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 55 章 無價之寶(1 / 2)

十三爺送廚子又被退回的事, 年嬌渾然不知。

她抱著新鮮出爐的年百福,一主一寵愜意地倚著冰鑒,享受窗邊徐徐的涼風, 一邊聚精會神地看話本。

話本是正院的方嬤嬤搬來的,就在昨天, 她悄悄對秋嬤嬤道:“老奴奉福晉的命令, 再給年側福晉送一次‘賞’。這話本兒可以打發時間,也好轉移你們主子的注意力,不用老惦記著冰碗。”

秋嬤嬤老臉一紅, 連忙接過:“辛苦老姐姐了。”

心下也是感激,當下天氣炎熱, 她們格格除了遛狗, 平日最喜歡待在屋子裡, 趁王爺不在的時候, 琢磨著吃食的花樣……

福晉的好意, 恰恰解了她們的燃眉之急。

年嬌從前立誌當一個才女, 都沒什麼機會接觸話本,而今懷揣著好奇, 小心地翻開一頁, 不由打開了新世界。

這一箱子剛從街麵上搜羅過來,主題有通俗愛情,誌怪傳說, 江湖武俠等等, 五光十色無所不包, 且都是書肆之間流通的,最暢銷的版本。

四爺勤於政務,昨晚陪她用完膳, 便宿在了書房,年嬌連夜把主人公是妖的話本挑了出來,當做寶貝似的,於桌案一字排開。

第二天,她眼眸亮晶晶的,把書頁合上,壓低聲音對秋嬤嬤道:“沒想到福晉也會偷偷看這些。”

秋嬤嬤:“……”

不,福晉怎麼會看話本?

福晉是擔心您無聊啊格格!

秋嬤嬤張張嘴,無法想象福晉有這樣的愛好,年嬌已是迫不及待地牽來百福,不忘派遣冬喜去道謝。

渾然不知被誤會的福晉笑道:“年妹妹喜歡就好。”

於是四爺忙碌的同時,年嬌也在忙碌,充實程度堪比殫精竭慮的雍親王。

沒過幾日,等年嬌意猶未儘,萌生出寫話本的念頭,宮中傳來消息,良妃病逝了。

良妃是妃而不是皇後,她的喪儀遠遠稱不上國喪,亦不用全民縞素。但畢竟是皇子的庶母,福晉下令王府禁葷三天,各家府邸也是一樣,唱戲的不請了,串門的不串了,有宴席的延後再辦,四爺連同五爺,進宮上了一炷香。

但也僅僅如此了。

八爺被罰跪的事鬨得沸沸揚揚,最後暈倒在了宮門前,回府便發起高燒,皇上收回了他的欽差名號,也沒有派去太醫,於是人人都說,八爺是真正被萬歲厭棄了。

真正的厭棄,是當沒你這個人。

內務府向來看眼色辦事,人情冷暖,在此時體現得淋漓儘致。良妃的靈堂布置得並不隆重,還是惠妃領頭,與宮妃們一道添置了點東西,靈堂的擺設才不至於簡陋。

良妃隻有八爺一個兒子,守靈的也隻有八爺一人。八福晉眼睜睜看著良妃去世,驚嚇過度又勞累過度,躺在偏殿至今未醒;八爺好不容易掙紮著醒來,卻聞這樣的噩耗,生生吐出一口血,恍惚之下,快要流出了血淚。

偏偏就是這樣的陰差陽錯。

額娘最後的時光,他不在!

八爺強撐著病體,直挺挺跪在良妃的靈位前,麵容的顏色,比孝服還要慘白。

他哭不出來,反倒想要放聲大笑,為什麼老天爺慣於作弄他?額娘苦了一輩子,原以為他成了朝野支持的八賢王,就能讓額娘苦儘甘來——後來的確是這樣的,額娘封妃,成了一宮主位,數不儘的奉承蜂擁而至,可“甘”竟是如此短暫。她因為自己,被重提辛者庫出身,蒙羞至此,臉麵無存,日子過得比從前伺候人的時候還苦。

德妃出身包衣,老四老十四他們,又能好到哪裡去?!

天道不公,八爺靜靜地想。

他的五官被燭火映照得詭譎,夜色漆黑,仿佛有狂風在呼嘯。

半晌,朝靈位磕了個頭:“是兒子不孝……”

到了三更天,外頭輪值的侍衛換班了。其中一位,徑直往靈堂而來,“踏、踏”的腳步聲響起,他摘下頭戴,赫然是步軍統領隆科多。

八爺的神色絲毫不意外:“佟大人來了。”

隆科多眉眼陰鷙,問他:“下一步怎麼做?”

八爺吐出兩個字:“弘皙。”

……

弘皙。隆科多愣了一瞬,太子庶長子,當今皇長孫,自開蒙始,就被皇上養育宮中,若太子成功登基,弘皙就是下一任帝王的不二人選。

隆科多咧嘴一笑:“明白了。”

七天後,京城一家偏僻的酒樓,弘皙毫無滋味地品著美酒。

江南風波的影響十分惡劣,八貝勒受了罰,太子如何會安然無事?等良妃停了靈,皇上像是終於想起了太子,騰出手來收拾儲君。

詹事府被裁撤了大半,遑論暗處的懲治,自二立以來,太子本就不多的權力又縮了水,和空架子也沒什麼區彆了。弘皙越想越是痛苦,即便解了禁足,心裡也是一片空茫,他悶頭出了宮,這才發現無處可去。

何其可笑。從萬千寵愛到跌落塵土,往後,許還要給四叔低頭,他這個空有名號的皇長孫,不外如是!

想起從前被康熙帶在身邊的日子,弘皙握緊雙拳,喝得雙眼通紅,心頭怨意滋生。他想不通阿瑪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日子過得好好的,偏要惹怒汗瑪法,為什麼要對啃著他血肉崛起的四叔態度和善?

在他沒有注意到的地方,酒樓慢慢清了場。陌生又熟悉的臉顯現,他眯起了眼:“步軍統領,隆科多!”

隆科多朝他行禮:“皇長孫殿下。”

久違的稱呼了。弘皙冷眼看他,並不應答,隆科多也不在意,自顧自地坐在一旁,忽然開口:“明有朱元璋傳位於長孫朱允炆,這立長孫為儲,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弘皙頭皮一緊,連呼吸都變沉了,轉眼,飛快地冷笑起來:“我說佟大人為何出現,原來是做了哪位叔叔的說客。怎麼,見我輩分小好忽悠,就把我當幼童誆騙?”

隆科多搖頭:“奴才是受八貝勒所托。”

弘皙站了起來,怒道:“八貝勒?好啊,原來你早就與他狼狽為奸!曹家的事,八叔恨我阿瑪還來不及,能安什麼好心?這不是把我當幼童,而是當豬狗!”

隆科多任由他斥責而不辯駁,在弘皙說出“我這就入宮稟報汗瑪法”的時候,悠悠說道:“皇長孫儘管前去。奴才已經失了聖心,叫整個佟家蒙羞,唯一值得稱道的,也隻有身上這個官職。八爺更是沒什麼好失去的了,如今境況,除了沒有被圈,與直郡王又有什麼區彆呢?”

弘皙冷笑道:“巧言令色……”

隆科多:“良妃逝後,八爺高燒不退,哀慟至極,大夫說於壽數有礙,命長不了。”

他神色篤定:“殿下若不信,儘可遣人探聽。”

“至於四爺,奴才也不怕告訴您,在轉投八爺之前,奴才曾想著投靠雍親王。但奴才看輕了他的刻薄寡恩,對朝廷有功的老臣,他不念舊情,手段酷烈……”隆科多輕聲說道,“等他登上大位,殿下這個曾被聖上傾力撫養,被天下人視作下一位儲君的存在,又會是什麼下場?”

弘皙忽然不說話了。

隆科多所言,恰恰掐中了他最深最恐懼的地方,這不是聳人聽聞,而是真真切切可能發生的事!

他渾身顫抖起來,從皇位唾手可得,到對人俯首稱臣,那樣的日子誰受得了?阿瑪受得了,可他不能,他才二十啊,不想終生的時光蹉跎在看守皇陵,或是囚禁高牆之中,他怕,怕極了,夜裡都睡不著一個安穩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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