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分水嶺(2 / 2)

紅樓沉浸式圍觀 則美 16104 字 7個月前

賈赦一直是甩手掌櫃,這一點賈璉是知道的,賈瑭也一直不想管家裡麵的事兒,賈璉也是知道的,如今這兩個人都走了,留下自己要應付這麼多人,想想都讓人覺得頭大。

賈瑭打著哈欠回家,就感覺自己在洗澡的時候十分受罪,因為不僅臉上有傷,身上也被人家搗了好多拳,最後裹著鬥篷回了屋子裡,連烤火的力氣都沒了,直接倒在床上。

桂哥兒抱著弟弟放到床上,長生翻身,匍匐著要鑽見賈瑭的懷裡。

賈瑭翻身摟著兒子,把小家夥往自己的懷裡抱了抱。就問桂哥兒:“你媽媽還沒有回來?”

“沒有,聽說在園子裡呢。”

賈瑭打了個哈欠:“我先睡一會,早上起得太早,白天又太累,這會兒怎麼都忍不住瞌睡。”

說話的時候又打了一個哈欠,閉上眼睛拍了拍懷裡的小兒子,沒過一會就睡著了。

長生在他的懷裡亂動,但是賈瑭睡得特彆沉,桂哥兒把弟弟抱走的時候賈瑭都沒有醒來。

過了一會兒雲芳才回來,沐浴之後就抱著小兒子,檢查他的尿布和衣服,又問桂哥兒今日哥倆吃了什麼。

桂哥兒回答了幾句關於長生吃了幾次奶,又吃了一些小米粥的事兒。把弟弟中午睡了一會兒,睡的時間比較久的小事兒也說了。

桂哥兒就囑咐雲芳今天晚點睡,因為他弟弟中午睡的時間長,大概是要到半夜才能睡著。

讓乳母抱出去噓噓嗯嗯擦屁屁之後,雲芳就把兒子放在了被窩裡,母子兩個一起準備培養睡眠。

過了大約一個多時辰賈瑭才被身邊的動靜給弄醒,睜眼就看到雲芳正跟長生不知道說什麼,母子兩個雞同鴨講,但是笑的很大聲。

“什麼時候了?”

“早著呢,大概是戌時。”

“這時候不早了,外麵挺安靜的。” 賈瑭已經睡了一會兒,這個時候沒有那麼困,就問雲芳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雲芳一邊摟著兒子一邊兒跟他說:“還能是為什麼,當然是大嫂子拉著我和二嫂子說了半天的話,話裡話外的意思是讓勸勸你們這事兒差不多就得了吧,彆往下麵兒再撕扯了。

跟王府那邊鬨得越大,原因就越捂不住,肯定會讓人家知道環兒和寶玉鬨起來的事情,然後因為這件小事兒把老祖母氣的給的癱瘓在床,這都是大不孝了。

二房從上到下都討不了好,不僅是環兒,二老爺說不定也會被牽連。寶玉自然也沒有什麼好果子吃,蘭兒就更彆說了。二房的人都是一條藤上的瓜,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所以為了蘭兒的前程大嫂子就讓我們勸勸你們,讓你們得饒人處且饒人,而且她也有詞兒去勸說老太太,隻看老太太願不願意聽了。”

賈瑭稍微一想就知道李紈有什麼詞,無非是為了寶玉將來考慮。寶玉是老太太的軟肋,老太太能因為其他人和其他事兒鐵石心腸。到了寶玉那裡,老太太的心就冷硬不起來。

所以賈瑭想完之後和雲芳說:“從寶玉身上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也確實是個法子,這位大嫂子太不了解老太太了,老太太可不是一般人。”

要是按照以往的經驗來說,老太太十有八九是會選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而這一次老太太卻不會這麼做的。

寶玉能下床走動了之後,就拄著拐杖被人扶著來看望老太太。老太太這個時候雖然口有些歪斜,渾身顫抖,行動不便,但是瞧見寶玉還是很高興,滿身都洋溢著喜悅。

寶玉就覺得老太太之所以被氣得成這個樣子,完全是因為自己這件事而起,忍不住趴在老太太身邊哭了一場。

恰巧他在見老太太的時候林如海也在,當時賈璉在一邊陪著,賈璉就說:“太醫說了,老太太這不過是急怒攻心,若是沒什麼意外一兩年就能恢複,寶玉先彆哭了,你哭的老太太都心疼了。”

林如海也說如此痛哭不如給老太太祈福,說不定能恢複的更快一點兒。賈寶玉聽了之後就趕快用袖子抹了抹眼淚,跟老太太說等自己臉上的水痘消下去了,就準備去寺裡麵給老太太跪經。

老太太心裡想著,孩子在家裡呆著也不快活,無論是榮國府這邊的房舍還是賈政他們夫妻居住的府第。這孩子去哪兒都覺得自己像個外人,不如讓他出去散散心。無論是道觀還是寺廟,讓他去住一段時間也能排解他心中的煩悶。

就說:“行啊,你去吧,也謝謝神仙保佑你這次能熬過來,你當時很凶險,嚇得我以為你挺不過來了。”

一句話慢慢的說,比以前用的時間長多了。老太太的心態非常好,很穩,並沒有表現得很急躁,哪怕說話慢了一些,仍然是不急不緩地把話說了出來。

所以林如海就和老太太聊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家常。

而寶玉還是個病人,沒說幾句話就被老太太給打發出去了。老太太把寶玉打發走了之後就和林如海說寶玉這孩子也不想當官兒。如今一臉的水痘,還有燙傷的傷疤,不知道會不會留下疤痕對他將來的仕途有影響。

林如海就勸說老太太也彆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當官兒上,一個大家族哪能人人都去當官呢?這個家族總有人出麵代表著整個家族奔走,也要有人做一些維持底蘊的事兒。

而維持底蘊,靠的就是土地錢財和讀書。

錢財能保證物質充足,讀書能保證人才儲備。

寶玉就適合做教書育人的事兒,他有耐心,文采也好,比起那些為了考科舉而讀書的人,寶玉這種文采斐然的先生能讓學生除了會做文章之外還有些彆的風流氣質。

總之,林如海考慮到嶽母對寶玉的疼愛,給寶玉選了一條還不錯的路子。

老太太覺得很好,賈家的家學如今成了氣候,寶玉能勝任山長一職——老太太以為的。

做不了官兒,做個名士也好啊!

所以當老太太這麼想之後,就壓根兒不管二房的人到底有什麼樣的前程。

李紈著急,但是對於老太太來說,蘭兒還小,不說二十多歲入仕,要是心裡能靜下來,三十多歲當官也行。

要是他三十歲當官,那也是二十年之後的事情了。二十年前的是是非非和成年之後的賈蘭沒有太大的關係了,畢竟賈蘭不是當事人。

但是李紈很著急,她希望賈蘭越早出頭越好。

老太太此時沒這麼急迫。

當年賈瑭出頭早,她很高興也很支持,是因為當時的榮國府沒拿得出手的人,有一個能混出頭的,自然是傾全力培養,而且當時家族再不出人才,真的沒法維持權勢了。

如果賈瑭賈璉在二十年內不倒,那麼賈蘭沒必要那麼早的出頭,在官場奔波不如靜下心來好好的做學問,整個人穩重了才好接掌前人的權柄。

而李紈考慮的是自己的小家,老太太考慮的是榮國府的將來。目的不一樣,所以李紈注定了沒法勸動老太太。

在李紈各處勸說,也讓姐妹們幫著說服老太太的時候,賈政終於在各方壓力之下辭官了。

這件事說來話長,有的時候會讓人覺得很感慨。感慨事實真是反複無常,求到的既是蜜糖,也是□□。

給予他的人與毀滅他的人,是同一個人。

雖然北靜王一直說是為了賈環才插手這件事兒,是賈環去求了他,他覺得賈環母子可憐才出手。但是大家都知道小卒後麵是老帥,賈環何德何能能夠求到北靜王身邊呢?

這是看了誰的麵子?

如果賈環是個普通人,他甚至連見到北靜王的機會都沒有,誰會關注他的死活?

與其說賈環求了北靜王,不如說是賈政求了北靜王。

這也是老太太下定決心的原因,在家族順風順水的時候,何必和有狼子野心的異姓王走那麼近?

就是賣身,也不該是為了一件小事就上了人家的賊船。連外麵的人都知道賣身要賣個好價錢,賈政的決定讓老太太非常失望。

老太太確實很偏心賈政,除了賈政在寶玉和賈環之間的麻木之外,她對賈政站隊異姓王的事兒很忌諱。

這是公然和家族的選擇背道而馳,如果是家族需要讓他上另一條船還好,但是他主動選擇背棄家族,就是逆子了。

老太太曾經說過寶玉,說他“......憑他有古怪的毛病,見了外人,必是要還出正經禮數來的。若他不還正經禮數,也斷不容他刁鑽去了。就是大人溺愛的,也因為他一則生的得人意兒;二則見人禮數竟比大人行出來的還周到,使人見了可愛可憐,背地裡所以才縱他一點子。若一味他隻管沒裡沒外,不給大人爭光,憑他生的怎樣,也是該打死的?。”

老太太是封建大家長,能容得賈瑭少年時候性格孤僻,獨來獨往,前提是這孩子要給大人“爭光”,寶玉也是這樣,到了賈璉身上有好色的毛病,但是前提是不走了大褶子才行。他對子孫的要求是:可以丟人,但是要丟在家裡,也可以丟在外麵,但是不能給家族抹黑,更不能背棄家族。

她不是不知道賈瑭有脫離家族的想法,所以她儘心籠絡。賈瑭隻是想“單飛”,賈政這麼做就是想掀攤。

縱然再愛重這個兒子,也不能容他放肆下去。

北靜王籠絡賈政,也是為了榮國府的這塊招牌,既然榮國府要撕破臉,北靜王自然不會再保著賈政。

所以不需要王府有什麼命令,王府的擁躉和交好的官員就能壓著賈政辭官。

賈政不願意也要辭,如果想體麵一些,就要學會退一步才是。

賈政在最得意的時候感受到這泰山壓頂一樣的壓力,沒有家族的庇佑,沒有盟友的援手,隻一個回合就慘敗而歸,半生的努力和向往皆化作泡影。

他想找的靠山是一尊冰山,看似靠上去了,實際上直接斷了他仕途的也是這座冰靠山。

無論是悔之晚矣還是等著機會東山再起,都已經淹沒在了京城的權利變幻中。而賈環和趙姨娘,以及趙錢兩家,除了探春就沒人再關注了。

對於賈政來說,從官場退出已經讓他幾乎等同於丟了一條命。最大的打擊還不止於此,賈環也斷了仕途。

賈環走科舉這條路很難,隻能走蔭庇這條路,家族不會推薦他出來當官,就是買官,他因為和嫡兄起了衝突氣壞了祖母,也斷了他當官的路。

寶玉哪兒更彆說,就是當官了,和賈政也沒什麼緩和的餘地了,隻能看著賈蘭。

然而賈蘭是孫子,賈政能活到看到孫子功成名就的時候嗎?

就是看到了,他從中能得到什麼?還能回到官場嗎?

很明顯,他已經徹底和官場無緣了。

從當初讀書不成,老父親以臨死時候的遺本做他的晉身道路開始,他幾乎都是被扶持著的,一向覺得自己很能乾的他,徹底的看清了自己,隨後就是自暴自棄!

自然就不再管趙姨娘和賈環母子,王夫人磨刀霍霍,等的就是這一刻,沒想到來的居然是這麼快!

賈政辭官後,作為被榮國府手撕的對象,北靜王也受到了申飭,而且皇帝還下了旨意,讓他代替皇帝去北方慰問駐守的將士。

大冬天,往北去,隻帶著衛隊,去慰問戍邊的將士!!!

最大的問題就是這些將士也不是他的人馬啊!

這一趟注定了是要讓他受罪,不管是路途勞累還是被戍邊將士給了下馬威的心靈折磨,讓北靜王都忍不住心中生出幾分畏懼來。反正北靜王不情不願的被趕出京城,頂風冒雪的出門了。

他走了七八天,眼看著就要到臘月了,京城裡各處開始采購年貨,一年一度的送禮潮開始了。

剛開始送禮官場就出事兒了,朝廷開始查受賄官員了。

這是自上而下的檢查,就三四天而已,一大批官員已經落馬,隨後有新的官員補上,這真的是幾家歡喜幾家憂啊。

隻不過慢慢的大家品出一些不一樣的味道了,這些落馬的官員和北靜王府走動的勤快了一些。王府上下瞬間噤若寒蟬,官場呈現出一種萬馬齊喑的狀態,畢竟北靜王向來是熱情好客,又喜歡幫助人,有很好的人緣兒,很多官員都和他有過來往,區彆是來往的親密或者是不親密罷了。

比如榮國府這樣的人家,一年也要和王府互送幾回禮物的,要是沒和北靜王府開撕的事兒,怕是這回也要夾著尾巴誠惶誠恐了。

所以大家都嗅到了一絲寒意,送禮潮瞬間褪去,整個京城的氣氛比冬天的氣溫還冰冷,唯一高興的也就是賈璉了,因為不送禮,今年榮國府能省下一大筆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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