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府外,福晉居高臨下,看著眼眶通紅,跪著不肯起的八福晉:“八弟妹這是做什麼?”
八福晉抬頭看她:“四嫂來了,我要見的小四嫂卻還沒到。”
福晉心下冷笑,半蹲下來,握住她的手。
論演技,她更是不輸,福晉眼眶也紅了:“八弟妹這般,叫我這個做嫂子的無地自容。都說跪天跪地跪父母,我們雍親王府哪裡得罪了你,要你行如此大禮?隻消去請皇上和太後,隻要有一句申飭,嫂子我半點也不辯駁。”
“而今你四哥出門去了,王府隻剩女眷,還有一個能走路的,八歲的阿哥。若你不願起來,關上門同我好好說話,那我也實在沒了法子,隻能讓阿哥出來,讓他跪著求嬸娘起身了。”
你孤身一人,殊不知我們也是勢單力薄,誰強誰弱呢?
福晉抹了抹眼:“方嬤嬤,你快去請阿哥。那孩子也可憐,正讀書呢,你語氣溫和點兒,千萬彆嚇壞了他。”
……一個八歲的孩童,烏拉那拉氏也好意思讓他做主??
她自然是知道老四不在,這才敢來搏一把,眼見路人瞧她的眼神都不對了,八福晉胸口不住地起伏,半晌,咬著牙道:“弘時侄兒年紀小,我也不願嚇他。四嫂願意接待我,再好不過了……”
說著,搖搖晃晃地起身,等方嬤嬤前來攙扶的時候,眼裡閃過厲色,像是忽然腿麻了一般,癱軟在了台階上。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她抓著福晉的衣擺痛哭起來:“四嫂,求你知會一聲小四嫂,讓侍讀學士年大人救救額娘吧。年大人能治好十弟的腿,醫術已然到了超絕的境地,想必救治額娘也不在話下,額娘她……已經進氣多出氣少了啊……”
八福晉眼眶裡盛著真切的悲痛,她是真的寄希望於年希堯的醫術!宮中太醫斷言良妃活不了了,可她不信,十弟的腿不也是絕境之中,被年希堯拯救了的?
她若不是走投無路,怎會來這晦氣的地方,向年氏那賤人低頭!
福晉被氣笑了。
萬萬沒想到她是這樣的來意,這是要用輿論逼迫年氏的大哥給良妃治病?
也是,年希堯侍奉禦前,旁人等閒請不到他,給八福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前去乾清宮堵人。
相比跪在年家,哪有跪在雍親王府前的話題度高,又能抹黑王爺,又能惡心他們一把,何況前者是臣,老八福晉彎不下那個腰。
八福晉越哭越是傷心,她豁出去了,正要再一次跪下,朝大門的方向磕幾個頭。
——這一磕頭,後果可就大了,老四永遠彆想摘掉冷酷無情的帽子,背負見死不救,導致皇妃病逝罪名的年家也永遠彆想翻身!
隻聽“咻”地一聲,街道的儘頭處,忽然竄出來一道矯健的黑影。
那黑影猶如離弦的箭,兩下衝到八福晉麵前,閃著寒光的獠牙,滴著森森的涎水。幽綠的眼神似狼又不是狼,它攀上八福晉的脖頸,怒吼一聲,凶狠地朝她下嘴!
一秒,兩秒,秒。
八福晉的尖叫響徹雲霄:“啊——”
她的眼睛模糊一片,在利齒合攏之前,連滾帶爬地衝了出去。
人在極端的恐懼之下,爆發出的極限不能丈量,儘管如此,她的手背還是被咬出了深可見骨的傷,霎那間門,鮮血嘩嘩地往外流。
八福晉哪還記得磕頭不磕頭,嘴唇一顫,暈倒在了婢女懷中。
婢女嚇壞了,她也尖叫一聲,衝向對門的八貝勒府,不消片刻,載了八福晉的馬車骨碌碌地使向醫館,而咬傷人的黑影,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有人都傻了。
這可真是天降橫禍。
老天爺,這是狗還是狼?是狗的話,為何如此野性難馴,是狼的話,京城哪來的狼??
……
一牆之隔的正門後,年嬌望著手裡斷開的繩索發愣。
半晌,她扭過頭,小聲和張起麟感慨:“百福好生聰明,知道不能從王府衝出去,得裝作路邊的壞狗,替福晉和我解圍。”
張起麟:“……”
張起麟呆滯原地,抹了抹額頭的冷汗,他,這……
千言萬語化作一句,不是說百福不咬人嗎??
張起麟的世界觀受到了衝擊,連望向年嬌的目光,都帶上了深深的敬畏與害怕。
他方才都聽見了,年側福晉氣呼呼地揉捏百福的狗頭,和它抱怨:“你也覺得吵對不對?乖狗狗,快去咬她,教訓她,讓討厭鬼再也哭不出來。”
百福拱了年側福晉一下,還真就跑出去了,張起麟打了個哆嗦,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奴才自年側福晉進府,便對您畢恭畢敬,不敢有絲毫怠慢的地方。”他恨不能指天發誓,“奴才對您的忠心,天地為證,日月可鑒!”
年嬌:“?”
張總管莫不是腦子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