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在漾北縣的落水意外，趙懷淵已經很久沒有以真麵目示人了，他先前對自己容貌的改動總體上來說不大，但因為多了一些瑕疵，容貌的衝擊力就沒那麼大了。</p>
此刻去除所有偽裝後，他的肌膚吹彈可破，近看也看不到毛孔，秀美的長眉微微挑起，一雙丹鳳眼湛然含情，顧盼間勾人心魄，天生的紅唇是這張芙蓉麵上的天然豔色，再加上高挺的鼻梁，襯得整張臉立體生動，映入旁觀者的眼中似捕捉到了提前到來的春色。</p>
趙懷淵溜溜達達地去了太妃娘娘那裡，這一路上，他一直在悄悄觀察旁人，不少丫鬟第一眼看到他時都愣住了，在他看回去時便會紅了臉彆開視線，那之後她們便會陷入困惑。</p>
因為曾經他的偽裝並不多，所以去除後還是能一眼看出他是他，隻是感覺上差了許多。她們在第一眼的驚豔之後大約便是在疑惑他怎麼變了這麼多。</p>
趙懷淵心滿意足，他就說當初連溪溪都被他的樣貌看呆，這些丫鬟怎麼可能躲過?</p>
孫瑜容看到今日的趙懷淵時，神情一愣。</p>
趙懷淵很小的時候就因為被人嘲笑而有了些許偽裝，因而就連孫瑜容都看不到他妝下的真正模樣。</p>
往常她就經常從小兒子身上看到已逝大兒子的影子，今日他的模樣就更像了。</p>
她那個溫潤如玉，陌上君子般的大兒子，本該是這個國家的主人，永遠地死在了十八歲。</p>
本來今日孫瑜容的心情是不錯的，因為她聽心腹花嬤嬤說昨夜懷淵在榮華那裡大腦了一場，逼得榮華不得不為她兒子娶了沈家那個賤奴生的女兒為正妃。</p>
榮華是趙文誠的親妹，能看到榮華吃癟，而且還是懷淵做的，她怎麼能不高興呢?她甚至在想，懷淵是不是終於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不再親近趙文誠。</p>
但這會兒乍一看到趙懷淵，看到他那張跟文淵更為相像的臉，她自然想起了慘死的文淵，不由自主地落下淚來。</p>
趙懷淵一看到自己母親落淚的架勢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他上揚的嘴角垂下，沉默下來。</p>
等到孫瑜容平靜下來已是一個時辰後，趙懷淵離開長安院，在想到沈晞看到他可能有的表情時，他的心情才又一次好起來。</p>
雖然沈晞委婉地拒絕了趙懷淵，但他是不會輕易放棄的。哪怕他明知道他母親的難以相處，他也不想放棄。</p>
br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要是將來沈晞也喜歡上了他，願意嫁給他，他就和她住在外麵。在他歲數漸大的這些年，趙王府的家當確實不歸他管，但他皇兄大方，給他的賞賜他都自己保管的。</p>
因此，他自己還有好幾處宅子和店鋪田地，數不清的金銀珠寶古董玉器，溪溪嫁給他是絕不會吃苦的。至於他的母親，就由他一個人相處好了，反正這麼多年下來他已經習慣了，但他不能讓溪溪受這種委屈。</p>
趙懷淵暢想著未來，迫不及待地想去勾引……不是，想以朋友的身份去找沈晞玩。</p>
從前他怕自己阻了她的好事，便主動提出私下來往，可如今他想光明正大地跟她來往。如此，至少像昨夜那樣差點傷害到她的陷害能少一些。</p>
溪溪是講理的人，但他可不是，哪一個不長眼的敢招惹她，他一定不會讓對方好過!但趙懷淵在走出府門前猶豫了，他這樣貿然打破先前的約定似乎不大好。</p>
於是他又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寫了一封信給沈晞，然後交給趙良，讓他親自送到沈府，一定要親眼看到小翠接了才行。</p>
趙良自然是照辦。</p>
沈府內，沈晞看到小翠送來的信時一時遲疑，這麼具有儀式感的行為，這信裡的內容會是什麼?重新認真地表白一次，還是絕交信?</p>
沈晞拆開寫著“沈晞親啟”的信封，裡麵是一張寫滿了字的紙，帶著淡淡的桂花香，她嗅了嗅，跟她用的差不多。</p>
趙懷淵的字是偏秀氣的，跟他的人一樣乍看並無鋒芒，但細看每一道筆鋒裡藏著暗勁。</p>
信上寫，昨夜的事令他十分後怕，他擔心將來還會有人不長眼欺負到她頭上，因而想要不再遮掩他們之間的來往，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朋友，由此可不讓旁人再欺負她。就是如此可能會影響她的名聲，不知她是否介意。</p>
沈晞看著最後那句“你覺得怎樣?我都聽你的”,不禁長久沉默。</p>
她不信他沒聽出來她的拒絕，她甚至以為，他傷了自尊可能今後會自動疏遠她，再見就當不熟，反正旁人也不知他們二人私底下的交情，可是他偏偏這麼快就給她寫信了，還半點不提那事，好像真的是在為朋友問的，整封信裡隻有對她的擔憂。</p>
在沈晞看完沉思時，小翠道： “趙統領還在門房處，他說等到了您的回信才走。”沈晞："……"好吧，不能裝死了。</p>
沈晞隻好也拿出紙，讓小翠磨墨，她寫了一封簡單的回信，封上後交給小翠。小翠趕緊跑去交給趙良。</p>
趙良見沈晞竟然真願意當場回信大為感動，接過後連忙趕回趙王府。沈晞的回信信封上沒寫字，趙懷淵趕走趙</p>
良，小心翼翼地打開，仔仔細細地看過每一個字。</p>
沈晞在信裡說，她本就在京城待不了幾年，什麼名聲不名聲的根本不介意，很願意與他光明正大地來往。</p>
沈晞的回信是答應了趙懷淵的意思，可他光盯著待不了幾年那幾句話看了。</p>
為何會待不了幾年?她不喜歡京城，今後還要回漾北縣嗎?還是說，漾北縣有等著她的人?</p>
趙懷淵心裡想了不少有的沒的，不得到答案根本無法安下心來，再加上信中沈晞說並不介意，他便乾脆叫上趙良，駕馬車前往沈府。</p>
門房看到趙懷淵頓時驚了，他怎麼覺得趙王爺越來越俊俏了?原來就遠比旁人好看，如今更是跟天仙似的。對上一旁趙統領的冷眼，他趕緊低頭表示老爺尚未下值歸來，還請趙王爺入內稍等。</p>
趙懷淵隨口應下，待被領到堂屋，他直接對奉茶的丫鬟說出去走走，便大搖大擺地走向桂園。</p>
當小翠匆匆跑進來說趙王爺來了時，沈晞正在想假如趙懷淵沒有看明白或者假裝沒看明白她信中的暗示，她又該怎麼辦。</p>
趙懷淵模樣長得好，有錢有權勢，性情脾氣還好，這樣的英俊少年郎放哪個時代都是績優股，但她也沒拿他當成可以交往的男性看待啊，除了拒絕她也沒有彆的選擇。</p>
聽到小翠著急忙慌的通報，沈晞一邊想著趙懷淵這個行動力絕了，一邊開門出去。院中的人聽到沈晞出來的動靜轉過身來，露出一張絕色傾城的麵容。沈晞： "?!"</p>
她陡然想起了當初將趙懷淵從水裡撈出來時他的容貌對她的衝擊。他曾詢問過他的容貌一事，當時她知道了他是被人嘲笑容貌女氣才做了偽裝。</p>
可今日，他卸去了所有偽裝，露出了真正的一麵，真真是美若天仙，讓她移不開眼。直到趙懷淵笑盈盈地走上前來，沈晞才默然看向他。</p>
都裝多久了，怎麼突然就想開不偽裝了?而且偏偏是在她拒絕了他之後。她有理由懷疑，趙懷淵是在對她使用美人計。</p>
在出來之前，她還在想她絕不可能喜歡他，她</p>
將來還要離開京城的。可在看到他此刻的模樣後，她卻不道德地想，離開京城之前也不是不能談一段啊……</p>
真的太沒道德了，她唾棄自己被美色衝昏了頭腦而陡然降低的底線。見到沈晞看到自己時的愣神，趙懷淵知道自己賭對了，她真的喜歡他的臉!</p>
因而，他走到距沈晞隻有一步遠的地方，還身子微微往前傾，故作茫然地說： "怎麼一直盯著我的臉看?我臉上臟了嗎?"</p>
沈晞捂住胸口痛苦地想，你臉沒臟，是我的心臟了。</p>
她退後一步避開這放大之後依然無懈可擊的俊顏，探究道： “你曾說過覺得自己的容貌沒有男子氣概，如今可是改了想法?"</p>
趙懷淵心想，什麼男子氣概不氣概的，隻要溪溪喜歡，他都可以!</p>
他點頭： “我今日忽然想開了，沒必要為外物所困，我便是我。沈晞，你幫我看看，還有哪裡有問題嗎?"</p>
他迅速走近一步將沈晞剛剛拉開距離的努力化為烏有，探頭湊到沈晞眼前。沈晞：“……”喂，這就太明顯了吧!</p>
她到底沒忍住按著趙懷淵的肩膀讓他退開，麵無表情道： "沒有問題。"</p>
趙懷淵見沈晞好像要生氣了，連忙見好就收，規規矩矩地站好，再拿出她回的信，略顯焦急地問道： “你說在京城待不了幾年是什麼意思?你要回漾北縣去嗎?”</p>
彆人或許會貪戀京城的權勢地位，但趙懷淵知道沈晞不會，她對他從沒有諂媚奉承，她也並不留戀侍郎嫡女的名頭，她甚至根本不在意旁人是怎麼看她的。</p>
在他看來，她就像是空中的一片雲，瀟灑飄逸，來去自由。</p>
這會兒小翠還在，沈晞便示意趙懷淵跟自己進屋，隻有兩人了才道： “這裡不是我的家，我待夠了便會走。"</p>
趙懷淵蹙眉，她的意思是，今後他們連朋友都當不了了?他定定地望著她： "這兒便沒有值得你留戀的人?"沈晞微頓，也直視著他說： "沒有。"</p>
趙懷淵聞言便失落地垂下雙眸，他們隻是朋友，而朋友的分量果然留不下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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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想岔了，隻要能跟溪溪在一起，是在京城，還是在彆的什麼地方，又有什麼關係呢?沈晞一怔，這……這算什麼啊。</p>
她道： “要是出去玩，一走就是好幾年，你母親和皇兄不會想念你?”</p>
趙懷淵知道他們會，甚至他們根本不會讓他離開那麼久，但他可以偷跑啊!先前他又不是沒偷跑成過。</p>
趙懷淵道： “我會給他們寫信的。”</p>
沈晞托腮無奈地看著趙懷淵，他還真是把什麼都想好了。</p>
"可我要是不讓你跟呢?"沈晞道。</p>
趙懷淵顯然沒想到這一層，默然不可置信地看著沈晞</p>
，眼中名為期待光一點點暗淡。沈晞艱難地彆開了視線。</p>
可惡，讓美人失望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住的，這種心理壓力讓她恨不得當場答應他任何事情。果然，人類的本質就是顏控，長得好看就是可以為所欲為!</p>
沈晞實在不忍心再看趙懷淵那張臉上現出失落神情，隻好道： “我保證我走之前一定先跟你商量，好嗎?"</p>
趙懷淵雖然不怎麼滿意這個答案，好歹她這樣說了便不會偷偷離開，他到時也能再想彆的辦法，便隻好點頭應道： "這可是你說的，不許食言。"</p>
沈晞無奈地伸出右手小指，調侃道： “要不要拉鉤?”</p>
趙懷淵卻不給沈晞反悔的機會，立即伸手小手指勾住了沈晞的，用力晃了晃： “拉鉤，誰騙人誰是狗!"</p>
沈晞： "..</p>
趙懷淵： "……!"拉到手了!溪溪的手指好白好細啊……</p>
見趙懷淵麵上終於重新帶上笑容，沈晞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至少這京城她還沒有玩夠呢，要說離彆還早。至少也得等沈少陵來京趕考之後再說吧?希望他可以一舉高中，讓她可以安心離開。</p>
既然趙懷淵不提表白一事，沈晞便也當沒發生過，轉而問道： “還有一事。倘若我們不再遮掩關係，你母親可會來找我?"</p>
沈晞倒是不怕見趙懷淵的母親，還能把她怎麼了?但那畢竟是趙懷淵的母親，還是要給點麵子的，所以她希望可以提前規避衝突。</p>
趙懷淵知道隻要消息一傳出去，他母親一定會關注到，但他也會提前</p>
跟母親說，哪怕是撒潑打滾，也要讓母親答應絕不能找沈晞麻煩。</p>
他認真道： "我會先同她說的，倘若她真要找你，你能避就避，不能避便拖延時間等我來。"</p>
沈晞點頭： “好。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我脾氣不好，倘若你母親對我說了難聽的話，我怕忍不住反擊。"</p>
她這話也是在提點，她跟他母親那種控製欲很強的人是說不到一塊兒去的，婆媳處不好關係，每天上演家庭大戰，誰受得了?所以，他還是早點放棄喜歡她的念頭為好。</p>
趙懷淵一臉認真： “我知道你從不會無緣無故招惹他人，若你與旁人發生了衝突，那必定是對方的錯。我母親的性情……我知道，你按照心意來便好，我不會怪你的。"</p>
沈晞想，要是怪倒好了，她跟他母親起個幾次衝突，他們便能自然疏遠。</p>
但她畢竟與趙懷淵是朋友，不好故意搞這種事，能避就避吧。</p>
至於他的感情……隻能說先順其自然吧。她的暗示已經足夠明顯，對於自己人，話總不好說得太難聽。</p>
“明白了。”沈晞笑道， “我們的關係傳出去之後，榮華長公主要認為我們是狼狽為奸了。說不定還會認為竇池和沈寶音被關在一間房是你背後做的。"</p>
畢竟證詞中有出入，柳憶白說害的是她而不是沈寶音，既然趙懷淵跟她關係匪淺，那就很可能是他做的手腳。哪怕當時趙懷淵以為是她著急忙慌地去撬鎖，也會被認為是在演戲。</p>
趙懷淵不滿道： “我們這叫珠聯璧合!”</p>
他說起這個還真有些得意，他跟溪溪多契合啊，哪怕沒有提前商量過，也能配合默契，還有誰能說這不是天生一對呢?</p>
這時守在外頭的小翠揚聲道：“二小姐，韓姨娘來了!”趙懷淵一驚，下意識跳起來要往窗戶旁跑，被沈晞一把拉住。</p>
他驚懼地轉頭，對上了沈晞無語的目光： “不是說好了公開嗎?你是從正門進來的，躲了反而顯得可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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