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高興的有點癲狂, 她拉著賈璉和賈琮的手說:“我就知道這孩子將來肯定有出息,生她之前我做夢......”
賈瑭本來在一邊站著, 聽到她這麼說急得一下蹦起來一個箭步上前捂著邢夫人的嘴。
“太太, 您以前可沒這麼說過!這麼多年了,你可從來沒說過生孩子前您做過夢!就是該做夢也該桂哥他娘做,您怎麼做上了!”
賈璉就說:“把你手拿開, 大喜的日子你讓太太說啊!”
賈瑭的手沒拿開:“太太,現在聖旨沒下呢, 您彆說那麼多行嗎?”
這是親兒子, 邢夫人點了點頭,她是聽親兒子的,兒子讓說就說, 不讓說就不說了, 大不了回頭和兒媳婦說。
賈瑭看她點頭了這才鬆口氣把手抽開,他就怕邢夫人說出什麼生萱兒之前夢到滿屋紅光這種仿佛孩子是人型消防車投胎一樣的話, 更不想聽到什麼夢到鳳凰入懷,再或者他們兩口子給天帝代孕這樣的奇葩夢境。
榮國府的賈寶玉含玉而生已經成笑話了,您彆再說了行嗎?!
這時候賈赦那邊的丫鬟喜滋滋的跑來請人:“太太, 二爺,三爺,四爺, 老爺收拾好了,說是一起去後麵呢。”
邢夫人嚷嚷著:“對對對,我光顧著高興了, 還沒給我孫女道喜呢。”
她一把扯住賈瑭帶著他往賈赦的院子裡去,兩個院子中間有小門,她帶著人進了賈赦的地方, 這院子裡的人都跑來恭喜。
邢夫人今兒高興的合不上嘴,見人就跟人家說:“我說為什麼今日大早上喜鵲叫呢?原來應在了這裡。”
一段不長的路讓她走了好長一會兒,要不是因為賈瑭在旁邊攙扶著她,她非要在路上和這院子裡麵的老婆子們再多說幾句。
賈赦就看不上邢夫人這上不了台麵的樣子,但是考慮到這上不了台麵的女人的孫女如今地位高了,要不然他高低要懟邢夫人幾句。
不過老紈絝立即轉移了火力,對賈璉賈瑭說:“剛才不是說讓你們換衣服嗎?怎麼半天沒換?”
賈璉心想我都沒聽見你這麼說,在這全家都喜氣洋洋非常歡樂的時候,賈璉很明顯不跟老紈絝一般見識,立即拉著賈瑭的手就說:“走走走,到我書房裡去,我書房裡麵有衣服。”
賈赦就跟門口的女人們說:“去前麵把桂哥兒接來,派人去外麵接蘭兒回來,這件事先彆聲張,就跟蘭哥兒說家裡麵有喜事,讓他回來一趟。”
賈蘭是托林如海的關係在外麵跟著大儒讀書,桂哥兒是跟著賈瑭的幕僚在前院書房讀書。
賈琮是在家學裡混著,他讀書不好,用賈璉的話說這個年紀除了讀書也沒他能乾的活兒,就先混著吧,反正是家學,丟人也丟不到外麵去。所以賈琮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讓去就去,讓跑腿就跑腿,這孩子想的少,每日都樂淘淘的。
桂哥兒很快被丫鬟接回來了,邢夫人就立即拉著孫子說:“桂兒,你姐姐是太子妃了,高興不高興!”
桂哥兒:“啊?”
“太子妃!你姐姐!”
桂哥兒對祖母不太信,主要是邢夫人這個時候的精神狀態看著有點不對勁,他看看賈赦,賈赦點點頭。
桂哥兒跟牙疼一樣:“這餡餅先落咱家了?”
邢夫人略微不滿:“看你這孩子說的!呸呸呸,什麼餡餅!是好事兒,不可在你姐姐麵前這個樣子,記住了嗎?”
桂哥兒點點頭。
邢夫人接著一臉夢幻,嘴裡開始念念有詞,桂哥兒距離她很近,聽她感謝了一遍諸天神佛,又因為摳門的秉性乾巴巴的謝完沒說添香油錢甚至是還願這樣的話......謝完又突然叫桃花:“我記得我收起來的那些好首飾,快找出來給萱兒送去。”
桃花就說:“太太,不急於一時,再等等吧,先看老太太怎麼安排。”
賈赦覺得就桃花這笨丫頭就比邢夫人強!
他對邢夫人說:“我在這裡等桂兒他伯伯和老子叔叔,你先去吧。反正女眷都在後麵呢,也沒人讓你等。”
邢夫人立即站起來:“哎呀,還是老爺提醒我了,對對對,我先去,我先走一步,老爺你們快點來。”
說完慌忙帶著人走了。
桂哥兒就替祖母說話:“我祖母今日是高興的狠了,明日回過神來就好。”
賈赦能說什麼,隻能在心裡謝天謝地,賈瑭雖然有時候犟的跟頭驢一樣,卻不像邢夫人這麼傻。眼前這小東西也精明,就足夠了。
“你剛才怎麼說是餡餅呢?”
“前不久跟著我姐姐她們看西遊記,說孫猴子到了小雷音寺前麵,唐長老肉眼凡胎看不出來,要進去拜一拜,孫猴子隻能看到一片祥雲裡麵有殺機閃現,就要攔著老和尚,奈何老和尚執意前往落入了圈套。又有先賢說‘福兮禍所依 禍兮福所伏’,我不過是看不明白罷了,反正這事兒來的好快,快到全家都不可置信,甚至讓我祖母有點......高興過頭了。”
大孫子自小就聰明,賈赦略微得意。
“嗯,難為你沒跟著你祖母高興,就是這個道理,碰上好事不可得意,碰上壞事也不可失態。”
正說著賈璉他們來了,賈赦就牽著孫子的手,領他們往後麵去。
這時候賈珍急匆匆的來了,他騎著馬直接闖進來前院,翻身下馬問一個小廝:“你們二爺呢?”
小廝笑著說:“跟老爺去園子裡了。”
賈珍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飛快的扔了鞭子往裡麵走了幾步。又退了回來叫住了牽馬的小廝。
“你讓人去東府,把蓉兒叫上,讓他伺候他娘帶著他媳婦來園子裡。”
說著他整理一下衣服往垂花門那裡去了。
因為這是本家的爺們,垂花門的婆子們沒攔著他,賈珍知道往園子裡去的路,直接往大觀園去,在門口被攔住了。
守門的婆子說:“珍大爺,您略等一等,老太太說往後家裡的爺們不能再擅闖園子了,我們這就進去通報。”
賈珍這時候脾氣很好,揮了揮手:“你跑快點。”
其中一個婆子往東邊跑著報信去了,賈珍參與大觀園的驗收,知道東邊能住人的院子就是怡紅院,而且怡紅院是給兩個小姑娘住的,老太太她們如果都在怡紅院,看來這事兒是真的了。
他背著手在門前走來走去,沒一會賈琮出來:“珍大哥哥,老爺讓我陪您進去。”
賈珍提著衣袍和賈琮進去了,往怡紅院去的路上,他問賈琮:“我隻聽說了風聲,到底如何?”
賈琮是個實在孩子,就說:“今兒三哥哥被召進宮中,三哥哥剛才說,這隻是口頭說了一聲,要等禮部那邊弄完才能跟親戚們報喜。”
“他剛回來?”
“嗯,是和殷家的親戚一起來的,剛把殷家的大爺送走。”
兩個人走的本來就快,賈珍心急,幾乎是一路小跑到了怡紅院外麵,這時候的怡紅院外麵站滿了仆婦,都是滿臉喜悅的談論這件事。
賈琮領著他到了院子裡,在抄手遊廊下站著,沒一會桂哥兒出來,彎腰對賈珍行禮之後請他進去。
丫鬟打起簾子,屋子裡氣氛正好,老太太和蘑菇在上麵坐著,賈珍進門就拜。蘑菇立即跳下來扶著他:“伯伯,幾個月前還跟著您一起玩兒呢,都是自家人,您這也太見外了。”
“國禮不可廢。”
賈珍堅持要拜,蘑菇拉著他:“既然要行國禮,就等禮部來人吧,如今還不到行國禮的時候,您坐啊!”
賈琮就扶著他坐下了。
賈瑭這時候的心態稍微好一點,因為整個過程他看到蘑菇沒一點的抵觸,人家還能和弟弟開玩笑,整個人表現的很高興,並沒有強顏歡笑。
賈瑭就主動問:“珍大哥哥怎麼來的這麼快?”
“你還問呢,”賈珍把茶水從桂哥兒的手裡接過來,先喝了一杯茶才接著說:“我在家裡......突然被一窩子人闖進來,問我太子妃的事兒,我說我哪兒知道,他們說你們家的事兒你不知道!我稀裡糊塗的聽他們說完直接過來了。”
說著擺手跟桂哥兒說:“去,再給伯伯端一杯水來,伯伯是騎馬跑來的,這一路曬的冒汗。”
又跟老太太賈赦說:“他們過來也不是隻問我知道不知道太子妃的事兒,還說宮裡放出回來,下個月要冊立儲君。”
賈赦站起來:“走,到外麵說去。”
一群男人出去了,桂哥兒端茶追上賈珍,也跟著一起跑了。
蘑菇品著這裡麵的意思,心裡有了大概的判斷,然後轉臉就開始摟著老太太撒嬌起來。
女眷們在男人走了之後進來,李紈特彆著急,因為這是大事兒,連賈琮都能跟著旁聽,桂哥兒都能跑前跑後,比桂哥兒年紀大的蘭兒到現在都沒有回來,他不在自然是沒法參與到家族事物裡,隻暗暗跟旁邊的素雲說:“派人催一催,讓哥兒趕緊回來。”
素雲說:“催了,去兩撥人了,大老爺也打發人去啦。”
大家坐下聊天,榻上坐著老太太和邢夫人蘑菇和巧兒,蘑菇左邊摟著老太太,右邊摟著邢夫人,巧兒挨著老太太。
長生和荂哥兒也鬨著要上榻一起玩兒,雲芳隻能先把兩個男孩抱上去。
王熙鳳就問:“光顧著高興了,眼看中午了,午飯吃什麼?擺在哪兒?”
老太太笑著說:“彆問我,問這園子裡當家的。”
一屋子人笑起來,蘑菇就說:“往日吃什麼今日就吃什麼啊!往日如何今日也要如何啊!今兒你們都樂成這樣,再往後有更好的日子又要怎麼樂?
既然聽我的,就按我說的辦,咱們坐船去嘉蔭堂,那裡能坐下人。讓人把裡麵打掃一下,各處窗子打開更涼快,請祖父伯父我爹和叔叔領著弟弟們也入席,咱們一家子骨肉歡歡喜喜吃一頓飯,吃完各自回去睡覺,我也帶著巧兒妹妹回來睡,睡醒之後該乾嘛乾嘛!好不好啊!”
王熙鳳就說:“聽小姑奶奶的,就這麼辦了。”
門外平兒進來說:“珍大奶奶和蓉兒大爺蓉大奶奶來了。”
珍大奶奶進來,帶著蓉兒兩口子立即跪下賀喜,蘑菇再次下來扶起他們。
王熙鳳就說:“大嫂子既然來了,就陪著她們去嘉蔭堂,我和珠嫂子帶著人去園子裡的小廚房看看,讓她們也整治一桌子的好菜來,借著今日高興,咱們每人喝一兩盅助助興。”
珍大奶奶一口答應了。
旁邊一群如背景板的姑娘們站起來,林黛玉跟老太太說:“我們扶著您先過去吧,這裡沒點風,怕您覺得熱。”
老太太說:“也好,我們先去,讓船娘劃船來,我走的慢,等咱們走過去了她們也正好在水邊等著咱們了。”
說著就招呼蘑菇一起去。
探春就說:“我看著三嫂子一直想和萱兒說幾句話,不如咱們先去,留她們娘倆在這裡說幾句貼心話。”
雲芳這個時候對這幾個小姑子簡直是感恩戴德,一上午了雲芳就沒找到機會跟女兒好好地說幾句話,現在她真的很想拉著蘑菇交流一番。
老太太看看雲芳,就說:“行啊,我們先去,你們等會過來。”
珍大奶奶就和姑娘們一起扶著老太太,哄著長生哥倆跟著出門。
等人出去了,雲芳歎口氣拉著蘑菇到她臥室去。
紫竹在門外守著,雲芳看著女兒。
蘑菇微笑著問:“媽媽不高興嗎?”
“嗯......”
“我能看出來,爹爹和媽媽都不高興。”
“我們高不高興倒是其次,我想知道你怎麼想的。”
“我很高興啊!這也是好事啊!”
雲芳不知道說什麼合適,過了一會才問:“你說實話,你我母女之間沒必要遮遮掩掩。”
“我真的很高興,很歡喜。媽媽你想,我出生在國公府,長在勳貴家,又不是那些沒見識的百姓,自然知道東宮是什麼地位,太子妃將來又要做什麼。我是打心眼裡覺得我從這個園子到東宮沒有什麼不同,您以前說過,國事和家事沒什麼不一樣,不過是國事更嚴重,家事更輕微罷了。
京城中兄弟之間的爭奪我看過,祖父和二爺爺不就是如此嗎?
權力傾軋我也是見過,前幾年不是剛有一批人被抄家流放嗎?甚至連伯母的娘家都沒能逃脫權力之爭。
朝堂上要發生的事兒對我來說,司空見慣罷了。唯獨要留意不能在一個錯誤的地方再犯錯。”
蘑菇的這番說辭讓雲芳一時半會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想說你這也太成熟了,覺得這氣氛不合適,想說你想的太簡單了,然而雲芳自己想的比女兒還簡單......
最後雲芳說:“我想和你說,你本不該經曆這事兒。都是我,是我輕狂給你引來的。我覺得我是推你入宮的罪魁禍首,我......”
蘑菇看著雲芳,雲芳歎口氣:“省親這事兒,我在後麵推波助瀾,我給皇上賺了些錢,我想著從中抽取傭金,這樣咱們家日子也好過一些。香草和古嬤嬤就是那時候來咱們家的。包括前些日子說要在絲織行裡開商行,也是上麵的意思......我,我真的年少輕狂,你進宮就是我輕狂的代價!”
蘑菇哈哈笑起來:“媽媽,你鑽牛角尖了,怎麼說是代價呢。我媽媽是天下最好最能乾的媽媽。我要謝謝您,沒您,我這條路也不會這麼順暢。”
她投入雲芳的懷裡,抱著雲芳在雲芳懷裡拱著撒嬌。
“媽,我真的很歡喜。”
雲芳卻說:“可是,太子先是太子,才是你的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