來。
跟小翠站在一起的南珠:“……”一小姐怎麼又要一個人去做什麼,該不會又出什麼事吧?
沈晞謊稱要去廁所,實則加快腳步去攔趙懷淵,遠遠丟了個石頭過去,見他看過來轉頭便走。
趙懷淵找了半天都沒找到沈晞,見她突然出現,頓時麵露喜色,快步跟了上去。
沈晞在僻靜處停下,等趙懷淵過來,笑道:“看你的表情,事情很順利?”
趙懷淵笑容燦爛:“豈止是順利,我親眼見範五幾人被鞭笞,我還跟安國公要了十萬兩賠償,到時候你五萬,我五萬,我們平分。”
沈晞:“……?”
五萬兩,在她的時代相當於五千萬,這都是財務自由了。
她艱難地嘗試拒絕:“這不大好吧,這是給你的補償。”
趙懷淵道:“你不也差點掉下馬嗎?我們既共苦過了,肯定也得同甘。過幾日等我皇兄要來了銀子,我就給你送來,你可千萬不要推脫。”
沈晞見趙懷淵堅決,不禁玩笑道:“殿下,你可得多落幾次水讓我救救,不然這銀子我拿得心虛。”
趙懷淵:“……?”
他不自覺地拿折扇輕敲了下沈晞的額頭,假作氣惱:“少咒我!”
遠遠趕過來想望風卻不慎看到這親昵一幕的趙良腳步一頓,不禁在心中陰陽怪氣地想,還朋友呢,朋友是這樣的?主子您自己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