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胖女人搓了搓胳膊,“小夥子,你可彆嚇大娘哈,大娘坐這趟公交的次數可不少,哪有你說的這麼邪乎?”
時今嵐一直悄悄觀察前方的六人。
老道士顯然對這個鬼故事沒什麼興趣,已經抱著拂塵重新閉上了眼睛,微胖女人身邊的牛仔褲女生大概是被嚇到了,從始至終都緊緊抓著椅子的扶手。
坐在過道上的年輕女人則對這個鬼故事見怪不怪,拿起攝像機對著興致勃勃說故事的奶奶灰青年拍了幾張照片,也不知道她拍這照片有什麼用,但奶奶灰青年沒有阻止,還擺了個好看的姿勢。
戴著黑色鴨舌帽的男人則在奶奶灰青年說完後拉了拉他的衣服道:“彆嚇著人家小弟弟小妹妹。”
這三人應該是認識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趟公交上。
宋予遇拉過時今嵐半抱著書包的手,在她掌心裡寫了兩個字——
有鬼。
時今嵐偏頭看他,後者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時今嵐翻過他的手心,寫回去。
不急。
時刻關注直播的觀眾們看到他倆的互動,滿頭霧水,瘋狂在彈幕上發‘有什麼事我這個VVVVVVIP不能看的?’‘直播還打啞謎就沒意思了’‘我命令你們把手抬起來在我麵前寫!’‘能不能尊重一下鬼?這時候就彆開小差了’。
坐在他們後排的張雲燕也有所發現,猶豫著點了點時今嵐的肩膀,遞過來自己的手機,便簽裡寫著——
所有人好像都怪怪的。
時今嵐遞給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遊戲時間才過去幾分鐘,沒必要那麼著急揭鬼老底,他們可以先把關於這輛公交車的鬼故事聽完。
有過一個副本的經曆,時今嵐知道係統發布的主線任務不純粹是為了嚇唬和要玩家的命,任務既然提到公交車裡有惡鬼,這惡鬼多半和接下來的任務有關係。
她繼續觀察車裡的乘客,張哲輝則賣力的充當隊伍裡的社牛,相當自來熟地湊到奶奶灰青年身邊,“哥,你怎麼知道那麼多?你是記者嗎?”
經過剛才的對話,奶奶灰青年似乎覺得張哲輝是可以結交的人,搖了搖頭嘿笑道:“不是,我們來采風的~”
張哲輝頓時露出驚訝又敬佩的眼神,無聲拍著馬屁。
宋予遇覺得這個任務有張哲輝在,省了自己很多麻煩。
Bking魚魚打心底裡抗拒再裝愚蠢中二的高中生。
張哲輝又忙道:“我們幾個來也是對這裡的鬼故事好奇,你跟我仔細說說唄,回頭我告訴我同學去,讓他們都漲漲見識。”
看他一副恨不得多知道點東西好到同學之間炫耀的中二模樣,奶奶灰青年回了個‘你問我是問對了人’的眼神,偏頭對鴨舌帽男人道:“這可不是我講鬼故事嚇人,是這小兄弟自己要聽的。”
鴨舌帽男人瞥了張哲輝一眼,不再言語,而是傾身對著坐在他前麵的年輕女人說了句什麼。
奶奶灰青年繼續道:“聽說搜救隊後來有去找中途下車的女人,但翻遍了整條公路都沒找到,後麵還出動了搜救犬,也沒在山裡找到人。”
“那個女人就像憑空消失了……行車記錄儀也被完全損壞,搜救隊又查了沿途所有站台的監控,根本沒有看到身穿紅衣的女人上車……你說詭不詭異?”
張哲輝聽到這裡,也忍不住伸手搓了搓手臂,但沒得到時今嵐的暗示,他也不敢叫停,便硬著頭皮往下聽。
奶奶灰青年頗為滿意他的反應,將聲線壓低,伴隨著公交車外雨滴打在車窗上劈劈啪啪的聲音,緩緩道:“有人說……她就是那隻女鬼……”
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尖銳刺耳的刹車聲陡然響起,車上所有人下意識握緊了身側能夠抓握的物體牛仔褲女生忍不住發出了一聲低呼,聲音裡滿是恐懼。
拿著攝像機的女人也啊了一聲,連忙抱緊手裡的相機。
奶奶灰青年下意識道:“怎麼回事?”
司機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他心有餘悸的扶著方向盤,顫聲道:“剛剛好像有什麼東西從車前掠過去了。”
他這話一出,眾人的頭皮不由緊了緊,牛仔褲女生顫巍巍道:“應……應該隻是山裡的小動物吧……還……還是彆講什麼鬼故事了……不吉利……”
奶奶灰青年咽了口唾沫,伸長脖子朝車外看去,車前什麼都沒有,他又往車門的方向看,燈光從裡麵透出去,勉強能看到微潮的水泥路,但更多的是昏沉沉的陰影,以及源源不斷打在車門和車窗上的雨珠。
他又緩緩轉頭看向座椅靠著的車窗,在他偏頭的刹那,一個鮮豔的身影猛地撲到了車窗上,發出砰一聲重響,嚇得幾乎和那不知名的東西打了個照麵的年輕女人高聲尖叫,驟然竄了起來撲向身後的鴨舌帽男人。
剛剛還不斷追問鬼故事的張哲輝也徹底繃不住了,啊啊啊啊啊大叫著,朝時今嵐三人所在的位置衝去。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他是對遊戲什麼的頗為鐘情,但還沒玩過這麼驚悚現實的遊戲啊!
時今嵐麵無表情看著撲騰在車窗上的山雉,眼神飄向被神情緊張的張雲燕一把捂住嘴的氣氛組頭號扛把子,緩緩說道:“不是女鬼,是山雉。”
山雉羽毛鮮豔,在此刻緊張的氣氛中突然飛上車窗,可不得把人嚇出一層雞皮疙瘩。
撲棱一下後,山雉似乎又鑽入了樹林,接下來漫長的一分鐘裡,什麼也沒發生。
前麵的幾個乘客漸漸鬆了口氣,奶奶灰青年拍了拍胸口,趕緊朝抬手抹汗的司機道:“不講了不講了,師傅您專心開車,我們趕緊離開這裡吧。”
鴨舌帽男人扶著年輕女人想讓她回位置坐下,女人搖了搖頭怎麼都不肯再坐那個靠窗的位置,他便帶著年輕女人提著半米高的銀色行李箱朝後方的座位走,自己坐到靠窗的位置,年輕女人則心有餘悸地坐在靠過道的位置上。
奶奶灰青年想跟過去,卻被狠狠瞪了一眼,“話彆那麼多。”
奶奶灰青年尷尬的摸了摸鼻子,他哪知道會突然冒出來一隻山雉。
說來也奇怪,這大雨天的山雉不在自己的窩裡好好呆著,跑到公路上亂竄做什麼?
不知想到了什麼,奶奶灰青年身體哆嗦了下,連忙收回發散出去的思緒,也不敢靠著窗坐,便拉緊吊環半靠著椅子,低聲默念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公交車重新啟動,車內又恢複了安靜,老道士卻不再閉目養神,微胖女人也神神叨叨地低聲說著什麼,又雙手合十放在身前拜了拜。
牛仔褲女生的臉色比剛才更難看了,唇瓣透出一層淺淺的白,整個人幾乎都靠在扶手的欄杆上。
張哲輝已經緩過來了,他剛剛著實是因為毫無準備被嚇了個正著,不然實在不至於叫得比兩個女生還慘。
他慢慢給自己順著氣,瞥了眼坐在右前方的鴨舌帽男人和已經顧不上相機的年輕女人,想悄悄問問時今嵐剛剛有沒有收獲。
他才把頭往前伸去,便見她拍了拍宋予遇的腿側,後者乖乖往旁邊彆了彆腿,順手接過她扔來的書包讓她走進過道。
她這一動,還心有餘悸的乘客全都看了過來,尤其是距離她較近的年輕女人,下意識往鴨舌帽男人身邊靠了靠。
其餘人疑惑的看著時今嵐,隻見她伸出白皙修長的食指,先點了下自己的胸口,數了個一,再點了點宋予遇,數出二,然後點過張哲輝和張雲燕,數出三、四。
奶奶灰青年有些納悶,不由道:“小妹妹,你這是在做什麼?”
又想:穿著白色的羽絨服,全身上下除了唇瓣是淡粉色的,沒有一點紅,應該和鬼故事裡大喊看見鬼的女人沒有任何關係。
奶奶灰青年做著心理建設,看那極為漂亮的女孩偏了偏頭,露出疑惑的神情,“你剛才說那輛車上的人數和我們現在一樣,可我算了一下,下車的紅衣女人、唯一的幸存者以及死去的八個人,當時車上有十個人。”
奶奶灰青年有點沒懂她的意思,配合地遞過來疑惑的眼神,和他同行的鴨舌帽男人和攝像機女人眼底也露出幾分不解。
牛仔褲女生聽她又提起鬼故事相關的事情,握著扶手的力氣又重了些,囁嚅著想說什麼,最終沒有開口。
微胖女人眉宇間有明顯的不快,似乎不太想再聽到這個話題,但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並未出聲嗬斥。
隻有老道士好像想到了什麼,臉上飛快掠過一抹驚詫,看著時今嵐的目光也多了幾分不同尋常的審視。
可他才剛看過來,麵對上了宋予遇冰冰涼涼的視線。
時今嵐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笑出一口雪白的牙齒,“但現在車上有十一個人,好像和鬼故事裡的不一樣。”
轟隆!
一道驚雷打下!
她幽幽道:“應該不是車裡多了隻鬼吧?”
頃刻間,所有人汗毛直立。
張哲輝愣了下,反應過來後忍不住低草一句。
如果說時今嵐剛才讓他像個神經病一樣讓鬼自己站出來是故意打草驚蛇,觀察裝成乘客的鬼會不會因為這句突如其來的話自亂陣腳。
那她現在的舉動就是直接攤牌,隻要公交車裡的人不全是鬼,疑心病一起,狼人殺就要來了。
這下,不需要他們辛辛苦苦在車裡找鬼,而是鬼要辛辛苦苦證明自己是人。
這種情況下也能讓己方從逆境中轉為順境,真不愧是說要把學神從年級第一的位置上摁下來,就在下次考試把學神摁在年級第二位置上的狠人。
張哲輝徹底服了。
現在這種形勢,真他媽是鬼見了都得喊見鬼。