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大奶奶帶著胡氏和雲芳在廂房裡麵聊天。
因為什麼話題都聊遍。說到了前幾天在家裡麵聽到的事兒。
珍大奶奶就跟雲芳說:“你也知道我們家整日人來人往, 那些亂七八糟的消息我也聽說了一些,如今各家的日子都不好過。也不知道怎麼了,我總覺得大家的日子都是在江河日下。牛家被太監去勒索了你知道嗎?”
鎮國府牛家?
雲芳說:“那還是伯爵府呢, 怎麼會被太監給勒索了呢?”
公侯伯子男,爵位分五等,雲芳之所以說伯爵府, 是因為如今牛家當家人是第一代鎮國公的孫子。雖然大家還稱他們為鎮國公府,但是家裡麵已經不是真正的公爵門第了。
珍大奶奶把手上的瓜子皮吹了一下:“看你說的,彆說是伯爵府公爵府, 就是王府,隻要沒權勢肯定會被勒索。那些閹人不是我背地裡說他們, 沒幾個好東西。不過話也說回來了,這一群人最是知道冷暖的,若是誰家這個時候是熱灶,權勢熏天,他們肯定會巴巴地湊上去。如果誰家出了一些頹勢, 他們就要上門欺負人。我看著牛家快不行了......”
說到這裡,珍大奶奶就壓低了聲音跟雲芳說:“那一群沒天良的你猜這個時候都在商量著乾嘛?”
“哪一群呀?嫂子說話不明不白的。”
珍大奶奶就表現出一種你真笨的表情。立即解釋說:“當然是咱們家那些世交故友,也就是四王八公這個圈子裡麵的人。這一群沒良心的不說伸手拉人家一把。這個時候商量著想要趁火打劫。”
“真的假的?”
“是真的, 聽說牛家倒是有不少好東西。我聽說當年攻打前朝都城的時候,就是鎮國公先進來的, 進來之後就派人守住皇宮, 隨後縱兵在城內劫掠那些大戶和權貴, 所以攢下了一批家當。
我聽他們說的有鼻子有眼兒的,有人說什麼什麼東西見過什麼什麼東西沒見過。既然他們這麼說,我想著縱兵劫掠這事兒有五成是真的。所以這群沒天良的在我們家商量怎麼分食牛家,如今想想就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胡氏就在一邊歎了一口氣, 說了一句:“真是落架的鳳凰不如雞。”
珍大奶奶就在一邊點點頭,跟雲芳說:”你瞧瞧現如今天下有多少人是真心對真心?都是人心隔肚皮,對麵一塊兒說話的時候覺得大家都是那麼真誠,都不知道人家心裡麵當時是怎麼想的。往日大家見麵兒那是親熱了又親熱,恨不得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如今背地裡麵卻做出這樣的勾當,真是讓人寒心。“
雲芳就跟著一起歎了一口氣,幾個人說了一會兒話,眼看著天色也不早了,珍大奶奶就和胡氏告辭回去了。
這時候賈瑭睡了一覺醒來,然而睡得不太好,打著哈欠,迷迷瞪瞪的出來,見到雲芳在廂房裡麵帶孩子就說:“怎麼不去堂屋那邊坐著?放心,我睡覺沒那麼淺,你們母子不在跟前我心裡麵總是不踏實。”
雲芳看他眼下青黑臉色憔悴胡子拉碴的,就非常心疼,問:“睡了一個下午感覺怎麼樣?”
“還行,稍微緩解了一下。兒子怎麼樣了?”
“今天比昨天安靜多了,沒那麼鬨騰。你來看看,我摸著他身上的這些疹子已經紮手了,硬硬的。”
賈瑭先去洗了洗手,把手擦乾淨之後才小心地揭開繈褓,在小兒子身上摸了幾把。
“確實疹子都已經變硬了,看上去會結痂了。咱們算是能鬆一口氣了。”
這是一個好消息,雲芳就和賈瑭商量:“要不然咱們派人跟我娘家還有老太太那邊說一聲。”
賈瑭想了想是應該說一聲,就說:“這事兒你彆管了,我來安排,我讓奶哥哥去嶽父那裡傳個信兒,順便問問那邊兒侄兒侄女兒如今怎麼樣了?
至於老太太這邊兒,你彆著急,過一會兒二哥哥肯定過來,就算是不來,明天也會來的。”
說完之後對著周圍擺了擺手,屋子裡麵正乾活的這些丫環媳婦兒們便端著水出去了。
賈瑭掀開衣擺坐在了雲芳旁邊:“這幾日,二哥哥上躥下跳,而且頻頻找我來商量,說是要給二老爺找一個肥差。一開始他想把二老爺支到外邊去,人一旦出去,所有的事情一了百了,一筆勾銷。”
雲芳聽了忍不住眉頭一跳,所謂一筆勾銷,那自然是人死賬消呀。
看不出來,賈璉居然不想讓二老爺活著回來。
“可......”
雲芳的話沒說完,賈瑭就說:“我勸阻他,讓他彆做的這麼絕。他是痛快了,老太太那裡能不能撐得住另說,就算是撐住了,老太太當時滿心難過,肯定要把二房的人留下來。孤兒寡母沒個支撐依靠,王家又沒人了,二太太連個投奔的地方都沒有,難不成去投奔薛家?所以到最後還是他這做侄兒的孝敬嬸娘。
若是他能隨意擺布也就算了。問題是寶玉年紀不小了,環兒也不是一個傻小子,能是被隨意擺布的?最要緊的是這邊的大嫂子還是個節婦,她要是出麵嚷嚷幾句,老賈家的臉是真的不用要了。所以我勸他在京城裡給二老爺找個肥差,讓二房一家搬出去吧。搬出去之後,塵歸塵,土歸土,大家分道揚鑣以後也不來往了。”
雲芳抱兒子抱的手臂都是酸疼的,把兒子遞給了賈瑭之後,一邊活動手臂,一邊在門窗那裡走了幾步,目視著院子裡麵的幾棵樹,準備緩解一下視疲勞。
“這事兒可不好辦呀!第一要是肥差才行。
要不是肥差弄不來油水,二太太是不會願意跟著出去。咱們這個二太太的性子我是知道一點的,有大油水的時候不想讓咱們沾,才會住到外邊去。
什麼樣的官兒才會有油水呢?人家都說京官兒清貧,其實有些衙門裡麵的官兒還真的不貧,比如說戶部或者吏部。
第二,就算是瀆職也不會牽連到家裡。
你們兄弟壓根就沒想讓他安安穩穩的一直做官做下去,所以二老爺在任上犯了錯。隻能罷官,不能牽連到家裡。這個官兒必定要是個不大不小的官兒。是大官兒,絕對會牽連家裡是小官兒,又去哪裡弄油水兒?
第三,還不能留下什麼禍患,一旦留下禍患之後肯定會牽扯到你們兄弟,所以你想把他弄到吏部去?”
賈瑭抱著兒子微微一笑。
“你說的沒錯,把他弄到戶部去後患無窮。因為戶部是要查賬的,短時間內是不會出錯。但是一旦被牽連進去,那就是個大案,咱們家到時候都摘不乾淨。彆的不說,你我夫妻攢下的這些金銀沒法說明白他們的來處。
送到吏部就比較好辦了,到時候賣官鬻爵這種事兒是他自己瀆職,是他操守不行,直接罷官或者是收押,和咱們沒關係。誰能想到他賣官啊!賣官才幾個銀子,追繳起來很簡單,不會給戶部的虧空頂罪。”
“所以有好處,他們就會頻繁的出入榮國府,再接著他們就會覺得太麻煩了,直接把收到的那些東西放到他們自己的府邸裡。
然後隻要這邊鬨一鬨,重新提分家,分家的事兒就很簡單,隨後分家完畢,塵埃落定。自有人狀告他們......接下來就是上麵的大官兒來查這件案子。”
“對。”
就是這個思路,隻是需要一點時間。
把分家的事砸瓷實了才能開始下一步。
賈璉就故意拖著王夫人,一直拖到了長生快要痊愈,小孩子已經恢複到了沒生病之前的狀態。才開始給王夫人彙報進展。
家裡麵又沒有什麼秘密,邢夫人已經從彆的地方聽說了這回事兒,就忍不住跟雲芳說:“璉兒這個憨子胳膊肘往外拐,有這樣的好事兒給了人家,人家還會說一聲感激不儘,得給了他們,哼~!”
雲芳抱著兒子在懷裡晃悠,哄著長生睡覺:“太太是從哪兒聽說的?”
“還能從哪兒?咱們家下麵的這些人聯絡有親。他們之間說話又沒什麼避諱,你又不是不知道下麵的這些人瞞上不瞞下。
現在全家都知道了,說是二爺想要孝敬二老爺,要給二老爺謀個好差事。不知道大老爺知道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說不定肺管子都能氣炸了。”
“您剛才不是說我全家都知道了嗎?說不定大老爺也知道了。”
“那可不好說。” 邢夫人這個時候有些猶豫:“按道理來說應該是知道的,但是知道了他能不生氣?大老爺的脾氣我還是了解的,要是明白了這前後事兒,肯定會把二爺給打一頓。”
雲芳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大老爺又不是一個笨蛋,他也就是紈絝了點兒。往日沒個靠譜的,但不代表這人傻呀。
想到這裡,就低下頭碰了碰長生的小腦袋。
小孩子因為手被包了起來,想抓又抓不了,隻能費儘心思地在繈褓裡麵磨蹭幾下。感受到雲芳在親他的小腦袋發出幾聲細碎的哭鬨聲。
邢夫人就聽不到這個,趕快站起來伸出手去:“給我抱抱。這是怎麼了?怎麼又哭了呀?”
“您彆著急,沒有酷就有撒嬌呢。”
“哎喲,是不是癢?咱們再忍忍,忍忍就過去了。等你好了呀,哥哥姐姐就能來看你了,到時候你們一塊兒玩兒,好不好呀?” 邢夫人一邊抱著晃一邊跟雲芳說:“我想著孩子的大名還是晚點兒起,求個吉利。”
民間有個說法,說是小孩子不起名生死簿上就沒有名字,所以鬼判們就勾不得名字。這又不是什麼大事兒,雲芳就同意了。兩個人正說著話,外麵突然有人在喧嘩,邢夫人就很生氣:“誰在外麵喧嘩?”
這時候邢夫人的大丫環桃花掀開門簾進來:“是那邊二太太派人來給咱們這裡送喜糖,說是二老爺高升了。如今是吏部從三品郎中,管著......是管著官員考核的官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