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沒聽蘇培盛發出聲響, 四爺頭也不抬地道:“你退下吧。”
說罷,似想起了什麼,把案桌上的首飾冊扔給他。
冊子精準無誤地落到蘇培盛的懷裡, 蘇培盛立馬接住,塞進袖口,魂兒飄蕩蕩地離開了。
張起麟見他魂不守舍的,笑眯眯上前關懷:“蘇哥哥這是怎的了?”
“沒怎麼。”蘇培盛一看來人,轉瞬恢複常態, 嗬嗬,以為他這是被王爺訓斥了?
沒影的事!
蘇大總管頓時覺得自己少見多怪,不就是主子看不上外頭的首飾,準備親自給年側福晉設計麼?
有賴皇上對兒子的高要求, 從前皇阿哥們在上書房讀書,什麼沒學過。書讀一百二十遍都是小事了,騎射, 書畫,幾何, 音樂……方方麵麵都有教學。事實上, 四爺雖很看不上九爺,卻也不會小瞧他的本事, 除去為人和站隊一言難儘外,九爺還真稱不上一個廢材。
蘇培盛回想起從前跟著四爺讀書的日子, 覺得自己還是世麵見得少了。
顯然,他們王爺對藝術沒有偏愛,但設計首飾,還是不在話下。爺從前還給愛犬設計過小衣裳呢!
說愛犬愛犬到,隻聽得一聲“汪汪”, 蘇培盛循聲望去,原來是百福放風的時間到了。
百福是一隻威風凜凜的大黑狗,性情桀驁,待人如出一轍的高冷。兩年前,四爺在宮中貓狗房與之合了眼緣,就把它帶進了王府。
百福不咬人,卻和溫馴搭不上邊,一生下來,就對照顧它的小太監愛答不理,便是四爺,也頂多準許摸上一摸。
可以說是很叛逆了!
蘇培盛懷疑它不咬人,不是不想咬,而是不屑咬。
這是第三隻百福了,嗯,王爺養的狗無一例外都叫“百福”。他的臉上堆出笑容,想和百福打個招呼,與往常一樣,百福高冷地甩了甩尾巴,無視書房前湊著的一堆人,自顧自走遠了。
張起麟看著它黑溜溜的、油光水滑的毛發,心想百福還是不愛穿衣服啊……
他和蘇培盛對上視線,也不欲探究蘇大總管是究竟因為什麼魂不守舍了,在心底暗爽起來,百福不理我,不也是不理你?
就如同王爺貼身總管的位置,他也是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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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嬌不是沒有去過前院,隻是每每都和大黑狗的放風時間錯開了。
四爺也沒怎麼在她耳邊提起,他覺得以年嬌的性子,定然接受不了百福的無視,緊接著便是挫敗與不高興——她不高興了,折騰的還不是自己。
粗粗畫出幾張滿意的設計圖,四爺先把其中一張塗得精細,他看了看天色,擱下了筆。
忙裡偷閒,也彆有一番意趣。
想必這個時候,府外早已天翻地覆,住他對門的鄰居又是什麼光景?
四爺對明日的早朝略略生了期待,除此之外,太子在江南的謀劃,想必也落成了。
他心裡想著事,一邊往棲桃院走,年嬌早就坐得端端正正地等著他,見到老板眼眸彎彎,甜蜜地釀出一抹笑。
卸下才女的大包袱就是不一樣,尤其經曆過李側福晉讓大格格作詩,年嬌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
為此,她要好好侍奉王爺,就算自己受點兒委屈,傍晚不能再吃炸雞,她也可以忍受!
四爺不動聲色地瞅了眼膳桌,發現今晚年嬌極其照顧他的口味,點的都是他愛吃的。
“……”雍親王詭異地覺得年側福晉是在犒賞他。
多稀奇。連五天沒有吃的、她最喜歡的豬蹄都能舍去。
一見鐘情麼?
儘管摸透了年嬌這個小妖精的脾性,四爺還是愉悅起來,殊不知豬蹄中午就上桌了,而他忙於招待五爺九爺,也並沒有著人打探。
四爺坐到年嬌身旁,一秒,兩秒,三秒……用不著他在心裡數數,漂亮的美人柔弱無骨地黏了上來。
年嬌吧唧一口親在他的臉上,往日出格到引來男人訓斥的動作,隻招致輕輕的一瞥。
年嬌遲鈍的頭腦,並沒有察覺四爺待她的態度有了轉變,小花妖隻覺老板今天心情特彆好,為人特彆親切,一雙水潤潤的眼眸,也散發出高興的光芒:
“爺勞累了一天,實在辛苦了,先喝一碗潤喉的湯。”
說著,端起四爺麵前的碗,將不遠處的玉米排骨湯盛了過來,原本要放在桌上的念頭一轉,年嬌膽大包天地用銀勺舀起,湊到了老板嘴邊。
四爺垂眼,那銀勺就差一丁點的距離,便觸碰到他的唇角,溫熱的湯汁散發著玉米香氣,不見一點油腥,剔透又晶瑩。
他的手緊了緊,想要撚動佛珠,堪堪忍住了。
短短片刻,誰也不知道他想了什麼,四爺神態若常,微微張嘴,把銀勺抿了進去。
年嬌眼睛一亮,今天的老板果然特彆好說話,見四爺喉結滾動,她像是得了鼓舞一般,手指挑動,飛快地又舀了一勺。
隻是沒能重複剛才的動作——
因為王爺親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